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剛的談話中，徐戰知道，有一點，兩個人之間很像，甚至可以說是同一種人。
    為了愛人，可以放棄一切成就。
    徐戰看著遠方，沒有說話。
    毛大河又道：“……我出生的時候，奇醜無比，還長滿了渾身的毛……”
    “……所以我被親生父母丟了。”
    “……我是被養母收養的，當時在一個河邊，她看到藍子裏的嬰兒，還好我的親生父母有點良心，沒有直接把我丟在河裏……”
    毛大河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點沉重。
    徐戰也終於知道他為什麽叫毛大河。
    毛大河不是為了跟誰姓，也不是誰幫他取的名字，他的名字而是讓他不要忘記過去，忘記這個救下他的女人……
    然而，這些跟啊媛，跟毛大河的妻子，沒有關係。
    這也不是毛大河想要說的。
    徐戰沉默著，這種感受他能體會。
    毛大河繼續說道：
    “……我養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可惜男人是個賭鬼，在收養我之前，男人很多年沒有回來了，養母以為死了，沒想到在收養我的第八個年頭，男人回來了………”
    “這個當初騙了家裏所有錢財的男人，回來第一天不是贖罪，不是懇求養母的原諒，二而是要錢……”
    ”養母不給，這個男人當著我的麵，扒了養母的衣服，然後搶了家裏唯一買稻穀種子的錢……”
    “……一天時間，他便輸完了這錢，，晚上這個男人醉醺醺的回到家裏，看到冷冷的灶台，以及餓了一天的我跟養母，開始發瘋，開始打人……”
    說到這裏，毛大河閉起了眼睛，勉強讓自己恢複情緒，好半天才繼續說道：“……養母是被他按住頭，掐住脖子的……”
    “……我殺了那個男人，是趁著他打按著養母的時候，一刀劈到了他的腦袋……”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當時，那個男人的血漿糊滿了養母的臉上。”
    “我殺人了，養母嚇傻了……知道這事躲不過去，讓我快跑，跑的越遠越好……”
    “我逃離了那個地方，養母為了幫我定罪，去自首了，後來不到一個月，養母死在了獄中，據說是自殺……用毛巾捏死了自己。”
    說道這裏，毛大河突然笑了起來。
    徐戰卻知道這是毛大河一輩子的心結，一輩子的心疼。
    這道坎恐怕他一輩子都過不去。
    收養他，救了他命的養母最後卻被他親手害死，這種感受沒有人能體會的到。
    讓徐戰疑惑的是，這跟啊媛跟毛大河的妻子，又有什麽關係呢？
    “你知道我養母那天推開我，讓我逃命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麽嗎？”
    毛大河停住笑聲，靠在駕駛座上，聲音也透了一絲滄桑。
    徐戰依舊什麽也沒說。
    毛大河又說起來。
    “她跟我說……大河，答應我，以後長大了，好好對你的女人，好好愛她，做一個好男人……”
    “大皮……你知道嗎？養母就那樣哭著看著我……那樣子我現在都還記得……”
    或許這就是毛大河為了妻子的原因，沒有辜負啊媛，便是因為年少時對養母的虧欠。
    是他害死了養母，所以答應養母最後懇求他的話才能彌補心裏對養母的虧欠。
    “這便是你受製於黎仇，甘願受他指使的原因吧？”
    徐戰問道。
    毛大河笑了笑，回道：“應該很多人聽了這段往事，都會認為，我是為了彌補對養母的虧欠，才這樣對啊媛的。”
    “不然呢？難道你舍棄不下阿媛，是因為真的愛她？”
    毛大河沒有直接回答徐戰的問題，而是繼續說起往事。
    “那天晚上，我跑出家門後，一直跑一直跑……後來跑不動了，我昏倒了……醒來的時候，發現我沒有死，而是到了一個城市，這個城市就是雲城……”
    “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加上淋了雨，感染了風寒……”
    “看著街道旁邊的包子鋪，我從老板伸出了手，結果是一頓毒打……”
    “……很快到了晚上，我靠在牆邊的角落裏，看著星空，看著熙熙攘攘的城市，看著街道盡頭無盡的煙火，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甚至就像一隻螞蟻，一隻餓死在這座城市的螞蟻，也沒誰在意……”
    “然而，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到我的耳邊，那個聲音說，餓了嗎？”
    “她便是啊媛，一個小乞丐，一個第二次救我的女人……”
    “啊媛遞給了我一個餅，就那樣看著我吃，看著我笑……”
    “後來，我才知道，啊媛那個時候其實也餓了一天……那個時候，我在吃餅的時候她是咽著口水的。”
    徐戰心裏一陣稀碎，他從來沒有想過毛大河會有這麽悲痛的童年。
    或許每個人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如他，如妻子，如女兒，如蕭邦，甚至幹媽……
    這世界上，很多表麵上的，看起來平平淡淡，卻不知背後是怎樣的驚天動地。
    “後來……你們便走到了一起？”
    徐戰問道。
    “從哪以後，是啊媛照顧我，每天把乞討過來的吃的分我一半……”
    “再後來，我們慢慢長大了……啊媛在餐廳做服務員，我進了黑虎幫，幫人看場子……”
    “啊媛不讓我幫黑虎幫辦事，我說我不會別的，隻會打架……”
    “也確實，那個時候，我隻會打架……有的時候衣服打破了，受傷了，都是啊媛幫我善後，一邊幫我縫衣服，處理傷口，還一邊念叨，嘴上罵著我，心裏卻是關心著我……”
    “黑虎幫就是靠能打上位，年輕的我，不怕苦不怕痛，我就想靠自己的努力成為黑虎幫管事的……”
    “隻有那樣，我才能讓啊媛過上好日子……”
    “可是……事情總是不會如你所願。”
    “我幫黑虎幫打拚的時候，自然得罪了很多人……”
    “那些人，明著不敢找我的麻煩，就找到了啊媛……”
    “……他們羞辱了啊媛，那麽多人……”
    “知道啊媛出事我，我請求當時我在黑虎幫的老大，求他幫我救出啊媛……”
    說到這裏，毛大河又笑了。
    笑聲裏透漏出無比的悲痛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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