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輕卡出了京城，在冰凍的道路上往北河省方向狂奔。
    “注意下路，我倆先送玉霞去石塘，然後再前往石城高邑縣匯合。”
    車上，坐在副駕駛的彭萬華朝正在開車的田興國道。
    “放心嘞哥，我跟其他人都交代好了，而且這路我都研究好了，不會錯的。”田興國道。
    他一打方向盤，離開車隊，單獨進入一條鄉村道路。
    輕卡後車篷裏，白筱燕看著外麵的鄉村農莊快速後退，問道：“媽，這裏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嗎？”
    白玉霞看著熟悉的風景，和藏在心裏多年的記憶一一對應起來，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麵近鄉情更怯，離家鄉越近，心裏越發緊張。
    另一方麵想起當初自己近乎是被‘賣出去’的場麵，心中又不免有一絲絲恨意。
    想起家中的妹妹，她又忍不住湧起一股思念。
    自己剛出嫁時，二妹隻比自己小四歲，現在應該是個大姑娘，已經出嫁了吧。六妹當時剛出生，家裏一窮二白，自己的彩禮應該夠一大家子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吧。
    白玉霞摸了一把大女兒的小腦袋，微微點點頭，算來自己的大女兒隻比六妹小一歲，年紀相差不多，實際卻是差了一輩。
    她想起父母拚命地想生兒子，然而造化弄人，生的都是女兒。
    不知道自己出嫁後，還有沒有繼續生出兒子來？
    心思百轉，輕卡在一座十分破舊的茅屋前停下。
    還沒下車，五個瘦猴子一樣的丫頭穿著破破爛爛的單薄衣服圍了上來，最小的那兩個還掛著長鼻涕，伸著小腦袋好奇地往車裏張望。
    白玉霞帶著兩個女兒下車，一眼掃過去，大的十歲左右，小的隻有三、四歲。
    多年沒回來，容貌變化太大，她分不清裏麵是不是有自己妹妹。
    她從包裏掏出幾把水果糖給了幾個丫頭。
    幾個小丫頭迫不及待用黝黑的小手打開包裝塞進小嘴裏，
    “要洗手，髒髒的，吃了會肚子疼。”白筱燕看著幾個丫頭，嫩聲嫩氣提醒道。
    幾個丫頭瞅著她，沒有一個吱聲，直往嘴裏塞糖果。
    “大、大姐？”
    一個高挑的女孩聽到動靜，從茅屋裏走出來，試探性問道。
    八年了，改變了很多事情，尤其是白玉霞衣著光鮮，生活條件好了後更加豐腴，和剛出嫁時區別太大，語氣中有些不確定。
    白玉霞聞聲扭頭望去，隻見女孩穿著打補丁的單薄衣裳、麵如菜色。
    即便記憶中的二妹沒這麽高，但看熟悉的麵相和那種親近感，她知道就是二妹白思娣。
    “二妹！”白玉霞喊了一聲。
    “大姐！”
    倆人緊緊抱在了一起，熱淚盈眶！
    互相哭訴了思念之情後，倆人才分開。
    “其她妹妹和爹娘呢？”白玉霞問道。
    “這都是啊。”二妹指著前麵五個丫頭道。
    白玉霞一愣，剛剛她還在疑惑哪個是自己妹妹，沒想到全都是。
    也難怪，在村裏，像自己家這麽窮的，應該獨一無二了吧？
    家裏過得一團糟，卻偏偏像是有王位要繼承一樣拚命生兒子，結果過得跟乞丐一樣，簡直是太諷刺了。
    看著她們一個個髒兮兮的模樣，身上就沒有一身鮮亮的衣服，腳下穿著還是破了洞的布鞋，她心中頓時一酸。
    白玉霞：“後來我出嫁後，俺娘又生了一個妹妹？”
    二妹搖搖頭。
    白玉霞心中微微一喜，在村裏看來沒有兒子相當於絕後，會被人瞧不起。
    如今她雖然對父輩的執念不認同，但如果能有個弟弟，她還是有些開心的，“難道真生了個小子？”
    二妹還是搖頭，麵色淒苦給她解惑道：“不是一個，而是又生了兩個妹妹。”
    自從白玉霞出嫁後，白母又生了兩個妹妹。
    她身為老二，家務的重擔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加上得照顧妹妹們，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白玉霞歎了口氣，明白她的處境，寬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這時彭萬華等人從車上下來，把白玉霞買的東西從輕卡上搬下來。
    這次回來白玉霞買了一大包布料、衣服還有鞋子。
    彭萬華身為她老板也不小氣。
    各種麥乳精、罐頭類的食物也不在少數，裝了好幾個大包。
    “放哪裏？”
    他朝白玉霞問道。
    “麻煩您們了，放堂屋吧。”
    白玉霞牽著二妹的手，在前麵引著走進了家裏。
    三間茅屋，中間是堂屋，兩邊各有一間。
    東邊屋子傳來蒼老無力的聲音，“思娣誰來了啊？”還伴有一連串的咳嗽聲。
    “娘！”
    白玉霞進了東屋，看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娘，頓時紅了眼。
    白母因為生太多，產後疾病纏身，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此刻已經瘦的皮包骨頭，臉色慘白。
    夢裏的場景出現在眼前，白玉霞瞬間模糊了雙眼。
    “你、你是玉霞？”
    白母努力睜開渾濁的雙眼。
    “是是，我是玉霞！我回來了！”
    白玉霞雙手握住白母的枯手，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你、回來了，回來就好，我念叨了好長時間，沒想到老天爺總算開眼，讓我在死前能見你一眼。”
    白母渾濁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母女倆又是一頓抱頭痛哭，一個哭得無聲無息，一個哭得涕泗橫流。
    隔壁的堂屋裏，即便家庭貧苦，但白思娣起碼的禮貌還是懂的，拿兩個缺了好個口的大碗給他倒茶，“喝茶。”
    “謝謝。”
    彭萬華二人接過來，道了聲謝。
    他瞟了兩眼黑黢黢的堂屋，堪稱家徒四壁，和以前自己家不遑多讓。不過整體很幹淨，桌子、椅子上纖塵不染。
    又打量了一眼幾個丫頭。
    從剛才得知，白思娣是白家老二，容貌雖瘦，但和白玉霞有八九分相似。
    其她五個小丫頭還太小，瘦脫了骨相，黑黑瘦瘦的，肚子卻很鼓，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
    看樣子白家為了生兒子，真的是窮盡了一切。
    日子過得真是一個字：糟糕。
    幾個小丫頭也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彭萬華和田興國，又往幾大包東西來回掃視，望眼欲穿。
    彭萬華見她們穿著單薄凍得瑟瑟發抖，實在看不下去，打開了一個包，包裏都是新衣服新鞋子。
    他朝白家二妹道：“你和你妹妹們分一分，反正都是給你們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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