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西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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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寂如死水。
    玉階之上,少年帝王靜坐龍椅,衣袍未動,麵色如常。
    那一句“安心養病罷”,吐出口時,不帶起一絲波瀾。
    可落在眾臣耳中,卻宛如九天驚雷,直劈在朝堂正中。
    群臣麵色盡變。
    左列清流,中列中立,右列新黨,皆在這一瞬噤若寒蟬。
    那是決斷已下的語氣。
    那不是試探。
    不是嚇唬。
    是刀,是斧,是旨意!
    霍綱失聲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笏板幾乎脫落。
    魏瑞身軀一震,雙眼猛睜,瞳孔之中,盡是不可置信。
    許居正眸光倏地一暗,整個人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三分。
    他知天子狠,知他謀。
    可他未想到,這一步真的邁出得如此幹脆。
    沒有征詢,沒有緩衝,甚至不等清流來勸。
    他說了——就真成了!
    右列新黨諸臣,俱是麵色劇變。
    盧修禮雖未在殿中,但其子盧仲言早已跪坐當殿,此刻臉色慘白,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
    裴家、陳家、顧家幾位世家子弟,皆隱身於後排,聞言俱是汗濕重襟,手指發顫。
    他們本以為,那不過是朝堂常技,虛張聲勢。
    誰曾料到,少年天子竟如此果斷,一語封喉,毫不拖延!
    王擎重站立如山。
    他麵容不變,可指間微動,藏在袖中的一線肌肉已緊繃如弦。
    他不願退。
    他也不怕賭。
    可這一下,是真輸了。
    那並非一步虛棋,不是蕭寧借勢試水,而是真刀真槍的動手。
    他說要罷,那便罷了!
    “安心養病罷”四字落地,便等於一道“削職令”公開昭示——
    盧修禮、裴景台、陳蔭仁、顧延平……全數停職!
    右列中,林誌遠喉頭滾動,低聲道:“他瘋了……”
    “他連接班人都沒有,就敢把半個朝堂掀了?”
    “他不要朝廷了麽?”
    他想轉頭去看王擎重,卻終究沒有那個勇氣。
    因為他知道,連王擎重此刻也無法再言“不敢”。
    他說了。
    他動了。
    新黨的核心四臣,連名帶姓,今日就此罷官!
    朝中四部主骨全斷,如何維係政務?如何發布兵令?誰來統軍理財?
    林誌遠腦中一片混沌,隻覺世界在頃刻之間傾覆。
    那是新黨苦心二十年的權網。
    如今一夜之間,轟然崩塌!
    而更令人驚懼的是——
    那龍椅上的少年帝王,卻連眉都未挑一下。
    清流陣中,亦是惶然四起。
    霍綱心中亂成一團,臉色如紙,強作鎮定,卻終究掩不住聲音發顫。
    “許兄……”他低聲道,“他……他怎麽真下手了?”
    “我們不是勸住了嗎?”
    魏瑞此刻已無暇遮掩麵容,低聲咬牙道:“這才是攔刀的結果?!”
    “你去攔,他照動不誤!”
    “他根本不信我們!”
    “他是……壓根就決定要動,才故意給你個‘攔’的機會罷了!”
    許居正沒有說話。
    他仿佛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他方才的勸說,確實是基於大局之慮。
    可也確實,被利用了。
    ——被那個年紀尚輕的帝王,堂而皇之地,借來順水推舟。
    他想攔,卻恰恰成了助推。
    他用溫和勸言做了盾,可對方借了這麵盾,砍出了更鋒利的一刀。
    他閉了閉眼,喉頭澀然。
    “錯了……”他心中低語,“我們錯看了。”
    錯看了這個天子。
    錯看了這場博弈。
    他並非初出茅廬的破局者。
    他是蓄謀已久的斬網人。
    一個人的殺意,遠比百人推諉來得幹脆,也來得徹底。
    清流再度陷入沉默。
    他們不是沒預見這一步。
    隻是——他們以為,這一步還在明日。
    以為,這樣的“破軍之勢”,至少該在人選有備、勢可承接之時再動。
    可蕭寧沒等。
    他不願等。
    他也不會等。
    他隻要動手,便要一劍封喉。
    左列中,幾位清流年輕官員,神色惶懼。
    有一人低聲道:“我們怎麽辦?”
    “若四部之權空出,政務如何運行?”
    “若他們撂挑子……朝廷……朝廷怎麽辦?”
    沒人能答。
    許居正緩緩睜眼,目光落在天子身上。
    他忽然意識到,他們這些老臣——一直都在想“如何穩”。
    唯獨忘了,少年的天下,不該由他們來決定如何穩。
    魏瑞死死咬牙,低聲道:“現在怎麽辦?”
    “他要動了,我們接不接?”
    “不接,他朝堂空轉,社稷危矣。”
    “若接,那就是全麵與新黨對立,我們……能扛得住嗎?”
    沒人回應。
    因為——不能。
    清流如今確實元氣未複,若一口吃下這半個朝堂,誰都明白,那不是吃飯,是吞刀。
    許居正喉頭微哽,半晌低聲答道:
    “如今已非我們‘願不願’的問題了。”
    “是陛下,已然替我們做了決定。”
    魏瑞看他一眼,神色複雜。
    “你後悔了?”
    許居正搖頭。
    “我不後悔攔刀。”
    “我隻後悔……沒有更早知道,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我們攔的人。”
    霍綱一時無言,轉頭望向禦階之上。
    少年帝王負手而立,目光沉靜,仿佛這殿中所有人的惶恐驚疑,都不能動他一絲衣角。
    ——他是真的無所懼了。
    這時,王擎重終於動了。
    他一步緩步而出,身姿挺拔,拱手施禮。
    “陛下既有旨意,臣——遵旨。”
    話雖如此,語氣卻已不複之前的鎮定,反倒像是交代,更像一份注腳。
    那是一種放下,也是……
    一種準備。
    殿中眾人俱是驚疑交加,誰都不知他這句“遵旨”之後,是要再圖反撲,還是準備抽身避鋒。
    可唯有蕭寧靜靜地看著他。
    他輕聲問道:
    “王卿以為,朕當如何處置這空出的位置?”
    王擎重抬頭,眸色不變:
    “此乃陛下之事,臣不敢置喙。”
    “但若無可繼之人,臣建議——暫緩人事調整。”
    蕭寧淡笑。
    “不必了。”
    他站起身來,緩緩抬手,手中玉符亮起一線光芒。
    “人選,朕早有安排。”
    “香山舊門,天下寒士,中軍新銳,尚書故吏——朝廷豈真無人?”
    “朕不信。”
    “朕不懼。”
    “也不留。”
    聲音一落,殿中眾臣皆是一怔。
    新黨與清流,俱在這一瞬,心頭齊震!
    這幾句話,若換個人說,還可以當作場麵話,虛晃一槍。
    可如今,是從這位方才罷人如斷竹的少年帝王口中說出。
    便再無人敢將其當作虛張聲勢。
    他是真要換血!
    不靠新黨,不靠清流,連朝堂常規薦舉都不聽——他要自擇人手,另起爐灶!
    開始,那哪裏還有人?
    一時間,大殿內風聲驟緊,氣氛再度凝結成冰。
    清流一列率先生出疑懼。
    霍綱低聲喃喃,眉頭緊皺:
    “他這話……真能算數?”
    他眼神浮動,“昔年出仕多已致仕;中軍新銳?未必能理政;至於寒士、舊吏,哪裏挑得出一批能接四部之權的中堅?”
    “此刻能擔事的,早就在朝堂了!”
    旁側一位中年清流輕聲應道:“說得輕巧,接得起的嗎?”
    “政務、人事、兵馬、戶稅,哪一樣是好幹的?”
    “就連咱們清流自己都接不全,他卻要從‘天下寒士’中起人?”
    “陛下這是要做夢嗎?”
    魏瑞沉默不語,麵色極沉。
    他心裏也清楚,此番雖斬舊黨、起新權,看似破局,實則陷局!
    此刻罷黜四部大員,等於將整個中樞中骨抽去。
    若補不上人選,哪怕天子再有鋒芒,也無處使力。
    “他到底……準備了誰?”魏瑞低聲問道。
    “不會是……”霍綱嗓音一頓,忽然瞥向許居正,“你不會早就知道吧?”
    許居正卻並不答,隻是望向前方,眉頭越鎖越深。
    他不是沒想過——
    天子這一手棋,必有伏筆。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這局,要從哪裏起人?
    殿中右列,新黨亦陷入一片沉寂。
    起初是震驚,再是不安,緊接著——疑慮。
    林誌遠低聲咬牙:“寒門?”
    “那些世家子,早被新黨斥退出局,留的不過些文弱庶子,有幾個能堪大任?”
    “寒士?舊吏?不過是些邊郡文案,怎配掌中樞重柄?”
    “他當真是瘋了,還是隻是在做樣子?”
    身側一人應道:“若隻是做樣子,又何必提前罷人?”
    “現在連許居正都不知補誰……我們也想不到。”
    “除非……”
    “除非他,真的準備了!”
    這句話一出口,林誌遠頓覺口幹舌燥。
    若真如此……
    那天子,不是衝動,而是蓄謀!
    王擎重靜靜站立,目光沉沉,袖中五指緩緩斂起。
    他沒開口,但眉眼間已有明顯疑色。
    他確實不信——
    短短數月,這少年真能繞過朝中兩派,另建一套人事體係?
    可此刻的蕭寧,不像是在虛言恫嚇。
    他是真的敢。
    是真的準備好了。
    是真的要——
    扶起一批全新的朝臣,與他們對抗到底!
    王擎重眉頭未皺,卻心中波濤暗湧。
    他最怕的,並非帝王不依他。
    而是帝王有膽識,有謀略,有章法,又舍得賭!
    那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若真如此,那接下來,便不隻是“新黨失權”,而是——
    “新黨失位”。
    再不能主政,連人都留不下。
    林誌遠像是想到這一層,猛地抬頭,看向王擎重,聲音幾不可聞:
    “他若真有備而來……”
    “我們,還能撂挑子嗎?”
    王擎重目光未動,語氣更冷:
    “他若真能補全中樞,我們撂也無用。”
    清流一列中,幾位年紀稍長的官員亦是麵色慘白。
    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王擎重,眸光中盡是躊躇與慌亂。
    他們怕的不是新黨倒台。
    是——新黨撂挑子,天子竟也能撐得住!
    到那時候,新黨無話可說,清流不敢接,寒士不足信——這朝廷,便真成了蕭寧的天下!
    沒人再能勸他。
    沒人能製他。
    許居正深知此理,目光緩緩掃過殿內眾人,最終落在那高階之上的帝王身上。
    他忽然意識到——
    那雙清冷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他們。
    在看他們思索,看他們慌亂,看他們惶惑,看他們試圖尋找破綻……
    看得極清極冷,極靜極穩。
    他是在——等他們思索完畢。
    然後,再一劍封喉!
    這時,蕭寧終於開口了。
    聲音如水,語氣平靜,落入殿中,卻如刀割石:
    “我知道,你們現在在想——”
    “朝中哪裏還有人可用。”
    “既然如此,就先公布答案吧!”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一掃新黨與清流眾人,眼神鋒銳,聲音依舊不高:
    “那——把名單,呈上來。”
    蕭寧站在高階之上,手中玉符輕轉,金絲符麵在晨光中泛起淡淡光暈。
    他話音甫落,便有內侍從殿後取出一方錦盒,步履輕快,恭敬送至龍案之前。
    錦盒啟開,一卷卷朱紅封條密封的詔書,層層疊疊,整整齊齊。
    殿中群臣齊齊望去,皆是一震。
    這不是臨時寫就的紙條,也不是草擬章程。
    那是——早就寫好的官任詔書。
    那一份份詔書上,清晰寫明:誰調何部,誰承何權,誰替誰職,誰承誰任。
    條目明晰,秩序分明。
    不似倉促行軍,反倒如早有章程。
    魏瑞陡然皺眉,身子往前一步,像是想要看清那一行行名字。
    許居正亦不動聲色,眸光深沉地望向那錦盒之中。
    他此刻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這並不是少年人一時意氣的決定。
    而是一場早已預謀的官員調令,一場全盤換血的清洗與重構。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輕微,卻宛如釋重千鈞。
    而就在這死寂之中,蕭寧抬眸,目光掃過殿中眾臣,唇角微動,聲音不高,卻落在每個人心頭:
    “人選,朕早已定下。”
    “你們既擔心空缺,朕便叫你們看個明白。”
    他轉首輕點玉案,淡聲道:
    “呈上來。”
    “是。”內侍恭聲應下,跪地托舉而上。
    錦盒中的詔書被一封封展開,宣紙潔白,墨跡清晰,禦璽鮮紅,赫然在上。
    第一封——調西都兵馬副使林荀,任兵部右侍郎,暫攝兵事。
    第二封——調西都轉運使黃道庸,任戶部左侍郎,兼理鹽務。
    第三封——調西都按察副使溫介如,入都察院任左副都禦史。
    第四封——調西都戶曹參軍蔣韶,任吏部司務,兼理調授事宜。
    ……
    短短數封,已囊括四部之缺。
    眾臣一看之下,頓時駭然!
    這不是從京中調補,也不是自清流中提人,而是——
    自西都而來!
    魏瑞麵色大變,幾乎脫口驚呼:
    “西都?!”
    他身後霍綱亦是一驚,回頭低聲道:“這是……你的舊部?”
    魏瑞眉頭緊皺,臉色難看至極,喉頭滾動,卻一時答不上來。
    許居正卻已反應過來,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之色:
    “陛下……竟從西都調人。”
    “他真敢啊……”
    殿下右列,新黨一眾麵色驟變!
    林誌遠麵如死灰,聲音幹澀:
    “西都……他竟調西都!”
    “那幾個……全是魏瑞在任西都時的同僚——”
    “這不是提拔清流,也不是用寒門——這是……繞過我們!”
    王擎重目光微斂,神色沉穩,卻未再言語。
    他看著那一封封調任文書,心中已然起了極大的警覺。
    這不是常規調補。
    這是一次,自上而下、繞過新黨和清流兩派的越級征召。
    是繞開現有朝中權力的橫向跳躍!
    而這些人——若真是魏瑞舊部,那就絕非蕭寧一時聽信之選。
    而是早早在西都時,便已暗中挑選、考察、醞釀!
    這份名單,從什麽時候開始準備的?
    是魏瑞調任前?還是魏瑞調任後?
    更可怕的是,名單中的人,不偏清流,不倚新黨,全是地方政務中層,名不見經傳,卻資曆幹淨,政聲尚清。
    ——這是為“自建班底”鋪路!
    清流陣中一時更亂!
    霍綱臉色煞白,低聲道:“你知道這幾人?”
    魏瑞聲音低沉:
    “林荀,黃道庸,溫介如,蔣韶……”
    “我當然記得。”
    “我在西都任職三年,他們皆是舊部,雖未高位,卻皆勤政恪職。”
    “陛下此舉,是在……”
    他話未說完,卻已被許居正接了下去:
    “是另起爐灶。”
    一句話落下,滿殿皆驚。
    清流眾人麵麵相覷,驚疑不定。
    新黨更是仿若五雷轟頂!
    ——另起爐灶!
    這是朝廷之上,最忌之言。
    比罷官、比奪權、比改製還要可怕。
    這代表著:天子不再倚重既有班底,不願再玩平衡之術,而是自立一係,從底層拔人,繞過舊製,重構權網!
    霍綱低聲喃喃:“他不是不用我們。”
    “是……他壓根不打算靠我們。”
    “他,是要用自己的人了。”
    想到這,他一時間心緒翻湧,喉頭微哽:
    “可這幾個,也就勉強接得起一兩部,如今空了四部核心——你說他拿什麽來撐?”
    “若新黨真的徹底撂挑子,朝廷還能轉得起來?”
    眾人同時看向王擎重。
    那目光之中,滿是不安、忐忑與擔憂。
    不是擔心新黨,而是——擔心他撂挑子。
    此刻整個朝堂局勢,如履薄冰。
    隻要王擎重一句話——“新黨集體引咎辭官”——那整個中樞將立刻陷入癱瘓!
    沒人能接住這個窟窿!
    清流不敢,寒士不敢,中立官僚更不敢!
    可就在眾目聚焦之時,王擎重依舊負手而立,麵色不變,連半分表態也無。
    他沒有退。
    也沒有戰。
    反而像是在看。
    看天子,是否真有本事扶得起這一張新人之網。
    他不說話,新黨便不動。
    他若點頭,新黨便會嘩然辭職!
    清流人人心驚,卻無人敢勸。
    唯有魏瑞,忽然一步出列,神色肅穆,聲音沉沉:
    “臣……識林荀、識黃道庸、識溫介如、識蔣韶。”
    “皆為政務老吏,雖無顯職,但勤勉忠厚。”
    “臣以為,陛下此舉——雖險,但未必不可為。”
    話一出,殿中震動再起。
    魏瑞……竟然支持!
    竟然,不阻!
    霍綱驚訝之極,忍不住低聲道:
    “你瘋了?”
    “你這是替他……逼死大堯朝廷!”
    “就算西都有人可用,又有多少人?”
    魏瑞卻沒有看他,隻是直視那高階之上,靜坐龍椅的少年帝王。
    他忽然明白了。
    天子不是莽撞。
    也不是孤注一擲。
    他是看透了——朝中無用,無人可托。
    他要的不隻是改革,不隻是平衡。
    他要真正屬於他的班底。
    ——不屬新黨。
    ——不屬清流。
    ——隻屬他自己。
    而自己呢?
    不正是這一切的開端麽?
    既然如此,自己一開始,就應該站在這個陣營裏才對啊!
    魏瑞深吸一口氣,再拜道:
    “臣,願督此四人,輔其接職。”
    “若有懈怠,臣請罪。”
    “若能成事,社稷幸甚。”
    殿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連許居正都為之一愣。
    他低頭望著魏瑞的背影,忽然意識到:
    他們這些所謂清流老臣,已然落後了。
    有人,比他們更早看清了風向。
    王擎重一雙眼睛,在魏瑞身上落了許久。
    他忽然輕輕一笑。
    像是讚許,又像是譏諷。
    像是……看見了另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對手”。
    蕭寧端坐不動,隻輕輕點頭。
    “魏卿之言,朕心甚慰。”
    “此四人,暫為署任,三月為期。”
    “若三月之後,政務清明、兵餉不誤,戶稅不亂,監察得力——朕便以實職任之。”
    “若三月之內,有人屍位,有人敷衍,有人不堪——朕不隻要罷他,還要罰薦者。”
    他這話,是一麵令。
    也是——對魏瑞的“投名狀”考驗!
    魏瑞神色肅然,毫不遲疑:
    “臣,領旨。”
    大殿之中,金鑾高懸,香煙嫋嫋。
    但這一刻,眾臣心頭之氣,卻如結冰般沉鬱難解。
    一封封詔書已然宣讀完畢,魏瑞配合,兵、戶、吏、都察四部之缺,悉數補足。
    群臣神情未定。
    不是不震驚。
    也不是不疑懼。
    而是——他們已經不敢再小覷這位少年帝王半分。
    高階之上,蕭寧執玉符而立,麵色沉定,唇角不帶笑意,卻有種無法言說的強勢壓迫,橫貫大殿諸角。
    他沒有再開口。
    他在等。
    等眾人消化這一道驚雷。
    等那接下來的暗潮,自己翻湧。
    左列清流之間,一時陷入靜默。
    霍綱下意識攏了攏袖袍,抬眼望向許居正,二人目光一接,俱是眉頭緊鎖。
    這一次,沒有太多言語。
    隻是那一瞬之間,兩位久居廟堂之人,俱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個念頭。
    ——陛下,確實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