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州內，靠近北雪一帶的清安小城。
    城中街上，各大門派的弟子皆是來來往往，有的人牽馬騾，也有帶驢子。
    朝醉樓，二樓靠邊位置。
    “秦、秦姐，那誰.....嗯！這個好吃。”雷祁淵毫不客氣的夾菜，一邊吃，還一邊不忘誇讚這家酒樓的廚藝。
    片刻，他才繼續補充：“就是那大言不慚的人，應該老實了吧？”
    桌對麵的秦小雨剛拿起筷子，但見佳肴正飛快的減少，頓時瞪了雷祁淵一眼：“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她雖這麽說，但也沒阻攔雷祁淵的速度，反倒學著斜座的劍九君，慢條斯理地享受美食，並回答：“那誰啊，早跑了。還想跟我比禦獸？哼！見到我的小黑鯉，也隻有逃之夭夭的份兒。”
    她享用佳肴，含著筷子，驕傲的揚著臉蛋，仿佛在等待誇獎。
    但不等兩人開口，秦小雨又忽然收斂起往常的嬉鬧，因為他們三人現如今是在練心，不能太過引人矚目。
    畢竟修為隨時能夠步入虛嬰境，又加上環境變故，也是約定一起下凡煉心，然後同行走一段路程。
    而練心，顏師姐並沒有陪同秦小雨，即便秦長老是想要顏仟羽隨她一同，但秦小雨表示要自己煉心！
    因為雷祁淵和劍九君都是一個人，那她自然也是要一個人！
    正因為如此。
    就在幾天前，他們三人剛來到清安小城朝醉樓，不想遇到聖獸仙門的天驕，正大言不慚的吹捧自己禦獸如何，又議論著天淩聖地通靈峰的禦獸如何。
    恰好聽到的秦小雨，也不顧自己的身份，直接跟那位天驕林一北比了起來，更是喚出仙禽小黑鯉，爭辯誰家禦獸之術、培養之法才最厲害！
    而天仙樓之前得到，所謂的“曖昧”關係消息，無非就是聖獸仙宗天驕林一北，為掩飾自己大敗的事實罷了。
    “秦師妹自幼學習禦獸一道，資質卓越，自然遠非那林一北可比。”劍九君在一旁出聲，看似誇讚秦小雨，實際上也是防止雷祁淵又亂說話。
    聽到這話，秦小雨隻是笑了笑，反倒看了眼熱鬧的街道，能依稀見到有仙門弟子遊逛，頓時滿是歉意地說道：
    “抱歉啊劍大哥，因為我的問題，讓這麽多仙門弟子前來清安小城，打擾到你看武道比試.......”
    他們的身份是天淩聖地天驕之輩，若是沒人認出也就算了。
    可一旦被人發現，擁躉者還好說，但要是其他不利因素，就會很麻煩。
    劍九君煉心，以凡為簡，而武道比試則是江湖人士，以鍛煉身體為主，錘煉精神為輔，彼此交流的一場大會。
    其中不亞於有一些劍道奇才，就是可惜沒有根骨修煉。
    對此劍九君就想著從凡俗武道之中，錘煉劍道的同時，順便練心，所以他則要能留在這裏，嚐試渡心劫。
    “無事，隨遇而安即可，反倒是秦師妹和雷師弟你們二人，此行即是分離，再聚恐怕也得需要數年時間。”劍九君看著一胖一幼，認真的囑咐道：“你們二人獨行後可要記得防人心，莫要被人暗算，畢竟這八荒臥虎藏龍，危險處處皆是。”
    “放心好了劍大哥，說到人心險惡，我看聖主姐姐可比任何人強多了。”秦小雨想到聖主姐姐對祖師叔施展的種種手段，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詭計多端。
    她挨打那麽多次，早就長了記性，世俗的人心險惡，秦小雨自認能輕易識破。
    雷祁淵埋頭苦吃，也是連忙點頭稱是，生怕此次分開煉心，會餓壞。
    “話說......劍大哥，煉心真的很難嗎？要知道祖師叔隻離開了幾個月，下位麵會發生動蕩，更是引動雷劫降臨，顯然祖師叔已經突破元嬰。”秦小雨眨巴著眼睛問道：“我看祖師叔很容易的樣子。”
    劍九君沉默了好久，最終說了句她無法反駁的話：
    “秦師妹，我們可有吃過苦？”
    “........”
    秦小雨搖了搖頭，頓時不再多問。
    沒過一會。
    在朝醉樓用完膳後，劍九君將兩人送到了城門口。
    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人流如織，但是在他們自行施法的遮掩下，也是無一人發覺不對勁。
    城門口，無論是人還是馬車，皆是一個個有序的排隊進城。
    三人則在城外一處人煙稀少之地，做最後的道別。
    “劍大哥，你有沒有算過下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這就得看你們自己了。”劍九君看了她一眼，說。
    秦小雨要去北雪地帶，找鹿仙師叔跟著靜修，並嚐試融入當地紅塵，且途中不能禦劍而去，隻能步行。
    這是秦長老為她安排的路，對此，他們也是一起同行一段路程。
    至於接下來尋找鹿仙師叔，看她自己。
    “至少我們得約定個地點相見吧？”
    “那要不，我們下一次相聚，就定在清安小城吧。”雷祁淵哪怕也是依依不舍的想著街上小吃，遺憾自己未能一一品嚐，但還是順著她的話提議。
    此行他是要去東原，說是聖主在那邊人脈廣泛，雷長老聽聞那裏有個天狼部落，其族人性情豪邁，又是以獵殺凶獸為生，所以雷祁淵過去磨礪正好。
    且距離清安小城也不遠，徒步大概跑那麽半個月就能抵達。
    反正雷祁淵是體修，肉身堅韌，這半個月跑路也累不到什麽。
    正如劍九君之前所說的那般，他們很少吃過苦，所以煉心主要還得看個人。
    悟性高，短則一兩年。
    他們是首次煉心，終究無法達到祖師叔妖孽般的晉升速度。
    “如果數年後是在清安小城會麵，那我便覥著臉，再此等候了。”劍九君拱了拱手，淺笑著回應，並未拒絕。
    “嘖嘖，劍大哥居然也會有謙卑的時候。”秦小雨咋舌，像是第一次看到劍九君這個模樣，又或者說，是首次見到劍九君對他們兩人謙卑恭順。
    話雖如此，但秦小雨和雷祁淵態度上可不能揶揄，也是當即對他回禮，沒有一絲顧慮，甚至在他們兩人心裏，油然而生一種終於被承認是大人的感覺。
    一開始，還沒那麽多距離感。
    可自從下山去往外門後，發現劍九君竟然有著遠非他們的沉穩。
    以及超乎年齡的冷靜！
    久而久之，秦小雨和雷祁淵，一個貪玩一個貪吃，往往覺得與他作為同齡人，當真是感到羞愧。
    更別說劍九君還時常背著他們，偷偷修煉，導致在兩人心底，也是不由自主的尊敬著他，哪怕從未表現出來，也是深刻明白著，與劍九君愈發不是一類人。
    但現在，這種感覺反倒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是對視一眼，在這片天地下，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那我走啦！劍大哥，雷小弟。”秦小雨率先往北方的路走，而在原地刻意停留了一下，對兩人揮了揮手。
    看著迫不及待的秦小雨，他們也是同樣揮手，回應一番。
    “劍師兄，後會有期，煉心後見！”隨後，雷祁淵抱拳往東邊走去。
    一方往左，一方往右。
    兩人剛好是交叉口，劍九君則在原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第一次深刻明白，知曉人與人往後還能再見這件事，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久久未回城。
    “後會有期，秦師妹，雷師弟.....”劍九君笑了一下，對著空蕩蕩的地方，輕聲道：“煉心後見。”
    無論兩人聽沒聽到，至少他自己聽到了，會在清安小城靜靜地等待著兩人。
    也幸好，清安小城內有著不少的武館，劍九君可以在裏麵煉心。
    這是他自己找到路，成功與否，定是要比秦小雨和雷祁淵略低一籌。
    或許往後數年，兩人順利的煉心成功，而他還得需要一段時間。
    所以，秦小雨和雷祁淵提議在清安小城相見，並非沒有道理。
    與其說是劍九君等兩人，不如說是秦小雨和雷祁淵等著他直至煉心成功.....
    .........
    另一邊，天淩聖地。
    通靈峰主殿上，秦長老和雷長老一直唉聲歎氣，搞得薑雲逸不解低問。
    “發生了什麽？”
    坐在主位上的陸凝霜，輕聲為自家夫君解釋：“後輩，去煉心。”
    哪怕陸凝霜和薑雲逸剛回來天淩聖地不久，但對於這邊的情況，陸凝霜還是有著一定的了解。
    “小雨他們啊。”薑雲逸恍然大悟：“也是該下凡了，或者說，在我開靈境的時候，就可以去煉心了。”
    他們夯實著基礎，就連薑雲逸第一次見到都尤為驚訝。
    “不過現在也不遲。”薑雲逸也是坐在主位一側，補充了一句。
    以他們的資質，怎麽說都是天驕之輩，更何況從小就在天淩聖地耳濡目染，悟性定是不差。
    至於此次相聚在通靈峰，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主要是許久不見，敘舊片刻。
    而陸凝霜的“老朋友”沒有任何動靜，那麽對她的“敘舊”更是沒有。
    來通靈峰之前，原本薑雲逸還擔心著那位百合姑娘。
    沒想到秦長老聲稱，她幾天前收到一封信件後，就匆匆離開。
    至於去了哪兒，秦長老也沒管。
    難得陸凝霜在天淩聖地內，柳音如卻主動離開，秦長老放心都還來不及。
    薑雲逸憂心的看著他們。
    “薑師兄不必在意我等，隻是有些擔心罷了。”秦長老見到他的神情，滄桑的麵龐擠出一抹笑容。
    “小雨那孩子還從未獨行走過，就怕她遇到什麽魔修，被擄去。而且最近魔修極為猖獗，已經連續搶奪各派的仙禽靈獸，實在是膽大包天，我不得不擔心.....”
    秦長老曾就表示，秦小雨下山煉凡心的時候，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去。
    奈何秦小雨偏偏要和雷祁淵和劍九君一樣的待遇。
    使得秦長老既無奈，又欣慰。
    當下提到魔修，一時心切的秦長老，更是暗晦的看了聖主一眼。
    陸凝霜一臉淡然的坐在位置上，隻是放在腿上的手，時不時往薑雲逸那邊移動，輕輕捏了捏他腰側肉。
    薑雲逸：“.........”
    剛從冰棺蘇醒的時候，是他把陸凝霜的手當做玩具。
    現在好了，變成陸凝霜自己是流氓。
    不過對於秦長老的話，陸凝霜還是給與平淡的回應：“境界，還沒提升？”
    掃過一眼，黑眸帶著寒意，語氣也有些微涼，倒是聽不出失望。
    反正，沒有任何提升的是他們，而不是陸凝霜自己。
    可她的一句話，還是讓秦長老諸位身子一抖，尤其是劍長老。
    他們都知曉陸凝霜的性格，別看外表冷豔，可骨子裏的霸道簡直是不輸任何人，甚至遠超任何人。
    總得來說，天淩聖地或許能靠著陸凝霜成為魁首，但並不能代表就僅靠她一個人，就可以撐住一個偌大的聖地。
    陸凝霜把天淩聖地做到正道魁首，是想讓薑雲逸能夠安心生活，要是有那麽一絲可能性被其他仙門後來居上.....
    他們不敢相信會是什麽結果。
    “可能是太過擔心，心神不寧吧。”薑雲逸見到眾人心驚膽戰的樣子，像極了前生生怕被責罰的自己。
    那時候......
    他還真天天被青璿師父說上一兩句。
    此話一出，才成功化解陸凝霜所帶來的壓力，她轉移目光，看向薑雲逸。
    薑雲逸也是淺笑著看她。
    陸凝霜所帶來的壓迫，在他麵前還是不攻自破。
    使得秦長老等人逃過一劫。
    ........
    禦空而行。
    回青竹峰的途中，薑雲逸望著聖地內匆匆來回的弟子，以及乘騎靈禽仙獸的宗內副長老，不禁感慨。
    ‘自己現在，也是能夠勝任副長老一職的人了。’薑雲逸笑了笑。
    至少元嬰境，在天淩聖地也是高層，擁有較大權利和特權。
    至少不算丟了陸凝霜的臉。
    忽然，薑雲逸想起了什麽：“看來，秦師妹他們真發現了你另外一層身份。”
    這層身份，無疑是天魔魔主！
    從秦長老口中說出魔教，還暗晦看了陸凝霜一眼時起，他就已察覺到異樣。
    “嗯，無事。”
    “我知道沒事，你以前說過了。”薑雲逸側頭看她：“我是想問，搶仙禽靈獸是怎麽一回事？”
    “魔教，總得生存。”
    “........”
    薑雲逸最終還是啞然，天地本身就需要一惡一善來保持平衡。
    陸凝霜有徹底除掉惡的實力，但滅了後，總會有新的惡來替補，且隻會比之前的惡空前強大。
    如此一來，還不是得反複循環。
    平衡，才是最好的。
    隻是，要是魔教不滿足仙禽靈獸該怎麽辦？
    正當薑雲逸為之擔憂的時候，回到青竹峰剛居住幾日。
    這一天清晨，薑雲逸雙手攤開天仙樓報刊，結果掃了一眼內容就愣在那。
    【天淩聖地客卿長老柳音如，一曲引動聖獸仙宗上下所有靈獸動情、幹柴烈火，生育指數不斷飆升，使魔教格外注重聖獸仙宗，且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
    “？”
    薑雲逸頂著問號，看了看報刊，又看了一眼身在灶房的陸凝霜........
    難不成，她利用了百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