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他的背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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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內,靜如幽淵。
    明光透過高窗灑落,映在金磚玉階上,折出一片冷冽光芒。殿中百官俱立,衣冠整肅,卻無人言語。殿外鍾鼓雖息,殿中風雲卻仍未止歇。
    今日改風日,三相換其二,大相再定,朝局已然翻覆,而此刻站在朝堂之上的那道身影,卻令這滿朝文武心緒難平。
    蒙尚元,曾為禁軍大統領,今為衛隊長,立於金階之下,衣甲整肅,神情肅然。
    他身形筆直,麵對新黨百官的攻訐,麵對林馭堂一臉的挑釁,他沒有回嘴,也沒有辯解,隻是靜靜地站著,神情淡然如水,似乎早已對今日的結局有了覺悟。
    他的言語已止,態度已明,沉靜坦然得叫人幾乎不敢相信,這竟是一位即將麵對清算的罪臣。
    許居正站在清流一側,望著殿中那道孤影,眼中滿是沉鬱。
    他想說話,想替這位舊日並肩而戰的同袍說上一句,哪怕隻是輕輕的“此人有忠心”也好。
    可他終究沒有開口。
    一旁的邊孟廣歎息著搖了搖頭,而霍綱亦眉頭緊皺,神情凝重。
    他們都明白——即便今日陛下再如何偏向清流,再如何大膽任用魏瑞、再如何提拔舊人,可終究,蒙尚元這一遭,已無回旋之餘地。
    “終究是他出手在前。”許居正心中喃喃,“即便再忠,再直,也不能毀壞禁軍之綱。”
    “而且……三相與大相皆歸我流,朝局偏斜,若再替他求情,陛下也難以為之。”
    “更何況——那是宮中,動手者,是禁軍中人。”
    他心知肚明,天子雖可枉法救人一時,卻不能壞製度亂綱一世。若真如此偏袒,就連清流自己,也未必服氣了。
    “隻能……讓他一人,擔了這因果罷。”
    他目光深深望著蒙尚元的背影,滿心感歎。
    一將功成,萬骨寂;今之朝堂,不也是另一個戰場麽?
    大殿另一側,王擎重卻神情鬆快,眼中隱有笑意。
    “這一步,算是扳回了一城。”他低聲對林誌遠道。
    林誌遠則是嘴角微翹,麵帶得意,眼神裏滿是勝利者的快意。
    他緩緩上前半步,似是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目光鎖定蒙尚元那張沉靜的臉龐,嘴角譏笑更甚。
    “怎麽,不喊了?”他低聲喃喃,“不是很能打麽?”
    “朝堂之上,拳腳可不作數。今日,你便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的眼神裏充滿挑釁,唇角微揚,分明是在以眼神問道:“你蒙尚元,如今還撐得住麽?”
    此刻,立於朝堂各方之人都看得分明——林馭堂一臉小人得誌的模樣,直視蒙尚元,眼中盡是壓不住的囂張與炫耀。
    王擎重則緩緩後退半步,麵色平靜,手中已捏緊奏折,隻等天子裁斷。
    新黨眾臣一時間無不神情輕鬆,有人甚至已經在心中草擬接下來的步奏——
    “蒙尚元之後,禁軍需換新統,林馭堂若能正名,那便是天大的功勞。”
    “以功補位,順理成章。”
    “再往後,可得推一人至禦前衛,或三衛監,再逐步向外廷滲透……朝局終可重新奪回平衡。”
    他們各自思索,各自算計,卻無人再將蒙尚元放在眼中。
    ——在他們眼中,那不過是一個將要從朝局中除名的棋子而已。
    唯有清流這邊,雖心知已無回轉之地,卻難掩沉重。
    “終究是自家人啊……”邊孟廣低聲道。
    “他若不出手,便未必至此。”霍綱亦沉聲一歎。
    許居正未語,隻在袖中握緊了手掌。
    他想起早年邊關一役,蒙尚元親自背著受傷士卒翻越亂山夜行五十裏,隻為救出被圍的前鋒營。
    那一夜,他在風雪之中血染戰袍,卻未有半句功勞的自誇。
    “這樣的人……終究也是舊朝遺臣,難再留於今時了。”
    許居正長歎一聲,轉開了目光。
    朝堂之上,光影分明,人心各異。
    有人盼勝,有人悲哀,有人在等天子定斷,也有人在等獵物落地。
    唯獨那位曾經的統領,將軍出身,沉默不語,眼神沉定如鐵。
    他不辯,不爭,不怒。
    他隻站著,用沉默回應一切。
    他知自己再無歸處,可心中,卻也無悔。
    因為他知道,那些真心待他的人,從不因官位而敬他。
    那十餘人,終究未退。
    而他,也終究未低頭。
    就在這無聲對峙之中,蕭寧仍未言語。
    他安坐於金階之上,手指輕叩龍案,眉目沉靜,目光淡淡掃過全場。
    無喜無怒,無悲無歡。
    可越是如此,眾臣便越感不安。
    太和殿內,檀香未散,群臣屏息。
    氣氛已然壓至極點,仿佛隻待那句斷言落下,便能擊碎這所有人的心思與籌謀——
    誰將落敗,誰將得勢,誰將徹底被逐出朝局,誰又將在今日攀至權力之巔……
    此刻,殿中每一個人,都在等。
    等蕭寧,開口。
    太和殿內,鍾鳴初歇,檀香未散,殿中卻已沉入死一般的寂靜。
    王擎重負手而立,眉眼低垂,似乎在沉思,實則目光始終遊移於禦階之上。
    少年天子安坐龍椅,神情淡漠,目光不動,仿佛一尊金雕玉塑的帝像,自始至終未有任何表態。
    新黨諸臣皆心中疑惑。
    此前蒙尚元已然進殿,而天子卻遲遲不語,既未質問,也未賜罪,反倒任由這場劍拔弩張的局勢僵持不下。
    王擎重本不以為意,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那原本篤定的情緒卻逐漸生出了一絲不安。
    他的指尖藏在袖中,幾不可察地輕叩掌心,終是低低歎了口氣。
    他等不下去了。
    目光微動,他側首看向立在偏列之中的林馭堂,袖口微揚,一個不著痕跡的眼色遞了過去。
    林馭堂會意,立時趨前一步,跪伏在階下,聲音頓時高揚,宛如響鼓重擊,震動整座大殿:
    “啟稟陛下,微臣懇請聖裁!”
    “微臣為禁軍代大統領,身肩宮禁之責。今早值巡途中,遭蒙尚元強行阻攔,未曾分辨來由,便被拳腳相向!”
    他話音剛起,便重重一叩首,語調中早已帶上幾分哽咽與激憤:
    “微臣肩背皆傷,血跡猶在,臣雖卑職微命,卻也是陛下親封之職,豈可無端受辱?”
    “若此事不明正典刑,何以震軍紀,正朝綱!”
    此言一出,新黨諸人便如早已排兵布陣,紛紛從列中出聲:
    “陛下,禁軍之令,不可亂也!”
    “若任一衛隊長便可擅動宮禁,朝綱何在?!”
    “林馭堂乃奉職而行,蒙尚元動手在先,理應論罪!”
    “臣等請陛下明斷——若蒙尚元之舉不罰,禁軍威令將何所依憑?”
    短短數息之間,已有近十名新黨官員前後出列,語詞激烈,措辭咄咄。
    他們仿佛忘了這是大殿朝堂,忘了正有百官肅立於殿中,忘了那高階龍椅之上坐著的,是執掌江山的君主。
    此刻,他們隻是一個個握住刀柄,準備將那柄“蒙尚元”的刀狠狠落下!
    朝堂之上,一片鼓噪紛陳。
    殿角處的鍾聲已然寂靜,唯有這股風聲滾湧而來,將整個殿宇攪動得仿佛風暴邊緣。
    可便在這聲浪之中,一道低沉、卻不容忽視的聲音忽然響起:
    “臣在此。”
    聲音冷峻,幹脆,毫無猶疑。
    ——是蒙尚元。
    他從列側一步踏前,甲胄未卸,血跡未褪,卻步履鏗鏘,麵容冷峻,仿佛麵對的不是定罪之台,而是昔日軍營中的審陣之堂。
    他躬身,聲音穩如山石:
    “陛下,臣確有動手。”
    “宮中毆鬥,是臣之過。”
    他承認得毫不遲疑,反倒讓眾臣微愕,林馭堂臉上的得意更是一時凝滯。
    但緊接著,蒙尚元抬起頭,語聲忽轉:
    “臣願領罪,甘受罰。”
    “可——”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高階之上那一襲玄袍少年:
    “禁軍大統領之位,還望陛下慎重決斷。”
    “此職關乎龍禁安危,牽連宮中百官、前朝後府、太和武庫——不得不慎。”
    他語氣無恨無求,然而句句分量十足,仿佛那甲胄之下藏著一座萬鈞之山。
    “陛下心中自有明斷,臣不敢妄言。”
    “但若使小人掌權,以私代公,以權謀位……”
    他轉頭看向林馭堂,語氣淡淡,卻字字如刀:“那便不是護國之將,而是亂宮之禍。”
    話未落地,林馭堂早已雙目圓睜,怒聲喝問:
    “你說誰是小人?!”
    蒙尚元回望,神情未動。
    “誰該心中有數。”
    兩人目光相對,一靜一動,火星四濺!
    林馭堂大步而前,怒氣衝天:“你血口噴人,妄自揣度聖意,汙蔑忠良!”
    “你敢再說一遍,看我是否撕爛你這張狂徒之口!”
    殿中頓時氣氛緊繃至極點!
    新黨諸臣也紛紛側身,清一色眼中透著躍躍欲試之意,似欲趁此事再發難。
    許多文官更是眉頭緊蹙,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看著,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早朝,竟幾近失控!
    這一刻,空氣仿佛驟然靜止,殿宇金梁上的飛鶴也仿佛不敢再啼。
    就在此時——
    禦階之上,那一襲玄袍的天子緩緩直起身子,衣袍微動,袖口垂地,一如拂落寒霜。
    他的目光淡淡掃過滿朝文武,停在那幾乎對峙成列的兩人之間。
    沒有怒喝。
    沒有嗬斥。
    卻是一句低沉、冷冽的兩個字:
    “夠了。”
    聲音不大,甚至不如新黨方才言語嘹亮。
    但那一刻,朝堂上的所有喧嘩,仿佛瞬間被凍結。
    殿宇回響之中,連呼吸聲都低了幾分。
    “夠了。”
    這兩個字,仿佛有無形之力,將整座太和殿——瞬間定格。
    一時間,千斤巨石般的寂靜壓在殿頂,金梁玉柱之下,文武百官不約而同地閉口屏息。
    沒有人再敢多言。
    蒙尚元垂首而立,沉默如鐵,眼中是早已準備好的涼意。
    林馭堂半跪在地,頭顱低垂,卻仍帶著一絲咬牙之態。
    他方才正鼓起最後一分氣力,欲再上奏幾句,以徹底將蒙尚元打入死地,誰知這兩個字像是一記重錘,生生砸斷了他未出口的言語。
    新黨諸人更是心中一凜。
    王擎重微微動了動身子,眼角一掃,隻見林誌遠麵色緊繃,身後兩三位方才還出言斥責的官員,此刻已經悄悄低下了頭。
    他們皆知,朝堂之上,再喧嘩、再聲勢浩大,也敵不過天子一句“夠了”。
    這一聲“夠了”,不僅止住了言語——更像是一記落刀,把眾臣的熱血和火氣,齊齊斬斷。
    所有人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那高坐上的少年天子。
    他還坐著,未曾動身。
    可那一雙眼,卻如寒光透玉,靜靜掃過整個大殿。
    那眼神沒有怒意,也沒有笑意,更沒有喜怒交雜的猶豫。
    隻是清清冷冷,仿佛剔透之冰,在最炎熱的時刻,撲麵而來。
    少年眼下略帶陰影,卻神情平靜如水,唇角線條微收。
    他慢慢將手中玉筆放回案頭,指尖輕輕一敲。
    “林代大統領——”
    語調平平,不緊不慢。
    可這一聲呼喚,卻比先前那“夠了”二字,更像是一道打破凝滯的驚雷。
    林馭堂身子一震,下意識抬起頭來,眼神中還殘留著方才那股勝券在握的餘光。
    “……臣在。”
    他低聲答應,餘光瞟向王擎重,像是等著下一句將是處置蒙尚元,或者下旨嘉賞的言辭。
    隻聽蕭寧忽而一頓,目光緩緩壓向他,唇角微動,忽然問道:
    “我記得——你跟林誌遠大人,是同族吧?”
    林馭堂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般頓住了。
    太和殿中,再度陷入死寂。
    蕭寧的聲音並不高,甚至帶著一點冷漠的溫和,不似質問,不似懷疑,更不似憤怒。
    可這一句問話,就像無聲的利箭,驟然破空,直射林馭堂心口。
    那一刻,他怔在原地,雙眼茫然張大,唇角抽搐了一瞬。
    一旁的林誌遠眉頭瞬間擰緊,手指下意識地扣緊了袍袖邊沿。
    王擎重眸色陡沉,眉宇間原本那一絲輕鬆,仿佛被重錘敲得粉碎。
    無人料到,這一問竟是朝向林馭堂的身世背景。
    更無人預料,這位向來惜言的天子,竟會在此刻,揭開這層原本被他們刻意忽略的關係。
    林馭堂張了張口,一時說不出話。
    “我……”
    他喉頭發澀,終是低下頭,聲音有些發虛地應道:
    “……是。”
    “是堂親。”
    殿中鴉雀無聲。
    王擎重緩緩閉了閉眼,眼角神經輕微抽動。
    林誌遠垂下眼簾,不敢再看禦座之上的天子。
    而那少年天子,隻是點了點頭。
    “你是林卿舉薦的。”
    “今日之事,一是蒙尚元確有罪在先。”
    “二來,你是林卿舉薦。”
    “有林卿這個關係在,我若不罰他,便是偏私。”
    “所以,朕——必須罰。”
    話至此處,蕭寧微微頓了頓,聲音冷靜至極,卻每一個字都清晰入耳,如落冰湖。
    新黨諸人此刻方才鬆了一口氣。
    王擎重眼中恢複了些許光澤,暗暗點頭。
    “好,還是理智的,還是知道規矩的。”
    林誌遠亦在心中默念:“陛下還是明白的。”
    林馭堂聽著這話,更是低頭長歎——
    “沒錯……公正,才是陛下的表率……”
    可他還未來得及細細體會那“公正”二字的餘味,隻聽得那端坐高座的天子,再次啟唇,忽然語鋒一轉:
    “隻是——”
    “你的身後是林卿。”
    “你可知道,他的背後——是誰?”
    “你林馭堂有林誌遠撐腰,那他呢?你可知!”
    這句話落地的刹那,整個太和殿,如墜寒霜。
    原本因“公正裁決”而悄然鬆了口氣的新黨眾人,猛地又將脊背繃直,王擎重麵色微變,林誌遠眼皮猛地一跳,似被針尖紮入。
    而清流一派則目露錯愕,連許居正也倏然皺起了眉頭。
    滿朝文武,一瞬鴉雀無聲。
    這話,不輕不重,不怒不哄,卻叫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湧起,仿佛禦座之上那少年天子語氣平和,可目光之中,卻藏著鋒刃三尺。
    他緩緩轉頭,那目光,不是看向林馭堂,不是看向林誌遠,甚至不是落在眾新黨大臣身上。
    他目光平移,最後,竟是——看向了那位負甲立於金階之下的蒙尚元!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見了——
    蕭寧,是看著蒙尚元說的那句話。
    “他的背後——是誰?”
    蕭寧繼續到!
    瞬間,殿內炸開無形的波瀾。
    “什麽?”有新黨成員下意識低語,眼神帶著茫然與困惑。
    “他……他指的是……蒙尚元?”
    “蒙尚元的背後?什麽意思?”
    王擎重的臉色倏然沉了幾分,心底驀地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林誌遠的眉頭緊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蕭寧,仿佛想從他臉上讀出一絲破綻。
    可蕭寧神情自若,隻是靜靜地、冷冷地、看著那沉默站立的蒙尚元。
    ——這不是質問,也不是威脅。
    這更像是昭示。
    一種……替人說話的方式。
    這一刹那,新黨之人不約而同地扭頭望向蒙尚元。
    而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張毫無波瀾的臉。
    那雙眼眸中,既無震驚,也無敬畏,唯有淡漠與沉靜。
    甚至連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這話為何而來。
    “蒙尚元?”
    “他的背後?能是誰?”
    “他是從軍起家的草莽武將,祖上不過是市井中人,最出名的也不過是‘蒙家拳’的傳人——一門拳腳功夫,連宮中都不承其為正統。”
    “他父親不過是軍中小校,早早戰死;兄長死於邊關;母親早亡,他連宗族庇蔭都沒有。”
    “這樣的人,他的背後還能是誰?!”
    “不會……不會是陛下……故意在替他說話吧?”
    新黨陣營中,已有人在心中起了狐疑。
    可又覺得這太荒謬。
    畢竟,哪怕少年天子今日再多偏向清流,可三相一換,大相已定,這份偏向也該告一段落了。
    若再執意護住一個“動手傷人”的舊將,豈非壞了方才苦心豎起的“法度形象”?
    王擎重冷靜地分析著蕭寧的布局:
    “三相偏清流,禁軍歸新黨,本就是勢平之局。”
    “蒙尚元……隻是個犧牲品。”
    “他死得其所,朝局不亂,君臣皆安。”
    “可他身後,會有人麽?”
    “若真有,早就該有人出麵了!”
    一念至此,他心下篤定:“陛下……不過是話語之術,虛張聲勢罷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安。
    ——因為那雙眼太沉了。
    不止是他,連清流這邊的人,此刻也陷入沉思。
    “陛下這話……是說他背後另有倚仗?”
    許居正沉聲問道,身旁的霍綱微微一愣。
    “莫非……是暗示?”
    “可我們不是都知道嗎?他本就是孤家寡人,自被貶後,更是隻靠幾個舊部維持生計。”
    “這話裏……究竟藏著什麽?”
    邊孟廣也眉頭緊鎖,顯然,他與許居正等人也得不出結論。
    “陛下……到底什麽意思?”
    許居正低聲喃喃,眼中隱現凝重:“他若真想保住蒙尚元,用不著這般繞彎子。”
    “莫非,另有計策在後?”
    此言落地,魏瑞亦側首低聲道:“若是另有人撐腰,此刻恐怕該浮出水麵了。”
    可他們看向蒙尚元,依舊是——毫無表情,毫無波瀾。
    那個人仿佛與這場風暴毫無幹係。
    仿佛早已放下生死,隻等被宣斷命運。
    “真不懂啊……”
    清流陣營中,開始有人低聲私語。
    “陛下此言,若非意在驚嚇新黨,那便是……”
    “便是什麽?”
    “……便是他真的知道些什麽。”
    “可他知道什麽?”
    “蒙尚元的背後,哪有什麽人?”
    “該不會——”
    “不會是什麽舊日機密吧?”
    “舊案?舊事?朝中權貴?軍中高人?”
    “別胡說了……”
    “可陛下,向來不是輕言之人。若他說這話,必定有所指。”
    新黨、清流,兩方陣營,幾乎同時陷入了迷霧。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迷霧之中藏著的,或許不止是一個答案。
    更可能是一道——真正的雷。
    時間一息一息流逝。
    殿中沒有人再敢出聲。
    連林馭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麵色愈發尷尬,額角滲出細汗。
    他忽然意識到——
    天子這一問,看似是對他,實則是對整個新黨的一記試探。
    而他……竟毫無準備。
    “這問題……究竟是虛驚一場,還是天子早有察覺?”
    “可……若他真知道什麽,那我們這一局……”
    “會不會,又要崩了?”
    那一刻,他不敢想下去。
    目光一轉,他想要看王擎重——
    卻發現,王擎重,竟也沉著臉,閉口不言。
    一股不安,自此刻悄然滋生,彌漫至整個新黨陣營之中。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站在蒙尚元的身後?
    沒人知道。
    沒人能猜出。
    這沉默裏藏著鋒芒,這問句裏藏著暗湧。
    整個太和殿,如臨雷海之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那禦階之上,天子垂目冷睨,指尖輕敲龍案,像是靜靜等待著——
    等待著他們,給出答案。
    或者……等他們,心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