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院落內地麵劍痕無數，一縷縷鋒銳氣息湧動，縱橫交錯，劍意肆虐，化作劍網覆蓋，淩厲劍威擴散。
    那是鎮壓一切的劍意，帶著青竹般的堅韌與傲骨，劍道意誌，劍勢滔天。
    薑雲逸持劍似能斬落細雪，劍尖劃破虛空，帶起絲絲漣漪。
    “不夠，再來！”
    劍九君握劍喘息未定，便立刻迎身上前，再度和薑雲逸纏鬥在一起，身為靈虛峰弟子，劍道造詣自是頗深。
    鏘！
    劍音回鳴，清脆的撞擊聲雷動，振聾發饋。
    劍九君往複不息，青影和白影混在一起，各種技藝層出不窮，火星綻放，一道又一道劍芒橫掃而出。
    純粹的劍法，縱橫交錯，威勢恐怖，哪怕是靈虛峰內門弟子也鮮有敵手，劍招淩厲非凡。
    然而...薑雲逸能做到更快、更刁鑽。
    嘩——
    薑雲逸僅是提劍防守片刻，出步甚小，當即抓住機會一劍斬落，“撕拉”一聲如嫩芽破土般撕裂劍九君的攻勢。
    劍九君結丹境修為並未動用，雙手就已經被震得感到絕望，僅是一劍的力量，仿佛承載萬鈞之力，骨骼碎裂，肌膚崩裂。
    霎時間，他感覺脖頸都要被斬斷，這一刻甚至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劍道不凡。
    薑雲逸肉身剛猛無匹，力拔萬鈞，劍意淩然，堅韌，兩種截然不同的體係層次，卻融洽在一人身上，實在匪夷所思。
    廝殺破風，落葉紛崩。
    劍九君臉色劇變，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手在瘋狂打顫，劍險些脫手而去，心中駭然不已，悄然生起恐懼。
    明明祖師叔隻是開靈境，卻讓劍九君產生一股壓力，難以想象沒重修前的薑雲逸，又是如何厲害？
    呼——
    劍九君深吸口氣，令自己強行淡定下來，收斂心思，眼眸堅毅。
    他.....絕對不放棄！
    薑雲逸見狀，輕笑間蓄力待發，劍指劃過凝霜的透薄鋒刃，從眼角劃過，倒映著屬於薑雲逸那雙幽深眸瞳。
    秋霜仙劍嗡嗡震顫，閃爍光輝，像是在反抗一般，薑雲逸的手微微用力，劍身抖顫，很快安靜下來。
    “接好了。”
    他提醒一句，立刻用力推送，劍芒吞吐間，宛若遊龍，瞬間貫穿虛空，朝著劍九君飛馳而來。
    勢如破竹。
    劍九君臉色微變，急忙退避，然而依舊慢了半拍。
    薑雲逸手腕輕轉，如蛟蛇擺尾，一記鞭腿抽出，啪的一聲響起！
    院落一旁，陸凝霜負手站在不遠處看著，平靜如水，而身邊的秦小雨和雷祁淵感到驚奇，目不轉睛的盯著二人交戰的畫麵。
    劍九君不敵敗退數步，塵埃落定，吃疼的咬牙，長發披散，整個人稍微顯得狼狽。
    但即使落敗，他也不曾有絲毫怨懟，畢竟是劍九君自己要求切磋。
    至於對麵，薑雲逸手持秋霜劍，劍尖斜指地麵，衣衫隨風而動，秀氣容顏帶笑，卻讓人感到壓迫。
    “今日便到此吧。”薑雲逸微笑，收劍歸鞘。
    秋霜仙劍藍光異彩，如月華的光澤，通體散發著清涼溫潤的氣息，具備靈性的顫動便從薑雲逸手中抽離。
    仙劍橫空回到陸凝霜的手中，被其握住，嗡嗡作響充斥柔和。
    陸凝霜垂眸看了一眼，而秋霜劍似乎明白主人的眼神，立刻委屈的顫抖一下，表示並非故意對薑雲逸產生抵抗。
    可陸凝霜並不管那麽多，隨意握在手裏，就抬起腳步邁向薑雲逸，衣袍翩舞，風姿卓越，另一隻手抓起他的手腕檢查。
    不等她開口，薑雲逸率先道：“陸凝霜，別把我想得太弱。”
    薑雲逸知曉她是在擔憂，自己是否被寒氣侵蝕，畢竟秋霜劍本身就是陸凝霜的本命仙劍，偏陰寒屬性。
    若是被寒氣入侵，必定極傷根基。
    “下次，祂不再敢反抗一絲。”陸凝霜說道，眼角有淩厲寒光，秋霜劍顫動兩聲，像是在回應。
    “好不容易溫養百載的仙劍，別折騰壞了。”薑雲逸勸道。
    “雲逸。”
    檢查無礙，陸凝霜抬起冷眸看著他，諱莫如深：“祂丟可以，你不行。”
    ........
    “居然輸了？”
    秦小雨和雷祁淵並無劍道上的造詣，但還是有些眼力勁，全過程裏劍九君都是被壓製著打，毫無反擊餘地。
    薑雲逸甚至還有意放水，不然絕對撐不住那麽久的時間。
    不遠處。
    劍九君臉色漲紅，一抹淤血浮現嘴角，不知是落敗後的羞怒，亦或者是陸凝霜和薑雲逸的“琴瑟”導致。
    “劍大哥，沒事吧？”
    “沒事。”
    他終究忍住沒有吐出，更沒讓二人攙扶，而是自己硬撐著站起身來，擦拭嘴角鮮血。
    劍道，不是一味的拚殺，更需要技藝和經驗，一切都在薑雲逸的意料之中。
    此時此刻。
    陸凝霜遞來一顆清心丹藥給薑雲逸，有助於緩解疲憊，提高心境。
    不過薑雲逸並未接過，反而是看向劍九君道：“陸凝霜，你先給小輩吧。”
    陸凝霜卻是玉手撚著丹藥，直接塞到他嘴裏，冷聲道：“先吃，有很多，無須謙讓。”
    嬌嫩的手指劃過他唇邊的水痕，頓時有酥麻感席卷全身，使得薑雲逸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很快，劍九君也是服用丹藥調息片刻，對待劍意更加深刻，也明白如今自己的缺陷如何。
    他作揖道：“多謝祖師叔的指教。”
    薑雲逸頷首，隨即說出致命問題：“你們是不是沒下山曆練過？對付魔教。”
    哪怕劍九君境界在高，劍意再如何高深，可惜對戰鬥意識僅限於勝負，完全沒有半點生死搏殺的真諦。
    正是如此，又怎能徹底激發潛能？
    劍九君搖頭：“有，但僅限於對付妖獸，至於魔道卻從未有過一次交手。”
    “魔教真當不露圭角？”薑雲逸奇怪嘀咕。
    “祖師叔，有時候魔教也會出世作亂，但次數屈指可數，一切得歸功於聖主姐姐的存在。”秦小雨搶答道。
    “嗯嗯，都是聖主的功勞。”雷祁淵在一旁附和。
    “那還真是不同往日。”薑雲逸道。
    曾經魔教可是出了名的亂世妖魔，每逢大亂必定作惡，而且他們行蹤詭異，很多時候甚至連聖主都無法查證。
    “而且每一屆的魔主都是殺戮無數，屠戮蒼穹，最終才登臨寶座，但聽聞現任的魔教魔主行蹤詭秘，神龍不見首不見尾，不知究竟何人？”秦小雨說道。
    “你這丫頭，哪來這麽多消息？”薑雲逸笑罵一句。
    秦小雨正欲回答，就感受到莫名的寒意，陸凝霜看過來，她立刻噤聲不語，差點就將姬姐姐給抖出來了。
    平日在內門裏，秦小雨就喜歡纏著姬紅葉，經常問東問西，也耽誤不少修煉時間與她相聊。
    要是讓聖主姐姐知曉此事，回去還不得罰姬姐姐？
    幾人一問一答，陸凝霜的眼神愈發冰寒，氣氛變得詭異，一股透骨的冷寒之氣似要凍住人的血液。
    這讓劍九君倍感壓迫，甚至比麵對薑雲逸還要感到無力，當即道：“祖師叔，按照約定我去為你收獲靈藥，先走一步。”
    比試切磋的代價，則是需要去收獲靈藥，而劍九君也很爽快的答應下來，此刻正好作為借口快速逃離。
    “我、我去幫忙！”雷祁淵本能的感到恐懼，少有機智的跟著劍九君離開，獨剩秦小雨麵前一切。
    秦小雨則是試著躲在薑雲逸一側，霍然發現寒意少了許多，或者說陸凝霜的冷意，完全隻針對他們三人的意思....
    ......
    樹影婆娑，一高一矮在石桌旁相對而坐，而不遠處的倩影，手指劃在虛空，正在繪製新的法陣紋路。
    “祖師叔，你想不想知道惦記上聖主姐姐那些人，後果如何？”
    忽然，秦小雨雙手拍在桌上，看著他美麗的臉蛋上盡是笑容，像是做錯了什麽壞事後，正在將功補過。
    顯然是想要討好陸凝霜，向薑雲逸多說一些她的好。
    “不離開，反而跑來跟我說這事？”薑雲逸疑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凝霜，道：“要是再惹她生氣，我可不管。”
    麵對秦小雨的話，若是並未發生昨夜之事，那確實引他注意，但經曆過昨夜陸凝霜的訴說後，就興趣寥寥。
    同時已經從陸凝霜口中得知，薑雲逸也知曉了秦小雨等人，都是五百年前師弟師妹的曾孫子和曾孫女。
    對此薑雲逸得好好關照一番。
    秦小雨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對著薑雲逸低聲說道：“祖師叔可能還不知道，在你身邊聖主姐姐就變得有人情味許多。
    懂得給你準備衣衫，而且待在祖師叔旁邊，連一息寒意都沒有。”
    秦小雨一眼看出薑雲逸的裝扮，明顯有著陸凝霜的風格，喋喋不休說著。
    薑雲逸安靜的聆聽，早就發現清心寡欲的陸凝霜，已變得些許賢惠，但要論沒一點寒意給予，那是不可能的。
    每次薑雲逸想適當的叛逆，轉身離開，透心涼意便席卷全身，連呼吸都困難。
    陸凝霜的寒意雖強大，但也有一個特殊條件，隻要自己靠近她三尺內的距離，方可無恙。
    不得不說，在外人麵前陸凝霜很給麵子，雖還有些占有欲的表現，卻至少能維持住他最基本的尊嚴。
    但私下，例如薑雲逸睡覺，陸凝霜就會獨坐在書桌旁，或者床沿，目光始終盯著薑雲逸，仿佛要將他整張臉記下。
    可薑雲逸時不時醒來，都有種會被活扒臉皮的心顫......
    正此時，薑雲逸喝口陸凝霜沏的溫茶，滋潤想到那幕就會寒顫的身心，挑眉問道：“所以呢？”
    “所以啊，隻要祖師叔護著我，那事情就好辦了。”秦小雨笑嘻嘻的湊過來，眨巴眼睛道。
    “好好做事，別惹她。”
    薑雲逸此言之意，無疑是拒絕。
    秦小雨撇撇嘴，問道：“祖師叔，那你有沒有想知道聖主姐姐的什麽事？問我，我都知道。”
    此話一出，凜冽寒風忽然在她後方刮來，陸凝霜已不知何時來到秦小雨身後，纖細白嫩的手指搭在她肩膀上。
    陸凝霜俏臉泛寒，聲音也是變得清冷：“你很閑？”
    “啊....啊！聖主姐姐！我忙，我走！我馬上離開這裏。”秦小雨嚇得從位置上蹦起，撒腿就往院子外衝去。
    轉瞬消逝。
    薑雲逸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苦笑著搖搖頭。
    果然是祖孫，還真和當年秦師妹的性格相同，就連逃命的速度都一模一樣。
    真是又怕又愛玩。
    眼見陸凝霜還盯著秦小雨離開的方向，薑雲逸頓時頭疼起來。
    他幹咳一聲：“好了陸凝霜，你一介聖主就別去想為難小輩。”
    “你想袒護她？”陸凝霜轉過頭問。
    “畢竟是小輩，作為長輩總要寬容點吧。”薑雲逸端起茶，遞給她，顯然是在替秦小雨求情。
    沉默良久，陸凝霜躲過他遞來的那杯，反而抓起他那杯茶盞，淡淡飲了一口：“雲逸，想知道什麽？”
    薑雲逸沒在意她喝的是自己茶杯，反問道：“你的事情？”
    “嗯，問我。”
    此話竟有種命令的味道，令薑雲逸哭笑不得：“陸凝霜，別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跟小輩爭寵。”
    然而，陸凝霜微微頷首，緩緩吐出一字：“是。”
    她的承認，弄得薑雲逸啞口無言，隻得搖頭苦笑。
    “當然......”
    陸凝霜話語停頓了下，眸裏透出無法解釋的渴望，不疾不徐，繼續道：“我更喜歡占有，從不分享。”
    此話，足以證明陸凝霜心中所求！
    ........
    此刻正是天淩外門收徒大典，各方勢力前來觀禮。
    其中有劍宮，神兵閣，丹穀，藥王穀等絕佳勢力，皆是到場。
    在雜役弟子住處的另一邊，可謂是熱鬧非凡，然而就是有那麽幾名冒失的弟子，誤打誤撞來到偏僻此地。
    “奇怪，我們明明是往前走，怎麽還出來了？”
    “剛才還能感受到強烈的絕世劍意彌漫，此刻居然竟沒半點跡象！？”
    當然，並非一定是誤打誤撞，其中也有人刻意而為，或者說是好奇，但敢在別人宗門如此隨意行事，顯然有恃無恐。
    “師兄，你確定這裏有強橫的絕世劍意氣息？”
    “是啊，天淩宗雖說是正道第一領袖，但這裏是外門，總該沒有這等劍意才是，而且這裏的靈氣極為稀薄......”
    他們身穿著同一服飾，印有四柄劍作為圖案，腰掛、背帶仙劍，皆有劍意彌漫，顯得頗為英俊瀟灑，氣質出塵。
    一行四人。
    這些弟子都不滿二十左右，但修為卻都達到開靈境界，可見資質極佳。
    “不可能，我的劍心告訴我，這裏有位領悟出絕世劍意的強者。”為首的青年名叫李天，乃是劍宮弟子。
    劍宮作為與天淩聖地齊名的大派，弟子之強盛，不容小覷。
    他回首看著眾人：“修煉出此等絕世劍意之輩，諸位師弟，若是錯過豈不遺憾？”
    劍宮弟子思索片刻，紛紛頷首，要知道擁有如此強橫的劍意，若是能被指點一二必然不凡，這等機緣，不願放棄。
    就在邁步向前，想要再次走進這片院落時，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你們來錯了地方，這裏是雜役弟子居住之地，並非收徒大典的舉行之處，請回，莫要打擾。”
    劍九君皺著眉，看著無禮的幾人說話還算客氣，要換在天淩內門，就是一劍斬出，有權利將他們誅殺。
    雷祁淵則是在後方，慢悠悠的追來。
    聞言幾位弟子微愣，其中一人驚異道：“他說....這裏是雜役弟子的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