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日常生活就是柴米油鹽加雞飛狗跳。
    老四挨揍後，老實了幾天。
    估計是為了表現自己已經悔過自新，在彭萬華麵前認認真真連續寫了幾天字帖。
    在家裏，爸媽、幾個哥哥姐姐平時都會揍他，隻有彭萬華不怎麽打他，甚至給他撐腰。
    他年紀雖小，但也懂得趨利避害抱大腿。
    要是把彭萬華惹毛了，沒人再為他說話，他擔心自己會活不過童年。
    因此，這幾天在彭萬華麵前他乖的很。
    這天下午，彭萬華正在家裏一邊看書，一邊指導他寫字。
    一陣“梆梆”敲門聲傳來。
    “我去開門！”
    老六一躍而起，靈活地像隻猴子。
    “是薑雪姐姐。”
    老六回首道，“薑雪姐姐，你來找我大鍋嗎？”
    “嗯，你大哥在家嗎？”
    “在的。”老六折返回堂屋，拿起字帖嘻嘻一笑，“大鍋，我回屋嘍。”
    然後就回了自己房間，這個小機靈鬼，小小年紀就很懂得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學長新年好。”
    薑雪進了屋，打了聲招呼。
    一年未見，她長高了一些，尤其是那雙大長腿，又直又長又苗條。
    彭萬華從她一進門就看得有些挪不開眼，忽然意識到有些冒昧，趕緊回道：“啊你好，新年好。”
    “來，坐坐，喝茶。”
    彭萬華放下手中的書，借倒茶掩飾下內心的尷尬。
    “萬梅、萬蘭姐呢？”
    薑雪掃視了一眼屋內，沒看到她們兩個。
    坐在對麵，孤男寡女，她心跳突然有些加速，強裝鎮定問道。
    “她們上午就去爺爺家裏了，說是修訂一下族譜。”
    彭萬華回答道。
    將茶遞給她時，觸碰到她的蔥指，冰冰涼涼，又如豆腐般嫩滑。
    看著她水嫩的俏臉，小嘴不點而朱，他忍不住心中一癢。
    修族譜是彭老爺子提的。
    家裏的三個大學生馬上畢業了就要去各單位任職。
    按照老爺子的意思，在他前三代，祖上都是貧農。
    如今出現這種光宗耀祖的事，當然要提前理好，準備充分，以後好大肆書寫一番。
    那族譜，彭萬華曾經看過。
    光目錄頁就有三指厚。
    總族譜共計一百七十一冊，摞起來，厚度達到了兩米。
    彭姓雖然比不上像王、李、趙、張、劉、陳、楊這種大姓，但祖上源遠流長，很富有傳奇色彩。
    按照族譜記載，祖上可以追溯到彭祖。
    對，就是那個夜禦十女，活了八百歲的彭祖。
    彭祖更上麵，那就更傳奇了，相傳其是軒轅黃帝的第八世孫、顓頊帝的後代。
    這些幾乎不可考的古老曆史，在他家的族譜裏都是有模有樣的寫了出來。
    但一看最近的修訂日期，是在清末民國時期修訂的，他就忍不住想笑。
    他上輩子曾和一縣裏朋友聊過這事。
    那個朋友管理本縣的檔案館。
    從縣誌裏麵找到了一段記錄，說清末民國時候，本地掀起了一陣修族譜熱。
    凡是手上有兩個子的都要修族譜。
    人啊，總是想把自家家族曆史往那些牛比的人身上靠。
    比如姓孫的，就往兵聖孫武後代上靠。
    姓劉的，就往某某皇帝後麵哪一代的孫子上靠。
    姓關的，就往武聖關羽後代上靠。
    姓嶽的，就往嶽飛後代上靠。
    最不濟的，祖上起碼出過兩個知名大官。
    感覺就像在攀比一樣。
    一個比一個誇張。
    彭家祖上雖不富裕，但修族譜很舍得，花錢找人各種找資料查曆史，直接修成了彭祖的後代。
    不知道祖上那輩人，也就是老爺子的爺爺，是怎麽考慮的，反正彭萬華這一看就覺得很離譜。
    按照家族族譜記載，他是彭祖的第一百九十一世孫。。。
    族譜是豎著寫的，裏麵的記載很符合當時的時代特色，比如普通的人在族譜裏麵是一個格。
    一般人是名字加上兩列小字的生平簡介。
    如果是大官，那就不得了，值得大書特書，會占據一張紙的一麵或者兩麵，甚至還有草繪的肖像圖。
    彭萬華不知道肖像圖是怎麽流傳下來的，更不知道真假。
    如果是女性，比如說某位先人媳婦是個普通人姓張，那就是簡簡單單張氏二字就結束了。但如果這位先人媳婦是名人之女，那就寫全名，還有詳細的介紹。
    你看，生前的社會很現實，死後依然避免不了。
    彭萬華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死後族譜上是怎麽寫的。
    但這輩子，不知道兩頁紙夠不夠寫？
    話說回來，因為大姐、二姐字寫得好，被彭老爺子拉過去謄抄舊族譜。
    原本老爺子還想拉上彭萬華，不過他沒那興趣，以指導老六作業為由拒絕了。
    薑雪看到他一旁桌子的書，一邊小口抿著，一邊問道：“這是什麽書，能借我看看嘛？”
    “當然可以。”彭萬華將書遞給她。
    “海子？”看到了作者名，薑雪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奇怪。
    “嗯，一個朋友寫的，他叫查海升。說來，他還是我們的老鄉，我們之前還在京大一起組織了一個文學交流會。”
    彭萬華解釋道。
    薑雪微微抬起頭，眼睛裏閃過一絲敬佩，沒想到他不僅學習好，心腸好，交友還如此廣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相信他有如此多的文學領域的朋友，他的文學素養應該也很高吧。
    薑雪看著他，感覺他的絡腮胡更平添了一股濃鬱的文學藝術氣息，整個人仿佛都在閃著耀眼的光芒。
    一時間有些微微呆住了。
    彭萬華伸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哎哎，怎麽愣住了？”
    “咳咳，我看書呢。”
    薑雪趕緊低下頭，俏臉微紅。
    她一隻手搭在書上，另一隻手捏著衣角，反複揉搓。
    彭萬華見到她一副害羞的樣子，活了那麽久，此刻要是還不明白，幹脆買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頓時感覺有點頭疼。
    當初還想著這輩子不再有瓜葛，怎麽感覺事態越來越往相反的方向發展了呢？
    就在兩人各懷心思時，一道輕細空靈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彭老三。”
    彭萬華扭頭一看，走進來的不是周芸、周靈姐妹是誰？
    她倆走進來，水靈靈的眼睛狐疑的掃視著他和薑雪，似要找出什麽蛛絲馬跡來。
    薑雪聞聲，同樣抬首看著二人。
    彭萬華深吸一口氣，沒想到三人今年這麽巧還能碰一塊兒。
    三個女生一台戲，是不是去年的大戲還沒完，今年還想接著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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