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州西荒，碧海郡城。
    越過隨時敞開的城門，一幅繁華景色與遠處蔚藍一同映入眼簾，人流如織，不少人都是從渡口那邊趕往城外。
    這裏乃是西荒偏遠地區，西荒又是魔教勢力範圍，所以魔教弟子倒有不少。
    不過多數都是來海岸城進行交易，因為水係水運都很發達，除此之外並無太多往來，而且境界低微。
    郡城內，開靈境修士倒是寥寥無幾，多數修士要麽是跟著商隊前來商貿，要麽是從其他地方逃難過來。
    比如北雪一帶，七大仙門與四大魔教齊聚一事，就導致有散修嚐試到遙遠之外的下位麵四州，安穩度日。
    若是有仙舟來往，速度快的話，最多兩日便能抵達下位麵四州；
    慢則一個月之久。
    這也就造成碧海郡城內，停留許多五湖四海的人或修真者，有的是講土話，薑雲逸和陸凝霜感受頗深——
    本想詢問當地有什麽特色小吃、美味佳肴，結果能夠自由交談的人少之又少，多數散修並沒有心高氣傲的感覺，畢竟他們的境界還不足以讓他們驕傲。
    土話聽不懂，薑雲逸隻能尷尬一笑的拱手道謝，與陸凝霜自己尋找。
    不吃當地特色，等於白來，吃完薑雲逸才好安心上路，入紅塵煉凡心。
    不然，心裏有悔。
    當下，薑雲逸和陸凝霜已換上一身麻布衣裳，而非修真界珍貴的冰絲。
    再加上陸凝霜刻意掩蔽自身氣質，而薑雲逸則自行融入紅塵之中。
    對此，並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夫君，那裏。”
    陸凝霜手指指向不遠處規模頗大的酒樓，地處最熱鬧的大街上，一層疊一層，能見紅木橫梁，富麗堂皇的感覺。
    這等奢華之地，必然是有著諸多當地正宗特色佳肴。
    “貴的酒樓不去。”
    “我有銀子，況且這裏不用........”
    “這不是有沒有錢的原因。”薑雲逸打斷她的話。
    剛剛踏入此地，薑雲逸就察覺到靈氣極其匱乏，當地也有很多散修。
    不過，還是凡人居多。
    而早在之前，陸凝霜已經令姬紅葉換取一些凡俗通用貨幣。
    不光是為開店準備啟動資金，更是想讓薑雲逸能在凡俗輕鬆一點。
    “煉心煉心，耽於逸樂可不行。”
    “陸凝霜，你還記得我們沒錢的時候，我對你曾說過的話嗎？”
    薑雲逸忽然問道。
    “好吃的美食......都藏在深巷裏，或是街邊。”陸凝霜稍加思索回答。
    小時候，兩人可沒什麽錢，要是想吃一頓好的，還得先餓好久。
    即便如此，薑雲逸還是能偶爾帶她去享用一些特色小吃。
    “那不就是了。”薑雲逸對她輕笑，一副少年郎的打扮，碧海郡城外的海風徐徐拂麵，時刻吹動著他墨黑長發。
    長達百年的沉眠，沒有帶走薑雲逸任何一抹棱角，依舊還是溫潤如玉。
    “嗯。”
    僅僅一句話，一個簡單的笑容，便能勾動陸凝霜，讓她稍稍恍惚一陣，值得去追憶並回味，鬼使神差說了一句：
    “碧海郡城，人真多。”
    “是多了點，但你還能走丟不成？”
    “說不定。”
    “那就再握緊點。”
    “好。”
    兩人一前一後相牽的手，緊緊相扣在一起，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人流中緩慢的行走，雖說是在人群中行走，融入紅塵，無形之中卻仿佛與周圍格格不入。
    再往深處走，各種小吃的小商小販占道兩旁經營。
    隨意坐在一個街邊小攤，各種人流在身旁劃過，隻覺得模糊不清。
    因為他們眼裏並無旁人。
    ..........
    一整鍋由椰水燉煮的雞，隱約能見切成絲狀的椰子肉。
    從鍋裏舀湯與肉，在一旁的矮桌上擺滿，雖然賣相普通，但香味卻飄蕩而開，而一旁還有海鮮粥等。
    這或許就是攤主的小心思，並非一鍋椰子雞全部販賣，倒也不至於會出現吃不完的局麵，而是既能享用美食的同時，又能留些胃口給像薑雲逸這樣的人，再販賣海鮮粥等各種小吃，算是一舉數得。
    “煩請再來兩碗粥。”
    “好嘞！”
    如攤主所料，像薑雲逸這種初來乍到，喜愛美食的人，都會毫不猶豫點上另一份品嚐。
    不過以他們家的分量，一般女子還真吃不下第二碗，這位......
    老實說，他隻覺得這位女子非常普通，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看上去也不是很能吃。
    但令攤主沒想到的事，本以為兩碗粥是一人一碗，隻見那位一直默不作聲的女子，隻是輕輕攪動湯勺，讓粥涼了一些，嚐了一口後便推給一旁的少年。
    之後便是靜靜地看著他用膳。
    ‘難怪......’
    攤主心底暗念一聲，默默走開。
    而薑雲逸倒也沒跟陸凝霜客氣，畢竟她本身就不常享用口腹之欲。
    在青竹峰的時候，陸凝霜同樣是嚐一口就看著他吃，不動。
    不止這家，到了另一家同樣如此，薑雲逸年紀輕，愛吃一些甜糯的食物，尋找一番，椰絲糯米粑倒也不錯。
    還有椰漿斑斕糕........
    隻能說，在這邊完全離不開椰子，而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依舊在逛。
    陸凝霜看得出，即便薑雲逸不東竄西竄褪去一身仙風，光是尋找小吃美食就已融入紅塵，這是她不曾具備的。
    她隻能以掩蔽之法，才可不讓人察覺到自身的不凡。
    逛了大半天時間。
    “等等陸凝霜，我們還沒找居住的客棧吧！”薑雲逸將手上由荷葉包著的椰漿斑斕糕，全部塞到嘴裏嘟囔嚼著。
    “是。”
    聽到此話，薑雲逸二話不說立刻牽著她，朝著附近唯一的客棧奔去。
    按理來說，隻要不是特殊情況下，客棧並不會容易客滿。
    “抱歉客官，今日客滿。”
    然而，剛進門，薑雲逸就被告知客房已經全部住滿。
    不止一家，其他地方依舊如此。
    他們連續遭到拒絕。
    很不幸，當下就是特殊時期，薑雲逸隱隱約約從路人口中得知，即便下位麵四州，靈氣匱乏毫無機緣，或許也能偶遇到隱世高人，出言指點。
    這無疑也是另一種機緣！
    況且北雪一事雖過去許久，但眾多散修依舊是人心惶惶。
    生怕正道一言不合就把他們當成逆仙盟餘孽，除掉。
    所以到下位麵四州，無疑是最佳選擇，但這也代表修為再難增進，畢竟沒有足夠的靈氣支持，修行速度就會停歇不前，長時間下識海枯竭，有損根基。
    哪怕如此，也無法阻擋眾境界低微散修前往的念頭，且他們深刻的明白，此處並非自己能夠爭奪機緣的地方。
    於是乎，還是老老實實回到下位麵，也就是這樣，導致居然客棧住滿。
    薑雲逸懵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陸凝霜，問道：“現在怎麽辦？”
    黃昏降臨，餘暉照耀。
    海麵上波光粼粼，海風也不再覺得熾熱，反而有種清爽的感覺，碧海郡城街邊房屋已逐一點著燈。
    薑雲逸本以為還有時間，而且如此偏遠、靈氣匱乏的地方，不至於客棧住滿，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兩人無處可去？
    倒不至於，因為陸凝霜深知薑雲逸會逛到累才想起正事，所以早就安排妥當。
    天淩聖地作為正道魁首，產業無數，哪裏有賺錢的地方，基本上都有相關的商鋪存在。
    一座客棧自是不在話下。
    當薑雲逸被她拉回最初的酒樓，來到後院才發現連同著一家客棧，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難怪陸凝霜會首選此地。
    至於她未說完的話，薑雲逸當下也能猜到一二。
    剛進城時，陸凝霜大概是想告訴他：‘我有銀子，況且這裏不用錢’。
    “........”
    薑雲逸沉默許久，才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對她說：“我為宗門省錢！”
    陸凝霜聞言，揉了揉他的腦袋，應了一聲‘嗯’，沒有說什麽。
    她，隻是在寵著。
    ........
    掌管碧海郡城產業的，是位姓陳的畢業弟子，或許是長時間居於幕後，讓他的性格略顯孤僻，但還是親自接待薑雲逸和陸凝霜，恭敬有加，態度極好。
    本以為是要查賬，但陸凝霜擺了擺手，並非如此，隻是淡淡說了兩字：
    “租船。”
    這讓他愣了一下，因為陸凝霜的口氣實在太像聖主了。
    不過即便不是聖主，也清楚的明白兩人身份不凡。
    這時薑雲逸出聲補充：“我們是想著租船自行出海，到下位麵四州，不知可有什麽辦法沒有？”
    “租船？有的有的，碧海港口恰好就有與我們天淩聖地合作的商船隊，租船也是他們負責，便宜且有保障。”
    在得到準確的答複後，薑雲逸道謝一聲，便牽著陸凝霜回到客房，並沒讓他準備當地的特色美食與小吃。
    對方有心，薑雲逸卻無心再吃，不過還是特意謝過一番。
    回房休息。
    房間依然是陸凝霜連同的竹屋，一進屋薑雲逸直接就往床上撲。
    不得不說，海邊溫差大，白天的燥熱感，當下也僅剩清爽。
    無需多蓋被，被陸凝霜摟入懷裏躺在涼席上，便是一陣愜意，然而後半夜，不老實的薑雲逸直接把腿搭到她身上，反纏佳人，睡的香甜，時不時夢囈幾聲。
    “好吃.......”
    從不入睡的陸凝霜，見他蠕動嘴巴，便把食指伸到他嘴邊。
    指尖漸漸瑩潤，化作晶瑩剔透的玉色，吧唧著嘴唇。
    陸凝霜被他纏著身子動彈不得，隻能扭頭，稍微動手看著薑雲逸。
    她不禁低喃一聲：
    “好吃？”
    “.........”
    沒得到回答，陸凝霜就一直重複著，呢喃詢問：“好吃？”
    “.........”
    “好吃？”
    “嗯.......”
    直至薑雲逸應了一聲，陸凝霜才消停，收回手，任由他宛如八爪魚般纏在身上。
    至少，他承認了是自己好吃。
    .........
    次日一早。
    姓陳的畢業弟子為人熱情，也很勤勉，一大早就想親自帶他們到渡口麵見商船隊租船，不過薑雲逸還是不願勞煩。
    因為他額頭時不時就冒著虛汗，顯然對人多的地方很不適，要知道這還是在酒樓門口，難怪掌櫃一職由他人代理。
    在他慚愧的目光下，於是，薑雲逸和陸凝霜選擇自行獨去。
    離開酒樓，漸行漸遠，薑雲逸不免好奇說道：“陸凝霜，沒想到我們宗門還能有如此害怕與人交際的人。”
    曾經的天淩聖地弟子，哪一個不是意氣風發的存在？
    不是在爭機緣，就是在爭機緣的路上，這種性格實在是太少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更別說是畢業弟子，怕是在宗門待下去都很困難。
    不過那位的的確確是畢業弟子。
    陸凝霜深思一番，才緩緩道：“或許是閉關修煉太久導致。”
    “這得閉關多久？”
    “長則數十年，短則幾年，也有可能是境界突破失敗，一直閉死關而造使。”陸凝霜對他說：“因人而異。”
    “嗯........”
    總的來說，現在的天淩聖地給與弟子們的資源與條件都要好很多。
    即便不去爭機緣，單憑固定資源也能讓一些弟子熬到畢業。
    沒多久，兩人來到碧海港口。
    這裏比街道還要繁華熱鬧，岸邊停靠著各種大大小小的船隻，齊齊排列有序，有很多散修充當苦工搬貨上船，亦有散修靜等著遠行的船隻，從此離開。
    此地人數較多，至少有千百人，兩人一時間也找不到所謂的商船隊。
    薑雲逸想著去另一邊找找看，忽然剛靠岸的船上，下來許多朝氣蓬勃的年輕修士，亦是一些歸鄉的人。
    他們興奮的走下。
    人一時間變多了起來，朝著兩人所站的位置洶湧而來，像是要將薑雲逸整個人給淹沒，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前麵。
    也就是在這時，抓住他的那隻手，硬生生把薑雲逸拽了回去。
    陸凝霜扶住他，目光平靜的望向人群，低聲說了一句：“沒事。”
    薑雲逸站穩腳跟，身邊人來人往，兩人就像是逆流的舟，卻無一人發覺，更無一人注意他們的存在，隻有人潮湧動，嘈雜的聲音從他們身邊經過。
    他雖一步也不曾挪動，卻有種與整個世界擦肩而過的感覺。
    也或許沒有，因為他的整個世界，就在身後，不曾離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