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方玲瓏在李建寧前來之後，雙方竟再無一絲婉轉餘地，管同眼中閃過一絲悔意，發出一聲悲憫歎息，便毫不猶豫動手，催動天地之力，向方玲瓏的天地殺去。
    這一出手，也是全力以赴。
    大乘相鬥，以雷火魔窟為中心，青雲府各地受天地所擾，山搖地動。各地郡縣修士驚恐之餘，忙以官府之令忙號召救災，感知災難已至，也隻能歎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去往雷火魔窟的修士之中，正有李氏供奉門客卓琳琳與青雲府新晉合體境普慈上人一眾人等。
    “不好，已經打出了真火！”
    普慈上人麵色一變，雖是未到雷火魔窟，卻也能感覺到這一次的碰撞要比開始時更加強烈決絕。已然可見青雲府天地氣運也因此受到影響，靈氣正朝雷火魔窟匯聚。
    眾青雲府強者也不禁心中緊張。曾經的青雲府連出個煉虛都難，就算是如今如卓琳琳和普慈上人這些合體境，也是有李氏相助才得以在亂世尋得大道，都隻能堪堪窺道，和一些老牌合體境鬥一場都顯得艱難，何況是對上大乘？
    “僅憑我們，到了傳說中的大乘天地，就算是底牌盡出，不也是死路一條？”
    一位青雲府新晉的煉虛低語一聲，令得趕路的眾多修士麵色一白。
    聞言，普慈上人眯起雙眼，見到眾人士氣低下，冷哼一聲，“今日老夫不跟你們講那些大道理，你們給老夫想清楚了，我們青雲府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天下皆知之事。這些年來你們哪一家沒因為李氏得了好處？天選神宗派來細作，不也想將你們這些和李氏有牽涉的人鏟除？”
    見眾人不敢言語，普慈上人繼續道：“李氏不能出事，隻有他們勝了，我們和我們的子子孫孫才能走得更遠。李氏要是敗了，誰能確定未來被外來者鏟除的是哪一家？別讓老夫再聽到喪氣話，這次豁出命去我等也算是為青雲後代求一條明路。”
    話已至此，在場修士又怎能聽不懂淺顯的道理，千名修士凝重萬分。
    卓琳琳忽而眯起雙眼，冷冷望向普慈上人，雙拳緊握，恨恨低語，“我才是李家門客，這混賬老東西把話全說完了，我說什麽？”
    身旁古陰冥於卓琳琳身旁前行，卻也管不得老大的低語。
    這位天網的高手身為李氏門客，在雷火魔窟擔任青雲府司獄的典獄長，又在李大龍座下受地府寶物的助力，早已突破化神在千百年中達到了煉虛巔峰，煉魂幡中有地府陰靈百萬。本以為到了如今大道歸於天地，合體境的十萬年壽也有機會享一享了，卻在此番天地較量下感知自身不過螻蟻。
    他朝天網眾同僚詢問道：“大乘境誰鬥過？又知如何鬥？”
    “這...”
    青雲府匯聚高手聽得此言，麵麵相覷。皇朝和平十萬年，大乘真正相鬥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們滿腔熱血而來，竟連大乘境界如何，又有何等手段也未知，隻餘滿腔為青雲府後代子孫應敵的決絕。
    正一籌莫展之際，隻聽身後沉聲。
    “我知道如何鬥大乘。”
    ......
    青雲眾修回首，得見來者五人，盡皆氣度不凡。
    其中正有南宮斯文與韓猛兄弟二人。
    普慈上人麵中閃過一絲喜色，連忙迎上前去，“是你們？你們...竟從禁仙劍陣出來了？”
    青雲修士無不歡喜，除了兩位藍祖高徒，前來者竟還有一身金色龍盔的子書楓與許仙。而另一人，則滿臉溫和，正是曾天墉府府主，當世天驕之一的班輸青萍！
    “你們既然來了，那在劍陣之中的李氏諸位...”
    越是接近魔窟，普慈太上越發感覺威壓滲人，別看他能穩住人心，卻滿心忐忑無望，可劍陣之中李氏族人戰力強悍，若是能夠前來，也未必沒有與大乘一搏之力。
    可子書楓的話，卻如晴天霹靂，“李氏在劍陣中的妖孽要是在，你覺得管同有膽踏入青雲府？”
    普慈上人腦海一空。
    子書楓揮揮手，與眾人一同前去雷火魔窟，她麵色凝重地道出了禁仙劍陣的狀況。
    原來多年前，李雲兵就已經告訴她劍陣早已可出，但卻不告知她如何出去的方法。天選神宗要對青雲府動手，神宗細作被剿滅之際，消息也從外界傳入了劍陣，他們自然要尋找李氏人求一個解決之法，卻隻尋到了李建國一人，那小子自然是一問三不知。
    “多年前就知道了？”普慈上人愣了一下，看向卓琳琳等一眾李氏門客，這些人麵色不變也緘口不提，不過看他們他懷疑這些人早知曉了此事，想要從這些老狐狸嘴裏知道一些隱秘，怕是比殺了他們還難。
    “嗯。”
    子書楓黛眉緊蹙，“直到青雲府來了大乘，他們天地碰撞的氣息出現在劍陣內，我才找到了師尊留下來的陣基，李氏人用法陣封閉。陣基殘留的氣息已有數年之久，恐怕李家人早已離開，是為了去極西做準備。”
    言語中，子書楓心懷萬般不滿，青雲李氏人向來不相信她，提前告知她陣基的位置，她隻能想到一點，就是希望李氏有大事的時候，讓她帶著人從劍陣裏出來幫忙。
    普慈上人可不管她如何想，隻歡喜道：“劍陣是藍祖手段，想要打開劍陣，隻有持劍者盡皆陣亡，或是有大乘修士由內而外打開。唯一的可能，就是新任南方帝君恢複了大羅金仙修為，設法找到了陣基，也就是說...”
    他感知著四周的氣息，如果劍陣中的綠娘在此，那不知從哪兒來的大乘必死無疑。
    卻不曾想，子書楓仍愁眉不展，“我不知道，如果綠娘在的話，管同暴露氣息的第一時間她應該就已經出現了。”
    “這可如何是好？”普慈上人麵色難看，“子書元帥，你可去找過那位大羅金仙？”
    子書楓點了點頭，她何止去過？
    她甚至無法忘記綠娘修煉之地的場景，在那片蔥綠之地，散發著一股古樸而強大的氣息，有多處殘留著修士突破的痕跡，即便殘跡留存多年，仍然有著令她都無法抵製的血脈威壓，她確信綠娘和李氏人都在那得到了一場世所罕見的機緣。
    除此之外，便是一地的天仙血跡，和狐狸的毛發。
    她都不用使出手段，也知必然是魅狐娘娘在那裏受到了非人的虐待，至於李家人為何要對魅狐娘娘這一尊不可多得的高手動手，她也想不明白。
    眼見眾多青雲修士難看的神情，她搖搖頭，“李氏定有打算，卻不是應付如今的狀況，包括管同。”
    眾修士搖搖頭，也隻得兵來將擋。
    雲空中大乘相鬥的氣息，令靈氣再次蕩漾，距離越發接近便越發感受到大乘的恐怖威壓，讓他們無心再去管那許多。
    子書楓冷聲道：“天下大乘少有出世，或許在你們眼中他們是不可力敵的存在，但並非你們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並非不可立敵？”普慈上人一瞪眼。
    “對。”子書楓說道：“他們多是不敢出世，甚至藍祖都是如此。他們可以通過自我輪回重修，享用著無窮無盡的壽命，這是他們不願與世人爭奪的原因之一。其次...”
    “蟻多咬死象，並非不無道理。天下和平太久了，你們或許不知曾經妖庭當道的過往，那時妖庭崇尚武力，天下沒有秩序。大乘是享用無窮壽命，可合體境卻不能，他們沒有大乘的潛質與機緣，那大乘就成了他們的機緣。”
    “那時合體境壽元隻餘一兩萬年者，成群結隊獵殺大乘之事比比皆是。”
    “蟻多咬死象，你是說，我們也能效仿古人獵殺大乘？！！”普慈上人頓時歡喜，總算看見了一絲希望，卻全然沒有瞧見子書楓翻了個白眼。
    “是。”子書楓說道：“所以你們縱觀天下曆史，皆可瞧見世間種族、勢力從未斷絕，散修卻少之又少，如藍祖這樣特例獨行者更是罕見。世間大乘幕後皆有勢力，苦心培養後人、弟子、屬下，為的就是避免被獵殺，其實強者和弱者之間是相互庇護的。”
    此番隱秘，讓眾多修士如撥雲見日，他們素來將大乘視作神明，卻從未想過他們之間原來是彼此庇護的關係。
    便連人群中的班輸青萍也心頭大跳，‘原來如此，看來我也得早做打算。’
    “大乘者，以自身道法自成天地，跳出五行，不在人間。”
    子書楓言語間，見眾人不解的神情，隻得說道：“你們可以理解他們在人間自己創造了一個世界，就如你們從煉虛開始創造的領域與道場一樣，這就是他們的大乘天地。”
    “殊途同歸，原來如此。”班輸青萍晃然，暗道得大乘隱秘也不虛此行，他已經各處去求問一些突破大乘的法子，可到處都苦尋無果，那些大乘將突破的法子藏得死死的，也讓他不得不到青雲府一探究竟。
    “他們身融天地，故而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是他們所化，那天地之中的所有都是他們力量的一部分。”
    子書楓話沒說完，班輸青萍誠懇問道：“子書元帥，不知如何身融天地？”
    聞言，子書楓認真回答道：“你為了突破合體不惜血祭天墉府眾生，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這種人嗎？”
    “......”
    班輸青萍麵色鐵青，再見眾人古怪麵色，他強顏歡笑，“非常之際非常手段，外界流言盡是誤解，此事在下會與元帥再談。”
    “哼。”
    子書楓冷哼一聲，心中卻暗喜，她也知班輸青萍此人到青雲府，為的就是突破大乘的機緣。如今她這番話雖是羞辱，卻也能讓借突破大乘的方法一事，讓班輸青萍這個好幫手不會就此離開。
    她繼續道：“大乘即天地，因為他們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其實他們在人間的身體，並非他們的本體，天地才是。”
    “這...”卓琳琳驚道：“那我們見到的大乘修士和大羅金仙是？”
    “隻是他們的一道氣機。”子書楓平靜地說著在場所有修士都無法想象的話，“他們不為天道所容，隻能創造世界容身，我們見到的大乘，隻是他們在人間的投影。”
    “大乘天地內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們，滅去他們的天地，才能滅去他們的本體。就像合體境的道場，所以才有身死道消這一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普慈上人歡喜，“難怪古人獵殺大乘，他們並非無敵，我們人數眾多，便有機會進入管同的天地，將之鏟平滅殺！”
    子書楓皺了皺眉頭。
    “大乘境界無上下之分，他們大道化作天地之中的一部分，繼而不斷擴張。在他們的天地之中，突破大乘前擁有的大道，也就成為了他們天地的基礎與根本，理論上來說，他們成為大乘之前越強，成為大乘之後則越強。”
    “理論上？”班輸青萍不解。
    “對， 因為他們成為大乘之後，在獨立於世界之外的天地之中，便開始創造新的法則，讓他們成為天地的主宰。”子書楓沉聲道：“擴張天地，是他們將自身創造的規則，不斷延伸或是提升天地的強度。天階術法在世間已經至強，但我告訴你們的是，大乘天地中的一草一木都堅不可摧，隻有法力達到天階術法的強度才能夠造成破壞。”
    “什麽？！！”
    普慈太上感知著天空中大乘相鬥的氣韻，不禁麵色一白。
    “紅塵仙留給我們的都是上古傳承，我等青雲人皆修仙法，可行？”卓琳琳詢問一聲。
    “那要看麵對的是何人。”
    子書楓冷聲道：“大乘修士能夠走到那一步，天資都是不凡。往往衡量他們的程度，以‘幾轉幾劫’而論。”
    “幾轉幾劫？”班輸青萍目光炯炯。
    “‘轉’則是他們輪回轉生的次數，他們在壽命盡頭帶著修成的天地轉生，以在人間的‘投影’杜絕天道的清算，在此期間他們的天地也隻得剩下一成，在此期間他們會將天地聚合在那一成天地上，在天道看來，他們已經隕落。所以每次轉生，他們的天地都會更加廣闊，強大。”
    “那劫呢？”班輸青萍挑起眉頭。
    “‘劫’是他們的道，他們將突破合體境的道，化作大乘天地中新的法則。然而大道有限，合體修士便是再強大的體質容納五道已是極限。一個合體修士修成若以常理論斷，感悟大道並且尋得大道機緣不易，足夠強大的大乘修士，甚至能抗衡大帝。”
    “除此之外，也有修士輪回轉世，選擇拋棄一切，那是最危險的選擇。他們會重新成為凡人，經曆降生與重修，為的就是再次感悟新的大道，去獲取更多或者更強的大道，這才是‘劫’稱之為劫的原因。這種人，甚至能夠獲得額外的大道。人間最不可以常理預知者，則為道祖。”
    “道祖主管大道，受道祖印所歸，可劫卻非千數，父皇說人間至強之‘劫’至九，再多也為九數，又道十轉不如一劫，百轉之後天地已至天道極限。”
    “其中強悍大道，卻也影響大乘者天地力量，若李氏老祖那般強悍規則可成大道，便是一轉一劫，也定非大乘修士中的泛泛之輩。”
    南宮斯文和韓猛二人對視一眼，瞬間想到他們的師尊，聽得大乘秘聞，他們終於明白為何師尊能一人獨戰多位大帝，並且將之重傷、擊殺！
    “那管同...”
    眾人忽然昂首，望向天空，距離雷火魔窟越發接近。
    大乘相撞愈發接近，威壓如山般擠壓在他們胸膛，讓他們近乎無法喘息。他們看見了震撼的一幕，他們眼前的一切在不斷地閃爍，眼前明是人間，可時不時閃過海市蜃樓。
    那是大乘相鬥的天地和現實在碰撞，讓空間扭曲。
    他們終於見到了兩個碰撞的天地，如兩位頂天立地的巨人在爭鋒相對。那是一位冷豔無雙的黑裙長發女子，與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天地之中的一切都在碰撞，兩道不斷閃爍的虛影，也在瘋狂破碎、重組！
    在那七彩又布滿絲線的天地之中，地如八卦，天如羅盤，管同如主宰眾生之神明。
    子書楓麵冷如霜。
    “我們要對付的是他，皇朝強盛之際，此獠選擇的正是最危險的轉世之法，為我父皇所用，那時他已身兼世間推斷命理之道，卜算、氣機、天象、眾生緣、天跡五道而成【命理天地】之...”
    “二轉五劫的大乘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