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痛楚，幾乎要讓李子成昏厥。
    他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短短一會兒功夫，他的氣息就已經衰弱到了極致。
    “……我還不能死。”
    渾渾噩噩中，殘餘的意識隻有這一個念頭。
    他不能在這裏倒下。
    全憑求生的本能，李子成的左手緩緩地向懷裏伸去。
    “李兄！”
    恍惚中，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
    李子成眼皮微抬，滿是重影的視線中，一個身影趕了過來。
    那是蘇淩。
    “他……是來救我了？”
    李子成的思維，都已經變得有些遲鈍。
    隻是，在那放緩的目光中，還有一頭吊睛大虎，緊緊跟在蘇淩的身後。
    那張血盆大口，愈發清晰。
    直到一道爪痕的殘影劃過——
    血液飛濺，吊睛大虎的爪擊，在李子成的胸膛，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而他手中的求救信號彈，也隨著斷裂的左臂，在半空飛舞，直至掉落在地，被那頭將他撞飛的獠牙野豬啃食殆盡。
    “我…要死了嗎？”
    黯淡視線中，那個人的麵容看不清表情。
    在生命流逝，即將死亡的最後關頭，回應李子成的，隻有陣陣獸吼，以及……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眸。
    隨後，一切都暗了下去。
    李子成徹底沒了氣息。
    看著李子成的屍體，蘇淩的內心，卻沒有多少波動。
    經曆了那麽多，他早已習慣將情緒藏在心裏。
    而且，如果不是重生時日太短，區區一個小角色，根本就不至於他花費這麽多功夫對付。
    好在，如今李子成已死，蘇淩也不用再繼續偽裝。
    看著那頭獠牙野豬還在專心啃噬著斷手，蘇淩冷笑一聲。
    仗著皮糙肉厚，不把我當回事是吧？
    那就讓你長點記性！
    心念轉動的同時，蘇淩毫不猶豫的一拳轟出。
    “破軍！”
    如此雷霆攻勢，直指性命！
    這裹挾著元力的恐怖一擊，讓獠牙野豬感受到了致命威脅。
    它下意識想要躲閃。
    但由於體型太大，僅憑臨時反應，如何能躲？
    下一刻，剛猛的拳風直接擊中了獠牙野豬的頭顱。
    劇烈的衝擊下，一張醜陋的豬臉被擠壓的變形，扭曲。
    甚至，那對被它引以為傲的獠牙，也被打斷了一根！
    無可匹敵的力量之下，獠牙野豬的軀體倒飛出去，帶著鮮血濺射，狠狠的砸倒在地。
    周遭一陣震動。
    獠牙野豬還想踉蹌著起身，但它的腦子卻像是無法再控製自己的肉體，隻能在地上不斷的掙紮。
    幾個呼吸後，更多的血液從它口中溢出，隨後，獠牙野豬便逐漸沒了動靜。
    如此震撼的一幕，讓原本抱著戲耍心思的吊睛大虎頓時愣在了原地。
    不是……這隻兩腳獸剛才不還是一隻弱雞嗎，怎麽突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實力飆升不說，那漠視一切的眼神，甚至讓它都感到了一絲戰栗。
    難道，之前都是對方故意偽裝出的假象？！
    這種可能，讓吊睛大虎一時僵住。
    能一擊秒殺獠牙野豬，饒使是它，也絕不可能。
    唯有三階，乃至更高……
    當看見蘇淩轉過身，吊睛大虎瞬間毛發炸立，虎背拱起，發出了急促的厲吼聲。
    吼！
    一邊做出攻擊姿態，吊睛大虎一邊慢慢往後倒退。
    在這苦岷山脈，能成長到二階巔峰，它靠的，不僅是實力，還有一定的智慧。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兩腳獸，才是真正的獵手！
    後退了兩步後，吊睛大虎猛然轉身，竟打算直接逃跑！
    但豈料，蘇淩的動作更快。
    他就預料到對方下一步的動作，提前就閃身攔住了吊睛大虎。
    “我讓你走了嗎？”
    蘇淩的眼眸冰冷，前世和妖獸打了那麽多交道，他太清楚這些妖獸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強一點的，要麽不怕死，要麽有腦子。
    獠牙野豬屬於前者，吊睛大虎屬於後者。
    眼見著吊睛大虎還想逃跑，蘇淩瞬間閃身，雙拳合一，直接朝著吊睛大虎的虎背用力一砸。
    這蠻橫不講道理的力道，將吊睛大虎硬生砸倒在地。
    它的脊背甚至都為之彎曲，軀體狠狠撞擊在地麵，引起一片飛塵。
    蘇淩沒給它喘息的機會，直接摁著虎頭，再次接連轟出幾拳。
    聖體小成後，他的力量，已經成長到一個極其強悍的地步，哪怕是不動用地級的撼山拳法，也能將二階妖獸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很快，吊睛大虎就沒了氣息，直接和獠牙野豬作伴去了。
    蘇淩麵無表情的將手上沾染的鮮血甩掉，看了李子成的屍體一眼。
    自己這算不算給他報仇了？
    他的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隨即很快又恢複了淡定。
    能如此毫不掩飾，明目張膽的爆發實力，蘇淩自然有所考慮。
    隻要自己想要奪魁，真實實力必然就是瞞不住的。
    他不可能僅憑明麵上的元師境二層巔峰，和元師境七層的慕綰綰競爭。
    一旦越級作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隱藏了實力。
    況且，慕綰綰還有一頭同樣是二階巔峰的大黃狗幫忙。
    如果不獵殺三階妖獸，蘇淩還真不一定能爭過這倆。
    更何況，先前有弟子提到的韓厲，林楚風……以及隱藏了實力的趙陽，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即便沒有慕綰綰，他們也是蘇淩奪魁的強力競爭對手。
    所以，在什麽時候選擇暴露實力，這才是關鍵。
    眼下……
    蘇淩不動聲色的看了投影水晶的方向一眼。
    不管這場戰鬥，有沒有長老看見，但在明麵上，殺死李子成的，不是自己。
    這就足夠了。
    大仇已報，何須再惺惺作假？
    就算被攬月宗的長老們知道，他蘇淩是故意隱藏了實力，那又如何？
    隻要沒有直接動手，即便是宗主張楚溪來了，也無法拿門規壓他！
    最重要的是，蘇淩表現出的實力，以及潛力，都遠遠高出李子成。
    他可是真傳弟子！
    總不能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普通弟子，將蘇淩逐出宗門吧？
    活著的人，才有價值。
    蘇淩正是算準了這些，才會如此不加掩飾。
    隻能說，雖然實力不複從前，但前世的處世經驗，依舊能讓他遊刃有餘。
    ……
    與此同時。
    和蘇淩預想的一樣。
    由於之前打臉了王之俞，他本就是被議論的焦點。
    再加上，獠牙野豬和吊睛大虎乃是目前為止，僅有出現的兩頭二階巔峰妖獸，所以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盡數被長老們看在了眼裏。
    沒辦法，那兩頭妖獸造成的動靜太明顯了。
    從部分投影畫麵的高處看，鳥雀驚飛，塵土飛揚，樹木斷裂倒塌，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所以早在蘇淩出現之前，李子成和那兩頭妖獸的情況就已經被長老們關注到了。
    為此，甚至有長老提前朝著那邊方向靠近，隨時準備前去救援。
    隻不過……
    “這個蘇淩，到底是什麽意思！”
    當看完投影畫麵裏發生的一切，有執法堂的長老忍不住怒聲嗬斥。
    “他明明有能力擊敗那兩頭妖獸，為何不早早出手！”
    即便聽不到二人的對話，但在場所有人都不是瞎子。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蘇淩從原本的艱難應對，到直接秒殺二階巔峰妖獸。
    這其中的明顯差距，隨便一名普通人都能看的出來。
    “難不成，他是故意隱瞞實力，然後借機害死同門？”有長老眉頭微皺道，其他人頓時嘩然。
    在場眾人，哪個不是一路經曆走來，眼下這個理由，極有可能就是真相！
    倘若如此……
    “這個蘇淩，好狠的心！”
    王之俞眯著眼睛，緩緩道，“宗主，此子用心歹毒，故意謀害同門，老夫建議，直接派出執法堂長老，將其繩之以法，以免更多弟子遭受謀害！”
    張楚溪眉頭微皺，沒等他開口，柳清月第一個站了出來。
    “好一個繩之以法！僅憑無端臆測，就要將我的弟子打為犯人……王長老，你也不怕這把火，會燒到你頭上！”
    麵對柳清月的抨擊，王之俞隻是冷冷一笑。
    “何為無端臆測？這蘇淩明明實力非凡，卻偏偏在那名弟子還活著的時候故意藏拙，等到人家身死，再以雷霆之勢擊殺了兩頭二階巔峰妖獸……這一點，在場長老可都是親眼看見了！”
    先前也就算了，但現在這種順風局麵，麵對痛恨之人，如果還不落井下石，未免也太看不起他王之俞了！
    “藏拙？”
    柳清月的眼神，帶有一絲譏諷。
    “王長老怕是忘了，是你親口說出，蘇淩絕不可能戰勝二階妖獸！現在倒好，又開始誇讚蘇淩實力非凡了？那清月就想問一問，我這弟子，到底是強是弱，你能否給個準信？”
    “是啊，蘇淩到底是強是弱呢？”長老許震這時冒了頭。
    但隨即，張楚溪的淡淡一瞥，讓他悻悻的閉上了嘴。
    麵對柳清月的據理力爭，其實在場長老都清楚，這蘇淩，絕對有一些問題。
    甚至，蘇淩還極有可能和那個叫做李子成的普通弟子有些恩怨。
    否則再怎麽隱藏實力，也不至於看到同門身死在麵前而無動於衷吧？
    隻不過……
    見王之瑜陰沉著臉，柳清月繼續說道：“再說了，就算蘇淩隱藏了實力，那又如何？諸位可都是親眼看見了，那李子成是自己不敵妖獸被殺害，和我的弟子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話音落罷，在場眾人都有些沉默。
    柳清月道出的這一點，是最關鍵的。
    即便蘇淩隱藏了實力，但隻要他沒有對李子成動手，宗門就不能對他怎麽樣。
    沒有證據，何來懲罰？
    “你這是詭辯！”
    見眾人都保持沉默，王之瑜坐不住了，他喝道，“即便蘇淩沒有動手，但李子成的死，也跟他脫不了關係！”
    柳清月輕笑一聲。
    李子成和蘇淩的衝突，她這個做師尊的，怎麽可能不清楚。
    但那又如何？
    李子成的那點小心思，她早就看穿。
    對方看她的眼神，滿是覬覦和貪婪。
    若不是身為宗門長老，這樣的人，她早就視為敵人一劍斬之。
    而且，更重要的是——
    對於蘇淩，柳清月保持著絕對的信任。
    她太清楚蘇淩的性格了。
    若非有著血海深仇，以那個孩子的性格，他又豈會對別人下手？
    畢竟，這兩年來，蘇淩遭受的白眼，柳清月都看在眼裏。
    但即便如此，他都從未怨恨過任何人，唯獨痛恨自己沒有爭氣。
    這樣善良的一個孩子，你說他故意殺人？
    那……也是李子成該死！
    腦海裏，這些思緒閃過。
    柳清月平靜開口。
    “好，既然你說李子成的死，和蘇淩脫不了關係，那我就說的難聽一點！”
    “就算蘇淩是有實力救下李子成不假，但問題是，倘若有實力不救人就是謀殺，那按照王長老你的意思……過去宗門考核死去的那麽多弟子，在一旁袖手旁觀的巡邏長老，豈不是都是謀殺？”
    說到這裏，柳清月頓了頓，用手指了指在場眾人。
    “你，我，他，我們，都是犯人！”
    柳清月的話，擲地有聲，砸的幾名長老眼皮一跳。
    本以為這兩年，柳清月的性子變平和了，但現在看來，她依舊是那麽充滿銳氣，強勢。
    王之俞也是沒想到，柳清月居然能這麽甩鍋，他有些怒意道：
    “簡直是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你身為宗門長老，不僅不考慮維護宗門利益，反倒是處處和宗門作對，柳長老，你…你……！”
    柳清月淡淡的看了王之俞一眼，打斷道：“王長老一大把年紀，就稍稍收著點脾氣吧，萬一哪一天不小心走火入魔，可是宗門的一大損失。”
    若是蘇淩在此聽見了柳清月的發言，估計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這師尊冷嘲熱諷的功夫，可一點兒也不比他差。
    此刻，王之俞被氣的臉色漲紅，他轉頭看向張楚溪，咬牙道：“宗主，蘇淩保藏禍心，難道，此事就這麽算了？”
    麵對王之俞的質問，張楚溪臉色平靜。
    他負手而立，靜靜注視著投影畫麵。
    腦海裏，卻是閃過少年曾經許下的誓言，
    ‘十日後，弟子會在此次宗門考核中，奪得魁首！’
    當初認為這小子狂妄自大，但現在看來……
    好像還真有可能？
    想到這裏，張楚溪袖袍一揮，輕笑一聲。
    “他若奪魁，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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