最初，隻是感覺到了，有點熟悉的波動。
    被不知何人留下的喚醒機製，自謊言的沉眠中蘇醒。
    在失去了所有回憶的同時，再度重新認知這個世界。
    連某人贈與自己的記憶都遺忘掉的如今，十五號站在醫院的花園之中，看著草坪中央的那一棵大樹，聽著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叫。
    順著聲音望去，便可以見到，在那巢穴之中，嗷嗷待哺的幼鳥，它們伸長脖子，呼喚著自己的母親。
    【母親】，一個對十五號來說，極度陌生的詞匯。
    並非是不能理解這個詞句的含義，恰恰相反，雖然自己作為【克隆人】，沒有接觸過社會，但是自己卻的的確確的，擁有這一方麵的知識。
    至少，那些自稱是【統合聯邦】的，負責看護自己的人是這麽說的。
    甚至，比他們最初認為的，還要熟悉得多。
    “喲，在看什麽？小鳥？”
    伴隨著腳步聲，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嗯。”
    十五號點了點頭，不必回頭他也知曉身後這位是誰。
    自己蘇醒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位，與他擁有相同的“光芒”的人。
    “我看看，這一窩不少啊，誒，鳥媽媽回來了。”
    符爾走到十五號的身邊，抬頭望去。
    隨著翅膀撲騰的聲音，鳥媽媽帶著食物歸巢，一口口的投喂給嘰嘰喳喳的幼鳥。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這算是“溫馨”的片刻。
    “所以，符爾先生，您有什麽事情找我嗎？”
    十五號首先問道。
    “是有什麽檢查需要我的參與嗎？還是要做什麽評估嗎？沒有關係，我會配合的。”
    “呃……雖然那些檢查和評估都不是我主導的，但是你這麽說起來還是讓我感覺好有罪惡感啊……”
    符爾撓了撓頭，有點尷尬的說道。
    “罪惡感？您不必這麽想。很抱歉，可能是我的措辭不當導致你的不適。我並未對這些檢查和評估有所不滿，我很清楚，這些措施是能保障我繼續存活下去的基本要求。”
    十五號搖了搖頭，表情淡漠的說道。
    “記憶呢？有想起來什麽嗎？”
    符爾試探著問道，但是十五號隻是搖了搖頭。
    “雖然偶爾會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麵，但是和什麽都沒想起來也沒什麽區別。而且那些畫麵裏的人看上去都很陌生，很冰冷，也許還沒有您，以及那位哈茨先生給我帶來的親切感更多。”
    “是嗎，看來我和哈茨還挺討你喜歡的？”
    “我不知道——”
    十五號抬起頭，再度看向樹上的鳥巢。
    “我記憶裏有一個詞，叫做雛鳥效應，剛出生的雛鳥，會將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生物視作自己母親，也許我也是這樣？”
    “呃……”
    “隻是開個玩笑，請不要介意。”
    “…………”
    說實在，符爾的確被十五號剛才那句雛鳥效應嚇住了，還好隻是個玩笑。
    不過……以前沒見過十五號開過玩笑啊……
    “哈茨教你的？”
    “嗯，他跟我說，適當的開玩笑有利於對話和維係良好的關係。”
    “…………那我跟你說，沒事別信哈茨，那家夥不可靠。”
    “這樣嗎？”
    十五號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過符爾先生您是我蘇醒看到的第一個人，相較而言的確會令我更安心一點。而且您也不會像平時負責看護我的人那麽冷冰冰的，哦，哈茨也和您一樣，和你們聊天的確會讓我更放鬆一點。”
    “還請不要怪罪那些聯邦的幹員，他們的職責在此。”
    “嗯，我知道。他們也沒有為難過我，你看，我想要出來散步他們也沒有阻止我。比起我以前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了。”
    “以前的時候？”
    符爾疑惑的問道。
    “你記起來什麽了嗎？”
    “隻記得我應該沒有看過這樣的風景，我好像曾經一直都待在房間裏，行動也是在一個房間與另一個房間中往返。不要說大樹與鳥雀，我似乎連天空都不曾見過。”
    十五號抬起頭，看向天空。
    普羅米修斯大學所處的這個移動邊境的天空，實際上和本征世界的差別很大。
    也許是坐標不斷變動的原因，在這個邊境裏，絕大多數情況下看到的天空更像是藍色與白色的顏料交雜的亂流。
    雖然依舊存在晝夜的變化，這幅奇異的天空也不失為一種特別的景色。
    但是終究，還是沒有本征世界的透徹的天空，更令人心曠神怡。
    “這麽說起來，哈茨先生呢？他今天不在嗎？”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十五號轉頭問道。
    “哈茨他回本征世界了，要給你的後續調動做一些前期準備。”
    “我要離開這裏了嗎？”
    “嗯，根據聯邦那邊的討論，兩天後你將轉移到本征世界，位於美區的一家研究所的附屬醫院當中。並在那裏接受後續的調查與研究。”
    “這樣啊……那邊也有大樹嗎？”
    “有，無論是花朵，樹木，天空……這些隻存在於你的認知當中的事物，你都可以親眼見到。”
    “是嗎，那我就沒有什麽別的需求了。”
    十五號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後續的安排並沒有什麽異議。
    “那麽，我以後還能見到您嗎？”
    十五號問道。
    “別擔心，我也會一同去的。”
    符爾拍了拍十五號的肩膀，笑著說道。
    “既然是我第一個發現的你，那麽在你徹底融入現在這個社會之前，我覺得我多少還是得看著點你的。當然，這裏不是監管的意思哦~”
    “融入這個社會……我能做到嗎……”
    十五號有些不自信的說道。
    “能不能做到與想不想做到是兩回事。至少我沒有從你身上感覺到你在拒絕人類社會，不是嗎？”
    符爾聳了聳肩，說道。
    “而且不管怎樣，既然你活了下來，那麽在考慮這些雜七雜八的問題之前，不如思考一下，自己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嗎？”
    十五號喃喃自語道。
    “我會好好的思考這個問題的。”
    “我會期待你的答案的哦——”
    符爾擺了擺手，離開了花園。
    留下十五號繼續獨自在此閑遊。
    雖然，符爾還有一句話沒有對他說。
    隻不過是因為，在某些問題沒有得到確切認知的情況下，他還不敢隨意的冒這個風險。
    有關十五號身上的【奇跡】。
    既然他擁有奇跡，被【阿賴耶識】認可的奇跡，那麽他是憑借什麽得到認可的呢？
    在這次回歸本征世界的旅途上，符爾會嚐試自己去確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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