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天地中的‘冰鳳’結成長橋，毫無阻礙地落在了界常的背上，界常的人間體凍結，很多年前李長媱就在大樂州府的戰場上使用過‘時空凍結’的術法，那時封凍化神輕而易舉，在天池聖母處修行過後的今日，李長媱仍然在用這門術法神通。
    當李長媱推著李長生接近，在冰雕中顫栗的界常也徹底沒了動靜，直到冰雕也在李長生的【人皇權瞳】之下融化，老樹的根莖隨之而來，一代大乘的人間體，懸浮於天地之中。
    李大龍踏入天地的時候，也不免抬起頭來望著天穹之上的戰況，家族麵對大帝，尤其是如道初這樣的大帝，李大龍找不到任何單打獨鬥的勝算。
    這個東夷的‘真神’，比他曾經接近過旻憂國時，感受到的威壓要強大太多，但他要是和藍祖離開青雲府時的全力施為相比，則是小巫見大巫。
    李大龍深吸了一口氣。
    也走到了界常的天地中，與道初的一戰，急不得一時半會兒，況且東夷還有頑融。
    ......
    界常被侵入天地的根莖，懸掛於地麵十尺。
    李大龍和子孫們，圍在四處，當他們看到此刻陷入死局的界常，盡皆不由自主地蹙起眉頭。
    隻見死到臨頭的界常，仍然捧著老祖宗的斷指，那根斷指似乎有一股魔力，讓界常至死不願放棄。
    這是讓李大龍覺得十分怪異的事情。
    天一在仙山中，從天仙手中得到第一根斷指的時候，那個天仙還算好一些，到底將斷指的信息說出，求一條活路。
    但是到了森之村的樹精靈村長身上，卻誓死也要保住那根斷指，直到取走森之村村長的脊骨，對方都仍然庇護著斷指。
    界常這位大乘，同樣如此。
    李大龍早就發現了他的異樣，當天地碰撞，界常說這糊話，守護著斷指，甚至已經到了不管羅刹族人死活，以及那三十餘大能死活的地步。
    界常狂熱，乃至是到了現在，依舊虔誠。
    “交出來。”
    李大龍冷漠地喚了一聲。
    在已經崩潰的天地中，入侵的【血月】將原本蒼白的天地映照得通紅，此時被根莖懸掛的界常反倒平靜，可他的的狀態卻又讓人覺得瘋魔，他在呢喃著。
    可青雲李氏的族人，卻始終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我與先知同在...我與先知同在...”
    他像是行屍走肉！
    這種異樣，讓族人們麵麵相覷，他們收回老祖宗遺體的時候，並未察覺這種異樣，可如今他們分明能夠感受到，界常這位大乘，就像是...
    “被雲兵爺爺操縱的那種感覺。”同樣被老樹托舉的李長生，正在汲取界常人間體的血脈，他欲要突破大乘，羅刹族人的血脈，顯然沒有大乘的血脈珍貴，力量在充斥他的身體，‘七十二玄法神韻符’中出現的老前輩們，盡都露出舒爽的神情。
    “老祖宗的斷指...”李長生沉思片刻，他想起了從火神山被頑融帶去談判時，聽聞的老祖宗隱秘，“他們都說，那時候老祖宗是人間至邪的魔，那時的老祖宗將他人大道據為己用，老祖宗的身體恐怕帶有邪性。”
    “可是我們沒有這種感覺。”
    李天齊蹙起眉頭。
    “到底是什麽樣，我一查便知！”
    天地間，傳來老樹的冷哼，【破妄之眼】的力量，透過根莖散發出暗紅的光芒，從遠方參天的本體至於此地。
    ......
    “殺！！！”
    天地之下，道場之中。
    占據整個東夷的道場虛影，以李狂人為首的李氏族人和天禧神道人為首東夷大能們的戰鬥，同樣不是什麽懸而未決的事情。
    當李大龍和界常天地邊緣的直死天棺打開，天禧神道人麵色蒼白。
    直死天棺的血海冥河，通過直死天棺溝通地府，血海冥河透過虛空，最終淹沒了道場。
    他親眼瞧見，在冥河之中，地府的強者踏著冥河的浪花，插手了人間的戰爭。
    地府自古以來都是最令世人忌憚的存在，陰間的力量，是能令活人在死亡的盡頭為其所用。
    所以，除去天穹之上的出現的白子彥。
    天選神宗，從天地初開延續至今的人族七部之一，那些亙古至今都能在極西安居一隅的天選者——
    重返人間！
    地府並沒有賜與他們太大的權柄，至少第七選的【無距】大道被李耀祖奪走，曾經的第七選得受至簡的【刑罰】大道，身軀左手抱著頭顱，右手持著扒皮刀。
    第五選也再無【萬重樓】，【罪孽】的大道通過地府氣運和冥河，占據了他強大的體魄。
    諸如夏煙神女、朱玉等天選者，少有留存自身的大道，究其原因是舞者統管著地府，即便是陰間的存在，依舊不會讓一家獨大，舞者在千年裏將天選神宗的死者分化，卻無法改變天選者親近的本能，於是剝奪天選神宗強大的力量，隻留第九和李大龍空出的第十閻王的權力，讓他們統管第十四、五層的地獄。
    但這仍然不妨礙地府迅速提升的事實，當年極西隕落了諸多強大的合體，除開天選神宗之外，年歲悠長的大能近六十。雖然他們隻有十餘人，重新在千年中恢複了合體的法力，並且隻是重回窺道或是悟道，但他們仍然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他們走過地府重新出現的【奈何橋】，從擺渡人坐上了渡過【冥河】的渡船，他們遺忘了生前的一切，在地府閻君和鬼帝的麵前，被賜予了新的靈魂，走向了新生。
    但他們身體的本能沒有消失，他們身體經過千錘百煉的筋脈和丹田依舊存在，他們對於大道的感悟仍然會在他們重新修行的同時，讓他們輕易地就會在偶然之間產生頓悟。地府的氣運和死氣，在地府賜予他們陰司之職的同時，讓他們的身體進行了一番新的洗滌。
    有些重獲新生的大能，會無法適應陌生的力量。而有些本來就天資聰穎的大能，則會像曾經的旻天歌一般，走向更高等的進化與蛻變。
    隻片刻。
    當血海冥河徹底淹沒道場，天禧神道人絕望地望著被死氣占據的道場。
    “哈...哈哈哈！”
    當看到死氣沾染在道場上，死亡從未如此接近。
    天禧神道人，忽然莫名地感到解脫。
    他環顧著整個聖彌天，也果然如此。
    界常癡迷於先知遺體，讓他們死守的謝玄希始終沒有現身，他在戰鬥前明明能感受到謝玄希的存在，現在已經沒有了絲毫謝玄希的氣息。至於上蒼的，東夷和萬族的‘真神’，那位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道初，天穹上的動亂，是他此時此刻終於動手了嗎？
    可是齒鐮、清幽雨、元聖人...他們仍然沒有出現。
    “唉。”
    天禧神道人發出一聲綿長的歎息，在道場中央的他，看著依舊在抗爭的大能們，不知不覺早已渾然無力，低下頭去，不知什麽時候，青雲李氏那一株破妄神樹的根莖，早已經在冥河之中延伸，玄妙的法陣，充斥著東夷的大地。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破妄神樹的低語。
    “我看見了...”
    “我聽見了...”
    老樹的根莖，纏繞在他的道場之上，他竟然也能透過【破妄之眼】去窺視曆史，那段屬於界常和羅刹族的過往。
    他看到了。
    年輕時的界常，第一次見到掩藏在聖彌天深處的那根先知斷指，那時的羅刹族長並不是界常，但羅刹族長之下第一人的界常依然陷入了癡迷，他日思夜想，翻來覆去，甚至連修行都如同走火入魔。
    那是人間再一次陷入文明變革的時候，主宰人間的，是強盛的巫族，當巫神企圖破開天穹，去追求超越大帝的力量失敗，那時的界常親眼看到道初率領古聖城的強者，去滅殺巫族的至高。
    等到族長回來的時候，並未得到大帝的道果，界常以及族人打開了聖彌天的大陣，庇護著傷到天地根基的族長。
    這一次界常再一次見到了先知的斷指。
    於是，人間的變革，也是聖彌天中羅刹族的一次變革。
    界常帶著羅刹族當年所有的強者，趁著族長重傷，一同去見那根斷指。
    “我與先知同在...我與先知同在...”
    聖彌天的變革，是那些陷入癡狂的羅刹族人的低語，也是一場血脈與血脈之間的廝殺，那場血洗之後，聖彌天中新舊交替，森羅殿中的界常捧著先知的斷指，座下盡是族群強者的血肉。
    “呼——”
    當透過破妄之眼窺見的過往如雲煙消散，天禧神道人睜開雙眼，他麵色迷茫，所有同道的雙腳盡皆被破妄神樹纏繞。
    他朝著遠方李大龍和界常天地碰撞之地望去，那界常一如當年一般癡迷地捧著先知斷指。
    “哈...哈哈哈，古聖城的謊言，所有的文明和願景，都是古聖城的謊言，我們從來沒有脫離過先知的掌控！”
    天禧神道人瘋魔般地狂笑著，他好像明白了一切。
    遠處所有的青雲李氏人都蹙眉看向他，可他卻似是沒看到李氏人，透過被遮蓋的天穹，他反而像是望見了東夷所有的大乘。
    他們萬族的血脈在延續，無數年來，他們萬族應該在同心協力之下，變得無比強大，遠勝於人族的皇朝、巫族，他們理應有這樣的潛力，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麽無數年過去，他們東夷一直處於弱小的地位，明明如聖彌天、大衍聖族這些強大的種族，愣是再也沒有誕生第二個大乘！
    當地府的氣息徹底沾染他的道場，他仰天長歎。
    “我們...被先知...詛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