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戮星君帶領著風火雷電四仙，並沒有前往極西。
    和司夜神等一眾仙庭大仙分道揚鑣，越過天南仙域到了天墉府之處，沿著禁仙劍陣的邊緣，風火雷電四仙望向百戮星君的眼神都充滿了愧疚。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四位雷部部屬對於百戮星君擁有著諸多不滿。曾經的星君無所畏懼，每一次複蘇，在星君的帶領下，多少外敵都成為了他們的刀下亡魂？
    可是自從星君受到了靈君的命令去往天南之後，星君處處退讓，青雲府這個地方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魔力，讓星君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前幾日前往極西，可當李氏人的名字說出口，星君竟然可恥地帶著他們半路溜了！
    丟人呐...
    直到來到禁仙劍陣的邊緣，祂們明白了星君的良苦用心。
    青雲府之地，兩位大乘相鬥的氣息已經波及到了禁仙劍陣的邊緣，祂們親眼看到，禁仙劍陣內的人族大能，竟然越過了禁製。
    祂們感知到了李狂花，感知到了李止衡！
    兩位能夠在大乘天地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大能，無論在祂們存在的哪一個年代，都是正常仙人不願意招惹的存在。
    “星君...”
    劍陣的邊緣，風仙在和同僚目光相視一眼後，抿著嘴，低著頭，正欲代表四仙言語些什麽。
    卻見百戮星君微微抬手，阻止了祂們的話。
    星君的背影顯得蕭瑟，卻不缺挺拔，聲音一如既往渾厚，“我知道你們這些年是怎麽想的，我也能聽到仙庭的蜚語。”
    四仙麵色難看，仙庭的流言蜚語，無非是拿他們幾位雷部殺伐仙屬調笑，言及他們在星君的帶領下毫無建樹，堂堂百戮星君數百年竟未能刺殺青雲李氏一人，南方一戰中的他們甚至跑回了仙庭。
    曾經殺伐的星君和他們風火雷電四殺仙，成了眾仙口中的‘慫包’、‘逃跑星君’。
    “青雲李氏怪異，從我見到李大龍的第一次開始，就已經察覺出了異樣。”百戮星君的聲音依舊平靜，“靈君和司夜神那兩位遠遠看不清真相，祂們甚至都沒有親自來過青雲府，祂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
    祖刃低下頭，祂的臉上蒙上了一股鬱氣，“幾百年了，我好像永遠都找不到李氏人背後的真相，他們真正的底牌是沒有盡頭的深淵。短短幾百年，他們更上一層樓。”
    “司夜神那個蠢貨，祂高高在上慣了，對於青雲李氏，祂的心中是有成見的，我不知道祂在極西，到底會為我們仙庭和李氏之間的關係留下什麽隔閡和禍端，但這種情況不能繼續。”
    四仙難以置信，星君的話已經極其嚴厲，祂向來對其他仙人十分和氣，這次言及司夜神甚至用上了‘蠢貨’這個詞。
    風仙驚道：“仙庭和李氏的關係？莫非星君認為，青雲李氏擁有能夠威脅我們的仙庭的能力？”
    “我不知道。”
    祖刃說道：“但想要穩住李氏，需要從新任南方帝君入手。魅狐娘娘很識趣，祂的智慧更甚於司夜神之流，我親自來一趟，與魅狐娘娘道明情況，屆時無論司夜神在極西惹出什麽禍端，我等借以新任南方帝君的幹係，也能緩和與李氏的摩擦。”
    ......
    劍陣內有兩成的地盤受仙域覆蓋，令受道種蠱惑的仙人眷屬得以存活。
    曾經靈君在此，令高樓大廈並起。綠娘接任南方帝君，【生命天地】的法力令此地重現生機。
    祖刃到此，本是同僚，順著仙氣濃鬱處，很輕易就能找到目標。
    隻是進入了禁仙劍陣之後，這一位善於殺伐的星君便已麵色陰沉。
    “踏踏踏...”
    星君和四仙從天而降，祂們的腳步聲沉重，四仙左顧右盼。
    祂們降臨的地方，是整個森林覆蓋的仙域仙氣最充裕的地方，卻也是整個仙域最陰森的地方。
    這裏格格不入，從天俯瞰，一片蔥綠之中突兀地出現了暗紅之地。再往近看，地麵參差交錯，似乎有什麽東西曾經從地底破土而出，令得地底的碎石和泥土被翻出。
    最中央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坑洞，殘破的痕跡可見這裏有一個龐然大物拔地而起。
    廢墟的六個方向，天空中仍然有虛空吊著的六個巨大籠子，籠子粘著血肉、皮毛，或是骨灰，依舊殘留著仙人的氣息。
    隻是光看著這些籠子，百戮星君心中莫名就升起了一種源自於本能的恐懼感。
    四仙在此，竟然不敢半分言語，隻是靜靜地緊隨在星君的身後。
    那些籠子裏的氣息，祂們太熟悉了！
    莫說是在仙庭的那些時間，就算是在靈君的靈殿上，祂們都接觸了數百年。
    天堂雀、魅狐娘娘、南天門古安將軍...這些能夠站在靈殿前方，主宰南方仙部生死榮衰的天仙，被關在這一個屈辱的籠子裏，失去了祂們複蘇之後的肉體和生命，被送往了沉淪。
    祖刃和四仙甚至能夠感受到，這些偉大的存在被關在籠子裏時是何等的屈辱，又經曆了何等的恐懼。籠子上甚至有抓痕，有凹陷。
    仙域裏吹來冷風，冷風吹至此處愈發陰涼，六個籠子隨風搖擺，鎖鏈如同嬰兒的啼哭咿呀作響，又像是曾經六位天仙在籠子裏掙紮、怒罵、哭嚎。
    祖刃的心跌落到了穀底。
    祂失神落魄地走到六個巨大牢籠的中央，在這片廢墟之上，還有一位活著的仙。
    仙人赤裸著半身，一條單薄破爛的短褲，頹然地雙膝跪拜在地上，任由泥土和隨風而來的塵沙沾染仙人高貴的身軀，雙手支撐著已經彎曲的脊梁和無力的身體，手背青筋暴起，十指插入了帶血的泥土，散落的亂發遮掩祂此時屈辱和恐懼的麵龐，維持著祂最後的尊嚴。
    感受到了仙氣的接近，這一位足以頂天立地，滴血便可誕生種族的仙，身軀開始不斷地顫栗。
    直到確認不是熟悉的人和仙，祂終於安心。
    “百戮星君...原來是你...”
    森林子仍然跪拜著。
    祖刃皺著眉頭看著森林子，後者就開始述說一切，“魅狐娘娘反叛了，祂一直在和南方之外的仙部聯係，祂甚至上奏了要鏟除李氏的決心，但是一切都沒有逃過李氏的眼睛。”
    “那一天，李家有人進入了劍陣，那個人叫李大龍。”
    “那裏...”
    森林子伸手，卻依舊不敢抬頭，祂卻仍然記得某個人在某個地方的方向，那一天的夢魘揮之不去，“帝君就坐在那裏，祂親眼看著李氏人把魅狐娘娘叫來，那時候的魅狐娘娘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我和魅狐娘娘都向帝君請求，可祂仍然無動於衷。”
    “帝君把魅狐娘娘殺了？”祖刃微眯雙眼，新任帝君和李家的關係，仍然超乎了祂的預料。
    森林子低垂的頭顱下，那雙碧綠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眶周圍的虯筋隨著恐懼暴起。
    祂的聲音變得嘶厲，“李氏抓了很多人，囚禁了很多人，包括靈君。祂在那一戰之後沒有沉淪，古安將軍祂們也沒有沉淪。”
    “李氏人就當著我們的麵，將和我們一樣存在的仙，像牲口一樣拖到了籠子裏，吊到了天上。”
    那些人的叫喊，似乎尤在耳畔，讓祂不禁抓起了泥沙。
    “你知道李天齊嗎？”
    “李天齊？”星君麵沉如水，“青雲李氏的陣法師，師承亙古仙宗上一任宗主，四品陣法天師。”
    “對，一個沉吟在陣法上千年的陣法師，一步之遙突破三品的陣法師，他缺的隻是一門大道。”
    森林子的聲音沙啞，“他們還帶來了兩個人，當著我們的麵，他們從破妄神樹裏抓出了一個已經瘋了的人，一個螻蟻，他們向那個螻蟻詢問著一種陰邪，泯滅人性的大陣。”
    “至於另一個人，你一定認識，旻天歌。”
    祖刃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隻聽森林子繼續道：“他好像失去了記憶，所以李氏一直在詢問他天南的大陣，要取人精血、魂魄的大陣，那些大陣，李氏早就已經知道，卻不願意錯漏任何一絲細節，他們全都交給了李天齊。我親眼看到他，在破妄神樹的根莖上刻畫，可是他的功力怎麽也鑄不成大陣。”
    “那株該死的樹，吃掉我耳朵的樹，他醒了。他該死，該死，他有一門叫做‘破空之莖’的神通，他的破妄之眼能看穿一切，包括大陣，他在給李天齊指點迷津！”
    祖刃是懵的，森林子已經被嚇破了膽，祂的話根本難以理解，至少在祂不清楚這些所謂‘陣法’和‘神通’的情況下，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那座大陣，已經到了能讓森林子恐懼的地步。
    “那時的我們，和你現在一樣。”
    森林子苦澀，往日記憶重現，絕望湧上心頭，“我和魅狐娘娘不知所措，李氏人就在我們麵前毫不遮掩地做著這一切，將我們的同胞拖進籠子，在我們麵前畫下大陣，無論我們怎麽問，怎麽說，沒有人理會我們。”
    “直到籠子關完了人，還剩下最後一個籠子，我和魅狐娘娘都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那一個籠子，一定是為了我們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