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沈新眉和劉甜甜上到三樓，正好看到一個男人從陳為民的辦公室裏出來。
    這男人四十多歲，戴著眼鏡，梳了個中分頭，看起來挺斯文的。
    但陳諾卻知道，這個外表文氣的男人，私底下不知侵吞了鍋爐廠多少資產。
    張林生，是鍋爐廠采購部的部長。
    陳諾認識他，還是因為上一世在江城電視台的法製頻道裏看到過他被逮捕的報道。
    而這一世，距離這家夥被抓還有兩年。
    陳諾原本和張林生是沒有交集的，但現在卻因為食堂產生了利益上的衝突。
    這段時間經常有職工找陳為民反映，說他們每天都是自己帶飯菜來廠裏，從來不去食堂吃飯。
    職工卡裏的錢都沒處用，想讓廠裏把職工卡裏的午餐補助都折算成工資。
    背後推波助瀾的人正是張林生。
    他原本想要承包食堂，但被陳諾捷足先登，他心有不甘，便想在廠門口開個飯店，搶食堂的生意。
    把職工的午餐補助提現，是第一步。
    而陳諾今天來，就是要釜底抽薪，徹底絕了張林生的心思。
    現在陳諾並不打算理會張林生，正要擦肩而過，對方卻擋在了他的麵前，笑嗬嗬地說道：
    “你就是陳國棟的兒子吧？”
    陳諾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請問你哪位？”
    張林生扶了扶眼鏡，看到了陳諾身後的沈新眉，眼中閃過驚豔，隨即若有所指地說道：
    “我就說廠長怎麽會把食堂交給一個高中生，原來是這樣啊。”
    陳諾眼神倏地一冷，旁邊的劉甜甜氣憤地道：“張部長，你別亂說話，她是陳諾的同學，今天是第一次來鍋爐廠！”
    張林生擺擺手：“我什麽都沒說啊，你們這麽緊張做什麽？哈哈哈，我還有個會，你們忙。”
    說完他又看了沈新眉一眼，再意有所指地看看廠長辦公室，哈哈笑著走了。
    劉甜甜氣的滿臉通紅，朝張林生的背影呸了一口：
    “什麽玩意兒！自己心裏髒看什麽都髒！弟弟，小沈，咱別理他！”
    沈新眉心思單純，根本沒聽懂張林生的話是什麽意思，一臉茫然地看著陳諾。
    陳諾默默地看著張林生走下樓梯，忽然說道：“第一次遇到這麽急著坐牢的。”
    劉甜甜不解：“弟弟你在說什麽呢？”
    陳諾對她說道：“甜甜姐，我進去了，你帶我同學在廠裏逛逛吧。”
    隨後摸了摸沈新眉的腦袋：“乖，我談完事情就來接你。”
    沈新眉捏著衣角，乖巧地點點頭。
    劉甜甜在旁邊看得如癡如醉，絕美少女對全世界高冷，隻在少年一人麵前乖巧溫順，媽耶這cp也太好磕了！
    兩個女生離開，陳諾走到陳為民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請進。”
    裏麵響起略顯沙啞的聲音，陳諾推門進去，陳為民正坐在辦公桌前，眉頭緊鎖。
    看到陳諾進來，他的臉上才現出一絲笑容，起身道：
    “小陳來了，坐吧。”
    陳諾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陳為民的辦公桌，上麵放著一張財務報表。
    “陳叔您坐，我來我來。”
    他搶在陳為民的前麵，熟門熟路地從櫃子裏拿了茶葉出來，泡了兩杯竹葉青，放到了茶幾上。
    他這麽熟悉，是因為櫃子裏這兩盒竹葉青還是他送的。
    “小陳，你來找我，應該是聽說午餐補助可能要折成工資的事了吧？”
    等陳諾坐下，陳為民開門見山地說道：
    “小陳，我知道這可能會影響食堂的生意，但廠裏確實有很多職工都是自己帶的午飯，職工卡裏的午餐補助他們根本享受不到，這對他們來說確實不公平。”
    陳諾說道：“陳叔，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咱們全廠職工的公平！”
    陳為民不解：“你有什麽想法？”
    陳諾麵帶微笑，聲音裏全是感情：“陳叔，現在整個工業園區隻有咱們鍋爐廠一家企業，方圓五公裏內連一個小賣部都沒有。”
    “我們的職工要是想喝瓶可樂，都得坐三站公交車才買得到。”
    “所以，我有一個夢想。”
    陳諾站了起來，張開雙手：“我要讓咱們的職工足不出廠，想買什麽都能買到，讓我們的職工感受到真切的便利和幸福！”
    陳為民端著茶杯，仰頭看著他，似乎有點明白了：
    “小陳，你的意思是......”
    陳諾坐下，也端起茶杯：“我想在食堂裏開個小超市。”
    不等陳為民說話，陳諾繼續說道：
    “陳叔，咱們這個小超市有兩個好處，一是讓職工買東西更方便，二是讓大家的餐費補助有處可用。”
    “要是成了，職工們不管是想喝可樂，還是想給家裏買袋大米，不用出廠就能買到！”
    “那些中午自己帶飯的職工也不用發愁自己卡裏的午餐補助沒處可用了。”
    “一舉兩得！”
    “哦不，是一舉三得！”
    陳為民眼睛微微發亮：“還有一得是什麽？”
    陳諾把茶杯遞到了陳為民的麵前，微笑道：
    “廠裏的職工會更加感激陳叔，以後縣裏領導來考察，聽到的全都是對您的讚美，對您的仕途大有益處啊！”
    陳為民一時愕然，上下打量陳諾，忽然感歎：
    “老陳這麽老實的人，是怎麽教出你這樣的兒子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茶杯往前一送，和陳諾的茶杯輕輕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叮！
    這就算是談成了。
    不過陳諾的事還沒完，他看了看辦公桌上的財務報表，對陳為民問道：
    “陳叔，我聽我爸說廠裏這兩年的效益不太好，好像是成本一直下不來？”
    陳為民現在已經完全把陳諾當作可以和自己平等對話的合作夥伴了，也不隱瞞，歎了口氣道：
    “是啊，這兩年什麽材料都漲價了，不好做了。”
    他剛剛就在看上個月的報表，廠裏又是虧損，除了市場競爭愈發激烈，產品連連降價。
    還有一大原因，就是運營成本越來越高。
    陳為民剛才愁眉不展，就是在苦思怎麽降本增效。
    陳諾噙了口竹葉青，不經意地說道：
    “陳叔，我一個朋友的朋友說，他家在給鍋爐廠供辦公耗材，一隻圓珠筆好像都比賣給其他地方高兩毛。”
    陳為民一怔：“高兩毛？！你聽誰說的？”
    陳諾小聲道：“陳叔，我就是瞎說，瞎說啊，高出的那兩毛，我朋友的朋友隻能多賺一毛，剩下的一毛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陳為民的神情倏地凝重：“你說的是真的？”
    陳諾哈哈一笑：“我就是聽說的，隨口一說，對了陳叔，剛才從你辦公室出去的那個是采購部的部長吧？難道……廠裏買圓珠筆就是歸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