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外麵？”
    聽到陳諾的話，沈新眉張著小嘴，一臉茫然，顯然沒明白什麽意思。
    陳諾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走出小區，去同興街逛逛，就用你現在的樣子出去。”
    沈新眉霎時眼眸瞪大，臉上滿是恐懼，連連擺手：
    “不要，不要！陳諾同學，求求你，不要！”
    對她來說，小區是一個相比安靜的空間，人不多，還有四麵高牆圍立，在心理上也有一種安全感。
    但若是走出小區，那便意味著要把自己的恐懼完全暴露在外麵。
    或者說，要重新麵對那些拚命忘記的恐懼。
    就像當初在初中時，她每天走進學校，就要麵對無數異樣的目光，甚至還有麵對麵的嘲笑和侮辱。
    現在她好不容易把自己藏進了“醜女”的殼子裏，不被人關注，總算能安靜又小心地活著。
    可如果她又用本來的相貌走出去，從前的那些事會不會重演？
    沈新眉心裏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懼，以至於她的小臉都變得慘白。
    陳諾嚇了一跳，連忙道：“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沒關係，我就是說說而已。”
    沈新眉麵露驚恐，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不用出去嗎？”
    陳諾鄭重地保證：“隻要你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強迫你出去的！”
    沈新眉總算鬆了口氣，心裏的恐懼慢慢消失，那清純又嬌媚的小臉也恢複了血色。
    看著到她嚇得這麽厲害，陳諾不禁微微皺眉。
    原本以為已經進行到第四步了，往後會越來越容易，沒想到小奶貓的心病居然這麽嚴重。
    看來她當初一定遇到過很嚴重的事，而且應該是和她的容貌有關。
    所以她上了高中才會刻意扮醜，把自己隱藏起來。
    就像是蝸牛躲進了厚厚的殼裏。
    自己做的前三步，隻是把殼的表層剝掉了，但並沒有觸及真正的核心。
    而到了第四步，讓小奶貓完全露出真容，走到外麵去，這就刺激到了這個殼最堅硬的部分。
    同時也是治好她心病最關鍵的一步。
    而陳諾已經感覺到吃力了。
    要不......去找個心理醫生？
    但江縣哪來的心理醫生？
    而且現在離高考隻有一個月了，恐怕也來不及了。
    怎麽辦？
    看來要找孟姐談談了。
    “陳諾同學，你......你生氣了嗎？”
    耳邊響起怯怯的聲音，陳諾回過神來，隻見沈新眉正弱弱地看著自己，一臉愧疚的樣子。
    陳諾微笑道：“我生氣做什麽？剛才隻是忽然想起了一道難題，哈哈，我們再走一圈吧。”
    說完帶著沈新眉在別墅小區裏又走了一圈，然後送她回了家。
    “早點休息，記得報備，我走了。”
    陳諾朝沈新眉揮揮手，轉身離開。
    沈新眉關了門，蹬蹬跑上二樓，在臥室的陽台上看著陳諾遠去的背影，喃喃道：
    “陳諾同學好像真的生氣了......”
    陳諾其實真的沒生氣，他隻是有些煩惱。
    回去的路上他給孟曉冉發了一條消息：
    “姐，沈新眉初中的時候除了被人說克了父母，還遇到了什麽事？”
    上次孟曉冉就曾隱約提過沈新眉初中時被人造謠，但具體什麽情況，她似乎不願意細說。
    陳諾原本也沒打算追問，但現在不一樣了。
    沈新眉的心結很明顯就和初中時的遭遇有關，如果沒有更多的情報，他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
    片刻後，孟曉冉回了一條讓陳諾看不懂的消息：
    “你們終於發展到那一步了嗎？”
    陳諾不解：“姐，你在說什麽啊？我隻是發現沈新眉很害怕用自己真正的相貌見人，所以覺得奇怪。”
    這時公交車來了，陳諾上了車，已經是晚上九點半，車上沒什麽人。
    陳諾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孟曉冉打來了電話。
    陳諾連忙接通，對麵傳來成熟柔和的磁性嗓音：
    “弟，你真想知道新眉過去的事？”
    孟曉冉的聲音微微沙啞，帶著些許疲憊，顯然作為新校長接管容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陳諾立刻道：“是，我想幫幫她。”
    “在江縣，除了我沒人知道她從前的事，而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我有義務對她負責，你呢？你做好心理準備......”
    孟曉冉沉默片刻，聲音變得嚴肅：
    “對她負責了嗎？”
    不知怎麽的，陳諾忽然有點衝動，竟脫口而出：
    “我當然會對她負責！”
    “好！這可是你說的哦！”孟曉冉聲音一變，咯咯笑了起來，像一隻得逞的狐狸。
    陳諾一怔，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臥槽，好像被套路了？
    電話對麵孟曉冉似乎生怕陳諾反悔，已經講述了起來：
    “新眉小時候，我姐姐姐夫生意很忙，經常把新眉一個人放在家裏。”
    “但新眉很懂事，從不哭鬧，還自己學做吃的，學做家務，她很聰明，什麽都是一學就會——這些相信你都體會過了。”
    “那時候新眉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很愛笑，很喜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也有很多朋友。”
    “朋友？”陳諾有些意外。
    他以為沈新眉沒什麽朋友。
    “嗬嗬。”孟曉冉的聲音變冷：
    “是啊，新眉曾經也是有朋友的，但在姐姐姐夫出事以後，把她害的最慘的就是那幾個所謂的朋友。”
    “她們說新眉克父母，克得我離了婚，這就算了，她們還......”
    孟曉冉頓了頓，似乎平複了一下情緒，這才繼續說道：
    “她們還造謠，說新眉......勾引男生，說她，說她同時交往好幾個男生，還說看到她和男人去酒店......”
    “於是學校的同學都覺得新眉是壞女孩，甚至連老師都來問我。”
    “可是那時候新眉的父母剛剛去世，而且她還那麽小，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
    陳諾的手握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為什麽？她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孟曉冉冷笑：“這幾個女生長得很漂亮，成績也不錯，但都比不過新眉，她們喜歡的男生暗戀新眉，學校的獎狀也從來都是新眉的。”
    陳諾明白了。
    別人太優秀，你無論怎麽努力也趕不上，所以幹脆就把她毀掉。
    嫉妒讓人扭曲。
    可那時候小奶貓才十三四歲，剛剛失去了父母，在學校又要麵對無數詆毀和攻擊。
    她是怎麽挺過來的？
    陳諾忽然覺得胸口悶的慌，他的聲音有點冷：
    “那幾個女生，現在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