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1點，富邦村鎮銀行一樓，發放楓林村拆遷款當日。
    整個楓林村，卻隻有一位村民在現場。
    “剩下的，還是讓我來說吧”
    “畢竟，當年不敢說，現在如果再不說，怕未來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祝易開口，不再是那不男不女嗓音。
    換成了道平穩、堅韌又無比滄桑的音調來。
    “當時，我們都天真地以為，拆遷款明天就會到”
    “大家去借錢種房，心裏沒什麽壓力，就想這個拆遷款到了後把本金再還給別人，連利息都不用，反而又平白無故地增加了幾百平的房子”
    “等到拆遷後，那就是幾萬塊錢的收入”
    ‘對於平日裏，隻是用幾毛幾塊錢來打交道的我們，這樣的收入”
    “已經是不能想象的一步登天”
    “大家都打的一手好算盤，但沒有想到在這些算盤之上，還有著”，祝易渾身發抖，臉色鐵青，使勁瞪著兩隻眼睛看向李翔。
    李翔揚起嘴角，嗤笑著，連頭都沒轉過來。
    “資本拆借公司，從來都不是什麽慈善機構！”
    “永遠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把借出來的錢，撈個底朝天回去！”
    “當第一個月結束，拆遷沒發生時，大家還有些樂觀，覺得下個月鐵定就能開始”
    “甚至，每家每戶都還在張羅著去想，等以後拆遷有錢了，應該怎麽樣買，還要買什麽什麽樣的車”
    “但等到第二個月，大家心裏開始有些慌了，卻依然沒有任何訊息”
    “接著便是第三個月、第四個月、第五個月......”
    “時間被一點一點的被拉長，我們逐漸發現，拆遷似乎越來越沒有了希望”
    “有些村民膽子大，花了幾天時間好不容易堵住了房地產公司老板，問到底還要不要拆遷”
    “可對方回答，從未有拆遷的這樣想法”
    “大家瞬間就驚呆了”
    “而這，卻是第三次收割的開始”
    祝易把話停了下來，胸膛劇烈起伏，彎著腰不停地喘粗氣，似乎想到了什麽極恐怖的事。
    吳平用手，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起了祝易的背。
    像是緩解，又像是鼓勵。
    趙海洋推了推眼鏡，神色複雜，兩頰咬肌鼓鼓的，像在極力控製著某種情緒。
    季仲明嘴角忽然勾起了一絲笑意，隻是在那笑意中，卻蘊含著森森寒意。
    抬起右手，把玩起了脖頸處的領針，繼續玩味地看向吳平。
    倒是要看看，這條野狗還能玩出什麽花來？！
    過了好久，祝易才停了下來。
    仰起頭看向眾人，那臉上，麵色慘白，帶著絲濃濃的悲哀和後怕。
    “那些人露出了獠牙”
    “要麽繼續給還利息，要麽趕緊把本金還來”
    “可大家哪有那些錢？很多人一下子慌了”
    “原本大家隻是在土裏刨食，哪有什麽腦子玩得過這些搞資本的人，全都措手不及”
    “當還不起利息，又沒有辦法再繼續找親戚朋友借到錢時”
    祝易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巴，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動，轉過身對著椅子邊上的垃圾桶。
    “嘔~嘔~~”
    在櫃台裏的柴淑欣，緊緊咬住了嘴唇，望向椅子邊上那佝僂的身影。
    突然間覺得自己，早上是不是對祝易太過嚴厲了？
    看向祝易的大紅棉服、人字拖鞋，還有那不修邊幅的形象，突然多了些心疼。
    “好了！”
    祝易回頭，擦了擦嘴巴的汙穢。
    正對著李剛，正對著李翔，正對著孫義正，正對著當年不敢正視和麵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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