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早上七點多鍾。
    跟著新生在操場集合，領完軍訓服，等教官的總指揮用最短的篇幅講完軍訓要注意的事項，接下來就是回去換好軍訓服，過來集合。
    第一天，一上午的訓練結束，操場直接抬走十多個中暑的新生。
    “我靠！這什麽鬼天氣？才十點多操場上都有熱浪！剛剛二十分鍾軍姿，我命都沒了半條！”
    “對啊！就這教官還說下午兩點鍾就開始軍訓！那太陽大的！”
    “多吃點午飯吧，剛剛我旁邊就有個女生暈倒了。”
    等一群人罵罵咧咧地四散開，搶著去食堂吃午餐。
    穿著一身寬寬大大軍訓服的白小婉才走出軍訓場地，剛進到樹蔭下，頭卻有點暈，這是低血糖的毛病犯了。
    白小婉突然很慶幸，要不是顧晨昨天凶巴巴地讓她吃了好多海鮮，上午這樣的天氣曬這麽久，肯定也會跟那幾個被送到醫務處的學生一樣。
    “這幾天要多吃點，不能像去年一樣暈倒了。”
    白小婉心裏對自己這麽說，默默地找了沒人的台階坐下，但拿出來的午餐還是涼掉的饅頭，說要多吃點，其實跟以前相比也就多了小半個饅頭。
    萬裏無雲的天空預示著下午更加火辣辣的天氣，在這種溫度下，又要站軍姿又要鍛煉蹲起、跨立等姿勢，要消耗的熱量可想而知，甚至有些低血糖的學生除了吃早餐還特地多買了不少葡萄糖。
    可。
    白小婉可能是習慣了餓肚子的感覺，也可能是軍訓跟她吃過的其他苦相比不算什麽。
    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從發白的帆布包拿出一個小罐子，啃著涼掉的一個半小饅頭。
    等她吃掉了半個饅頭，剛準備吃另外一個時，顧晨走過去叫她一聲，“小學姐。”
    “……顧晨同學。”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白小婉下意識小聲開口打招呼。
    “介意我坐這裏嗎？”
    “不介……”
    其實白小婉都不用回答，因為顧晨問完就直接坐下了。
    “什麽好吃的，聞著還挺香。”顧晨一眼就注意到她沾上了辣椒油的嘴唇，紅紅的，哪怕營養不良，看著皮膚有些不明顯的蠟黃，嘴唇看上去依舊很飽滿。
    “這個是我從家裏拿的，比、比正常的辣子辣一點。”白小婉有些結巴地小聲提醒了一下。
    辣椒肯定不能直接吃，看顧晨有點想嚐嚐的意思，白小婉低下頭，原本想把手上的饅頭掰成兩個，再把更大的給顧晨。
    但想了想，死死低下頭，兩手把一整個饅頭全遞過去。
    “小學姐，你把饅頭都給我吃了，你吃什麽？”顧晨笑道，這個學姐有點呆。
    “我、我早上吃過了。”
    “現在是中午。”
    白小婉不會騙人，所以不會說自己不吃午飯還不餓。
    剛好這時候，她的肚子突然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一聲，像她說話的聲音一樣小，但足夠讓兩人聽到。
    “……”
    “……”
    空氣在同時的沉默中帶著點搞笑的意思。
    看到臉色陡然紅起來的白小婉，顧晨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走吧，我請你一頓飯。”
    不等白小婉擺手拒絕。
    他拿起身邊裝了辣椒醬的罐子，“不是白白請你，我老媽老念叨著川渝的辣醬好吃，聽說那裏的辣椒粉算是一絕，老想嚐嚐。
    你把這罐辣椒醬送我，我請你吃飯，剛好等價交換。”
    “顧晨同學，真的不用……誒……”
    又是話沒說完就被顧晨拉著手腕拽到食堂。
    坐在餐廳的拐角位置。
    看他已經走向窗口打飯了，白小婉心裏還想著，剛剛已經說過不用請自己，顧晨應該不會買自己的那份飯。
    可當看到手上端著兩個盤子的顧晨往這邊走來，尤其還買了紅燒肉，魚肉那些很豐盛的菜品和兩碗米飯。
    白小婉死死拽著軍訓服的兩角，聲若蚊蠅：“顧晨同學，真的不用請我吃飯……”
    這些跟自己從家裏帶過來的辣醬相比，要貴重很多。
    “小學姐，你該不會……不想把辣椒醬給我，才故意不吃我請的這頓飯吧？”當然知道隻要開口小學姐就會把辣椒醬送給他，但顧晨還是拉下了臉。
    “沒有，我是……”看到他真有點生氣的樣子。
    白小婉剛想解釋的話語哽住，桃花眼帶著點委屈的淚光，如同迷人的湖水點綴上朦朧霧氣，但還是小聲先哄他：“你莫要生氣好不好？”
    “那你就好好吃飯。”顧晨笑嘻嘻，變臉比翻書還快。
    白小婉猶豫了一會還是拿起筷子，像以前一樣，小口小口的，最開始隻吃米飯，但在顧晨直接霸道地拿上筷子幫她夾菜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麵前的小碗往裏拉了一下。
    “小學姐，這些菜不合你胃口嗎？那我再去買一點。”顧晨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這麽瘦還不吃菜怎麽扛得過軍訓。
    “沒有……”看他起身就要再去買菜，白小婉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好一會又低下頭，委屈巴巴的，已經記不清這兩天被顧晨誤會多少次了。
    可她記憶更深的，一直是顧晨這段時間無意中幫她很多的畫麵。
    “你莫要買，我不挑食。”白小婉胳膊擰了一下，害怕顧晨真的又要破費，終於開始主動吃菜，夾起魚肉的時候怕煮熟的肉散掉後不好重新夾起來就浪費了，動作還特別小心。
    搭在額頭上厚重的劉海由此垂下來，露出了整張很精致的臉蛋，餐廳的光線很好，照在她清澈的臉上顯得眼睛有點亮亮的。
    “小學姐，你的軍訓服是不是買大了？”顧晨注意到她寬寬大大的衣袖，她在女生中算是高個子的，這樣穿顯得更瘦了。
    “買大一點，等放假帶回家，媽媽做農活還可以穿這個。”白小婉說話時，一雙桃花眼眨巴了兩下，像是帶著點點期許。
    她描述的是美好的畫麵，她本人也是美好的畫麵，卻讓顧晨感覺像是有一口氣猛地堵在心裏。
    一整個嘈雜的食堂全都是吃飯的人，但看著白小婉的樣子，總覺得世界都沒有哪一刻比此時靜謐。
    有些女生隻能用溫柔來形容。
    而顧晨此刻想用她來形容溫柔。
    “我吃飽了，小學姐，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顧晨扒拉完米飯放好筷子，擦擦嘴，拎起辣椒醬走出食堂。
    隻留下白小婉一個人，對著桌子上還剩了一大半的肉和菜看著，小心翼翼端著小白碗小口小口往嘴裏扒拉著米飯時，突然露出一個澹澹的笑容，清涼地如同炎炎夏季吹在額上的微風。
    除了想找機會感謝一下顧晨同學。
    還好想告訴媽媽，她親手做的辣椒醬可以給自己換來一頓很好吃的美食。
    但。
    想著那些時，她又有點悶悶地重新低下腦袋。
    要是能把這些菜和肉都打包起來，帶回家給媽媽和妹妹一起嚐嚐就更好了。
    等軍訓完找到合適的工作，還有機會這樣，哪怕工作累一點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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