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陽節。
    雲晏起了個大早，洗澡，穿衣，在鏡子前認真打著領帶。
    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將他整個人襯得氣宇軒昂，矜貴無比。
    方卿卿看著他，卻覺得他周身都彌漫著濃濃的悲傷。
    “雲先生，我們到底去見誰？”
    聞言，雲晏轉身。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眸色深深，望不到底的眸子裏，蘊藏著無盡憂傷。
    “穿黑色的衣服吧。”
    彎腰，揉揉還躺在床上的方卿卿的頭發，柔聲叮囑一句。
    繼而轉身去看雲笙了。
    方卿卿呆愣在床上，不對勁，這不大對勁啊！
    她驚坐起，雙手抓抓烏黑的頭發，雲晏從昨天到現在，處處透著不對勁，可是到底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心裏存疑，還是起床洗漱，換好了衣服。
    從頭到腳的黑色，黑色的真絲襯衫，黑色的休閑長褲，黑色的頭發簡單紮成低馬尾，也沒有化妝，就出去了。
    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一身黑色的西服的雲晏，牽著同樣是一身黑色小西服的雲笙迎麵走來。
    方卿卿眼皮一跳。
    要說自己和雲晏穿成這樣也就算了，小雲笙也穿成這樣……
    他們怕不是要去見公婆，更像是要去掃墓。
    “早安，媽媽。”
    小雲笙朗朗一聲問安，將方卿卿從漂移的思緒拉回來。
    “早。”
    “下樓先吃早餐吧，吃完我們就出發。”
    雲晏看了一眼方卿卿，黑色，讓她的氣質更加分明，銳利中帶著一絲女性的溫柔，莊重而不暗沉，恰到好處。
    三人一起下樓，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剛落座，管家就抱來一束白色蝴蝶蘭，白色的花束，卻用的黑色包裝紙，看上去奇異的很。
    “先生，您要的花準備好了。”
    “好，先放那。”
    雲晏抬眸掃了一眼，繼續吃飯。
    方卿卿實在按耐不住心裏的好奇，湊過去低聲問雲笙，“媽媽的好寶貝，你快告訴媽媽，今天我們要去哪裏吖？”
    誘哄的意味很明顯了。
    雲笙小紳士一樣的優雅吃著早餐，掃了一眼笑的諂媚的小後媽，道：
    “小後媽，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方卿卿：……
    雲晏給我賣關子就算了，你也給我裝起來了是吧。
    後媽屬性上身，飯桌下捏一把他的小短腿，壓低聲音強勢逼問：“你到底說不說？”
    雲笙麵色不動，仿若無感，繼續吃飯。
    雲晏看了兩人一眼，並未說話。
    吃完早餐，小雲笙拍拍方卿卿的臉頰，親熱的說：“小後媽，雖然我很愛你，但是請你你不要嚐試著最惡毒後媽，那不適合你。”
    說罷，小短腿就從凳子上跳下去，追著雲晏去了。
    “嘿！”
    方卿卿在後麵咬牙，快速吃掉最後一口三明治，擦了擦手，追了上去。
    沒帶司機，雲晏親自開車。
    方卿卿坐在副駕駛，小雲笙抱著花束，坐在後麵的兒童座椅上。
    一路上，父子倆都是表情凝重，神色莊重。
    方卿卿也不再追問了。
    但心裏已經很清楚，此去定不是去見什麽公婆。
    車子一路行駛，穿過繁華的街道，上了高速，出城，開上一條上山的路。
    京郊的西山。
    這裏是一個大大的墓園。
    下車後，雲晏拿著花，牽著小雲笙，臉色沉重的看了一眼方卿卿，點頭示意她跟上來。
    雲笙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的腳步，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方卿卿，表情裏有著方卿卿讀不懂的擔憂和緊張。
    沒有再說話，一家三口，沿著青石街一路走去。
    到了一座墓碑前，停下。
    雲晏將花放在墓前，對小雲笙招招手，道：
    “過來，給你爸爸磕個頭。”
    小家夥踮著腳跑過去，“噗通”一聲跪下，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頭。
    方卿卿僵在原地。
    墓碑上沒有照片，隻刻著：摯友蕭何之墓。
    她猜想過無數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雲笙的親生父親已經死了。
    雲晏彎腰，朝墓碑鞠躬。
    方卿卿跟著做了。
    “這是雲笙的親生父親，他叫蕭何，是我的好友，也是戰友。”
    戰友？！！！
    這兩個字對方卿卿的震撼是極大的。
    雲晏幫她捋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看的出她的疑惑和震驚，開始解釋：
    “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在眾所周知的職業下，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人，在看不見的地方，做著一些事情，保衛著國家和人民的安全。”
    方卿卿瞳孔放大，“所以你……”
    “對，我除了是一個商人，還有別的身份。”
    雲晏看著她的眼睛。
    “蕭何他在t國待了十幾年，解救過無數被騙，被拐賣，被以非法渠道帶過去的國人。深入敵方陣營不下百次，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重傷，斷了一條腿，本來已經退役了的。”
    “可是他放不下很多東西，自己留在了那邊。隱藏身份，盡自己所能給其他人供一些信息，他在用另一種方式繼續完成他的使命。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女孩，他們戀愛了。”
    “那段時間，那邊用人體運貨的事很猖獗，他本來想最後摧毀這個產業鏈後，帶著他的愛人和孩子回國的，可惜……”
    說到這裏，雲晏的眼眶泛紅，低頭看了眼清理墓地周圍落葉的雲笙，繼續道：
    “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們的潛伏行動被對方發現了，那一次，犧牲了很多人，蕭何也在其中，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快不行了……”
    雲晏哽咽，抬頭望天，“是我們去晚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經曆，勾動著方卿卿的心弦，她腦海裏閃過無數畫麵和無數張麵孔，何其相似。
    “後來呢？”
    雲晏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後來，他告訴我他有了一個孩子，拜托我照顧他。我找到他住所的時候，他的房子起火了，我在烈火裏救出了雲笙，很遺憾，沒有救出他的媽媽。”
    最後一句話，雲晏是對著墓碑上的名字說的，仿佛在跟他道歉。
    方卿卿眼眶含淚，低頭看一眼乖巧的雲笙，心疼極了。
    “所以你就把他帶回來，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
    她理解出生入死的兄弟，最後死在自己麵前時候，自己無能為力的絕望，也十分理解雲晏的做法。
    雲晏點點頭。
    “嗯，所以之前一直沒有對外宣布。”
    他拉起方卿卿的手，鄭重道：“不過現在，好在有了你，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大家麵前。”
    方卿卿被他這句話觸動，眼眶酸脹。
    她想過一萬種可能，但萬萬沒想到小雲笙的身世，竟然是這般。
    “笙笙，過來。”
    她蹲下身，將小雲笙招到身邊，軟軟將他抱住。
    小雲笙回抱著她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問：
    “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愛我嗎？”
    方卿卿眼淚不受控製的滴落，將懷抱收緊。
    “我會比以前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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