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人間如今反倒是隻有仙域那一處讓世人驚怵的地方，血月懸空，妖豔的猩紅成了人間最明亮的顏色。各大勢力邊境處修士與修士術法的碰撞，仙人與生靈的碰撞，絢爛多彩。
    世間的生靈看著烏雲逐漸吞噬明光，他們抬起頭來，習慣性地躲避雷雨。人族走回屋簷之下，高喊著下雨了；森林中的野獸踩踏著林中枯葉，或是在樹枝上跳躍，歸去山洞或是岩壁之下；湖泊洋海中的魚群探出頭來，等待著上蒼降下的甘霖。
    然而眾生都沒有預料到，天地初開之後的那一場長夜，在無數年之後的今夜重現。
    那場漫長的長夜啊。
    天穹上的李想，已經聽到了天道先知的咆哮，或許世人迷茫，因為世界上隻有他和天道先知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他和鹿寶踏上上蒼，向天道挑戰，那一戰中他掌控了三千大道。
    他走過人間的每一個角落，實際上是去尋找世界上所有能夠鑄成強大體魄的天材地寶。那些天材地寶，來自於被世界從下界吸收的一切，別看仙界‘高級’，可下界總有一些出乎預料的地方，就像人間再不起眼的地方，也總會誕生一些讓人驚歎的異類。
    然後，他在仙庭和所有的大羅金仙的身上種下‘因果’，在被天道察覺的一瞬間，竊取世界的三千法則。
    於是三千法則淬煉他的身軀，讓他成為堪比天道的存在。大羅金仙和天仙的法則，是這個世界誕生的起源，當他掌握了所有的法則，他即是世界，因此不死不滅。
    當三千大道入體，也就成為了天地間後無來者的三千大劫擁有者。
    當他擊敗天道，他第一次明白什麽是高維世界，他以天道的方式思考。
    “老祖宗，你...”
    李想沒有理會世界之下天道先知的叫囂，低頭看下，反倒是他的子孫更入他的眼。
    李天一欲言又止。
    可李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他想問什麽，“你想問，我為什麽沒有出現？”
    聞言，李天一點點頭。他從最初的迷茫，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老祖宗是天道，那麽在他們家族誕生的一刻，或者說老祖宗就能夠看到一切，老祖宗...一直都在他們身邊，可是老祖宗從未幹涉。
    “你養過盆栽嗎？或者說是大池子裏的魚。”李想平靜問道。
    李天一不解。
    李想道：“人人都是天道，你也可以是。”
    說著，李想隨手一掏，地麵再次混沌片刻，不多時一顆紅色的球竟落在他手中，遞給了李天一。李想言語間，卻看在別處，他相信阿文和族人都在感知天穹之上。
    紅色的球體之中，細看其中有凹凸不平處，老祖宗以法力托舉，李天一也隻能這麽做。這一入微觀測，李天一瞪大雙眼，可見球體之中，此起彼伏的是群山，地麵是山火，一些由火焰和氣體形成的生命體，正聚攏其中，形成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生命方式，一種新的文明。
    “老祖宗，他們是...生靈？”李天一詫異，這一激動之下，隻是一搖晃，便給這些生命體造成巨大的災難。
    “這就是我們‘仙界’之下的世界，他們很弱小，你們隨意就能把他們捏死，你將他煉化，你就是他們的天道，就像是你在家裏種植的盆栽，或是你手裏的一朵花，也就是禪宗口中所謂‘一花一世界’，其實裏麵蘊含著很多微生物。”
    李想言語間，再次拿起一顆球遞給李天一，隻是這一次，李天一感受到了重量。
    “啊！”
    當李天一拿起球體時，他的手刺痛了一下，原來世界中，有許多生靈感受到了‘世界’被抓走的恐慌，世界中的生靈向蒼天之上發出了一次反擊。
    李想接住球體，將球體放回腳下的混沌之中，隻一輕撫，李天一的手掌恢複，看著子孫迷茫的眼神，李想說道：“人養著一盆花、一池魚，其實都算是天道。花會生長，魚也會生長，或許有一天你沒注意的時候，那盆花中會產生更多的微生物，他會侵入你的體內，你會生病。你養的魚咬你一口，不知名的病菌就會進入你的身體。”
    “當你一不小心，你養的東西會升格。”
    李想笑道：“作為宇宙中最高的‘仙界’，仙界中的天道，我顯然要注意的東西要多得多，因為我無法注意到所有的世界。而這個世界，顯然是所有世界中最重的。”
    李天一低下頭去，仙界中的大乘和大帝們，向著穹頂發出威脅，可當強者們的氣息消失，他什麽也感受不到。
    此刻，甚至是合體境都在向蒼天反抗。
    “最初的天道，在不斷吸取外界生靈的力量，從下界將強者的靈魂洗淨，留在仙界之中成為‘仙人’，其實是無奈之舉。”李想說道：“生命會進化，一些小世界的生命，他們用上億年，甚至是更多的年歲才能誕生靈智。”
    “可是當靈智誕生的那一刻，他們的智慧會讓他們的進化速度加快，脫離自身所在的環境。所以天道需要不斷地清理那些強大的下界，就像天道以‘仙界’之名欺騙強大的生靈飛升，因為祂不允許有人脫離祂的掌控。”
    “仙界中的生靈，晉升無疑是更快的，因為仙界之中擁有著最多的靈氣。為了鏟除威脅，天道以仙人將之創造，又將他們殺死。”
    說著，李想忽然忍俊不禁，“有一段時間，天道明白了我身上發生的一切之後，祂將我稱之為‘寄生蟲’，十分渺小的存在，但是當它寄生在人的身體，會慢慢地鳩占鵲巢，我用了很多年，徹底掌控了天道的一切。”
    李天一隱隱約約明白了。
    在世界之內的合體、大乘和大帝，就是在慢慢掌握世界力量的，已經通過歲月達到擁有威脅天道實力的，細菌、蟲子或者一些別的什麽，他們等待在陰暗的角落，等待著老祖宗虛弱的時候，發出致命一擊！
    “那為什麽不放他們離開呢？”李天一低下頭，至少他認識的人之中，人皇就是值得敬佩的人，他並沒有將人皇當做敵人。
    “那就要回到你問我的問題，我...為什麽沒有出現。”
    李想微眯雙眼，朝前一步踏去。
    他的麵前如同鏡麵，又如同擲入石子的湖麵，一下消失不見。
    李天一愣了愣，也朝前踏出。
    可這一走，李天一就已色變。
    他和老祖宗，走入了茫茫宇宙，無數的星球，在宇宙中誕生，從那些星球之中，他感受到了無可匹敵的力量，那些力量，和老祖宗身上的一樣——天道！
    驚慌失措之中，李天一也看到了老祖宗身上散發的白色光輝，那是...【因果律】的力量！
    “這算不上是什麽因果，如果生靈從仙界踏出，他的肉體和靈魂將會升格，我能做到的，他們同樣能做到。”
    李天一無法想象，老祖宗看到這樣的未來，竟然會如此平靜。
    隻聽老祖宗說道：“宇宙在朝著無窮變化，祂一直在擴張，我作為最高層級的天道，在阻止著其他生靈達到我的高度。因為他們一旦擺脫我，他們也能在其他世界，獲得三千大道，突破我在仙界設下的‘九十九轉九劫限製’。”
    “於是他們會像細菌一樣繁殖，當他們充滿宇宙，我的【因果律】甚至無法預測未來，淪為其中普通的一份子，直到遭致毀滅。”
    說著說著，李想又朝前踏出一步。
    那些在【因果律】下命算的一種種可能，如幻燈片一般劃過。
    老祖宗說，“我成為了天道，也要承天道之重，無數年來都在尋找一條正確的道路。與此同時，仙界之中的生靈，也在尋求超脫。”
    李天一看到了一種種老祖宗推演的可能。
    一個生靈突破天道，成為了新世界的天道，新世界中又有天道疏忽，被祂之下生靈成為新的‘天道’，於是被老祖宗殺死，原來老祖宗嚐試過讓生靈突破界限。
    這樣的‘可能’層出不窮，生靈說飛升是騙局，生靈企圖突破天道，擺脫牢籠，可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他們的突破會導致宇宙的混亂。
    老祖宗甚至曾經勸導，可塵世間的強者，要不是不相信，要不就是無法擺脫貪婪的欲望。原來，天道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在窺探未來，也在尋找未來。”
    老祖宗的聲音響起，李天一看到了老祖宗臉上的笑意，當老祖宗隨手一拂，李天一麵色茫然。
    這次他並未出現在宇宙中，而是出現在一顆藍色的星球上。
    他和老祖宗如同虛影，這個世界高樓大廈，修士在天空禦劍飛行，地麵是一所學校。
    “叮鈴鈴！”
    當學校下課的鍾聲響起，車庫裏開出了一輛用靈石作為能源的跑車。
    車上的年輕人，不顧四周傳來的嘲諷聲，用手中的令牌按在跑車方向盤上，感慨一聲，“神奇的世界。”
    四周的嘲諷聲依舊。
    年輕人戴上了墨鏡，一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伸出車外，朝著眾人伸出中指，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