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姓胡,名德祿【拜謝!再拜!欠更4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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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西北一千八百裏外,
    雲內州,
    九原城,
    前幾日的稀疏的雪花降下,讓城池內外灰白相間一片斑駁。
    雖天色晴朗,但寒風刺骨。
    距離城牆不遠,有占地頗廣綿延成片的大周軍營,營房屋頂的煙囪,朝外冒著燒炭取暖的青煙。
    冬日寒冷,將士們大多躲在營房中貓冬,而且感冒凍傷便要減員,所以營中並無多少訓練的呼喝聲。
    一片片營房環繞的中軍大帳營房前,一杆‘徐’字大旗在北風中獵獵作響。
    大旗幡杆不遠處,
    直通軍營大門的大路上,
    一隊巡邏的士卒邁著還算整齊的步伐,呼著白氣走過。
    走過有一會兒後,
    “駕!”
    遠遠的有聲音傳來,
    原來是遠處大門口,背上插著旗子驗明身份的驛卒,正鞭馬朝著中軍大帳快速趕來。
    這驛卒穿的頗為厚實,被保暖的皮衣加棉衣裹得像個圓球。
    中軍大帳門口,幾名肅立的徐家親兵看著奔來的驛卒,趕忙朝前走了兩步。
    “唏律律~”
    大口喘著氣的馬兒被勒停。
    徐家親兵趕忙上前,幫著風塵仆仆動作笨拙的驛卒側身下了馬。
    “多謝!多謝!”
    雙腳著地,驛卒有些腿軟,隨後一邊道謝,一邊顫顫巍巍的解開罩在外麵的皮衣,從懷裏掏出一根竹筒,道:“汴京送來的軍報!”
    一名徐家親兵接過竹筒後,轉身快步朝營房內走去。
    門外的親兵則拍了拍驛卒身上的塵土,看著中年相貌的驛卒,笑道道:“一路辛苦!快去暖和暖和,喝口驅寒的熱湯!”
    驛卒笑著連連點頭,跺了跺腳,口中呼著白氣道:“好!卑職每次來送信,就掛念咱們營中的這口熱肉湯。”
    徐家親兵笑道:“不止你掛念,我們也一樣。可惜,這肉湯平常人喝不到。”
    聽到此話,驛卒又笑了笑,點頭道:“也就是卑職送信送得多,知道徐將軍在城外大營,不然又要進城多跑不少路了。”
    徐家親兵笑著頷首,驛卒則拱手後牽著馬,朝一旁營房走去。
    中軍大帳的營房乃是土木結構,
    建的很是高大,
    形製就如同是汴京高門大戶的北屋正房,不過用料很不講究。
    因屋內沒有用來隔間的隔扇,隻有撐著房頂的木柱,
    故,一眼能從東牆看到西牆,屋內極為寬敞。
    營房中,正中朝門的北牆上掛著巨大的輿圖,輿圖前則是齊腰高,比例頗為精細的超大沙盤。
    要是仔細看沙盤上的地形,便能看出這上麵不僅僅隻有附近大周疆域的地形,更多的是東邊北遼的。
    沙盤旁,
    勇毅侯世子徐載端穿著錦緞麵兒的棉衣站在那裏,手裏捧著一個滿是使用痕跡的暖手爐,笑看著一旁的尉校道:
    “俊義,你這老是在營中躲著也不是個事兒!還是抽個時間回大名府,見見你父母和你說的那個女子吧!”
    盧俊義一臉煩躁的看著身前的沙盤,道:“催催催!年底催我相看,年後還催我相看!煩死了!”
    站在載端身旁的英國公三子張方頌笑道:“義哥兒,古人雲不孝有三,無後無大,你還是聽徐大哥的話,回家看看吧。”
    有幾個上了年紀的校尉看著英俊的盧俊義,笑道:“義哥兒,聽說你還是個雛兒?這女人的好,你得試過才知道”
    聽到此話,盧俊義眼睛一瞪就看向了徐大郎,徐載端趕忙搖頭,笑道:“不是我說的!”
    盧俊義隨即轉頭看向了師弟武鬆。
    瞧著師弟不敢和自己對視的樣子,盧俊義握緊了拳頭,道:“二郎,咱倆許久未鍛煉了!等會兒熱熱身子,馬軍步軍任你選!”
    不知是因為盧俊義是個雛兒這個消息,還是因為向來厲害的武鬆要被人操練,總之營房中響起了一片憋笑的聲音。
    武鬆麵色尷尬的正要拱手求饒的時候,徐家親兵掀開棉簾,捧著竹筒快步走了進來,躬身同徐載端道:“將軍,汴京軍報。”
    此話一出,偌大的房間中迅速安靜下來。
    徐載端放下暖手爐,接過竹筒後和張方頌對視了一眼後,朝一旁的屏風後走去。
    看著走開的兩位將軍,站在沙盤邊的眾指揮、尉校便開始低聲議論了起來。
    在屏風後的桌子上落座,徐載端查看一番封口印記後,將竹筒中密文寫成的軍報取出,遞給了一旁的軍中文吏。
    方才說話說的有些口幹的張家三郎張方頌,提著不大的溫水銅壺給載端滿了一碗水,道:“徐大哥,你說會有什麽事兒?”
    載端思忖片刻道:“年前我家小五在北遼驛館那麽一通鬧,還抓了使團中的人!想必北遼不會善罷甘休的。”
    張方頌又給自己滿了一碗水,點頭道:“能讓皇城司死扛著不放人,靖哥兒抓的那人,身份不會簡單的!”
    載端拿起水碗喝了一口,道:“也不知是什麽大人物。”
    張方頌看了眼還在‘翻譯’軍報的文吏一眼,低聲同載端道:“徐大哥,我看你軍中有幾個尉校頗為厲害!能否割愛,調到我軍中幾個”
    看著徐載端的眼神,張方頌道:“弟弟我保證,人調過來便是在我身邊!保他一份前程,絕不虧待!”
    徐載端看了眼不遠處,一臉疑惑的文吏,笑著道:“好!”
    過了一會兒,文吏一邊吹著紙上未幹的墨跡,一邊朝這邊走了過來:“將軍。”
    載端又看了眼文吏有些別扭的表情後,伸手將字不多的紙張接了過來。
    “徐大哥,喝水。”
    張家三郎笑著道。
    徐載端點頭,端起水碗後深呼吸了一下,開始一邊喝水,一邊看著紙上的內容。
    前麵一句倒還正常,乃是父親勇毅侯會在正月底回北方。
    可後麵這幾個字他都認識,怎麽組合起來的句子他有些理解不了呢!
    “吭~”
    水進了氣管。
    “噗!!!”
    看著軍報的徐載端動作迅速一個側頭,方才喝進去的水,從鼻子和嘴裏變成水霧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
    徐載端劇烈的咳嗽著。
    聽到這動靜,屏風外一眾軍中指揮,校尉們紛紛側頭看去。
    一旁的張方頌趕忙上前幫著徐載端拍著後背。
    “咳咳!”
    “徐大哥,怎麽了?是有什麽大事兒麽?”張方頌關心的看著載端問道。
    “咳!”
    載端清了清嗓子,擺手道:“沒沒什麽事,不小心岔氣了而已。”
    說完,載端站直身子,擦了擦嘴邊的水漬,斟酌片刻後,看著張方頌道:“三郎,之前英國公夫人懷五娘的時候,多大年紀?”
    張方頌眨了眨眼睛,道:“母親當時四十多歲!徐大哥你問這個幹什麽?”
    心思電轉,張方頌目瞪口呆的的說道:“不會是孫夫人”
    徐載端擠出一絲笑容後,無奈的點了下頭。
    正月十四,
    辰時末刻(早九點後)
    元宵將近,
    汴京城內外一片熱鬧,
    大街小巷,各家各戶的門口也多已掛上了彩燈。
    外城永泰門外,
    一家門前彩樓掛著‘王家久住’旗子的木樓二樓走廊中,一個穿著素淨的姑娘,正抱著疊好的衣服走著。
    在一間客房前站定,抱著衣服的姑娘道:“哥,開門!”
    “好!”
    應聲片刻後,之前在博州的花榮在裏麵打開屋門。
    這姑娘邁步進屋,將手裏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轉身笑道:“哥,這王家久住不僅能借用銅鬥,聽店家掌櫃說,一旁還有淨發社的老丈在呢。”
    “昨日咱們來得晚了些,天黑淨發社的老丈回家了!哥,榮家是侯府,我看你還是讓老丈幫你打理一下頭發胡須吧!”
    “你幹淨利索,讓榮家公子看著心裏也舒坦不是。”
    聽著妹妹的話,花榮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沉吟片刻後點頭道:“好!”
    看到哥哥同意,花燕笑著道:“走!”
    說完,兄妹二人關好房門後,邁步朝下走去。
    兄妹二人來到一樓的時候,
    有一位和花燕差不多年紀的姑娘,正在櫃台後和自家父親說著話。
    看著健碩英俊的花榮,這姑娘不由自主的看了起來,待看見花燕,這姑娘的眼神一暗,但聽到花燕叫‘哥’,店家姑娘眼神又亮了起來。
    兄妹二人經過櫃台的時,花榮笑著同掌櫃的點了下頭。
    店家姑娘立馬有些羞澀的低下頭。
    看著兄妹二人朝著一樓不遠處理發的老丈走去,店家姑娘扯了扯父親的衣服:“爹~”
    掌櫃對一表人才的花榮也是滿意的,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笑了笑道:“好好好,我去請人問問。”
    “謝謝爹!”
    “人家要是定親已婚了,你就別想了。”
    “嗯。”
    “看好櫃台。”
    說著,店家便走出櫃台,朝著花家兄妹走去。
    這邊,
    正鬆開花榮發髻的老丈,笑著問道:“客官生的真是相貌堂堂,今日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花榮還沒說話,花燕笑看著一旁正在幫忙打下手的老婦人,道:“我們要去富昌侯府拜訪!”
    “喲!富昌侯府?那可是高門大戶!”老丈笑著道。走到附近,聽到這段對話的店家掌櫃停下了腳步。
    看了看花榮,又回頭看了下自家姑娘,掌櫃搖了搖頭,走回了櫃台。
    花榮看著眼前飄落不時飄落的幾縷發絲,感受著老人手中薄刃利索切削頭發,道:“老丈您這手藝,當真是精熟!”
    “哈哈,多謝客官誇獎,小老兒做這行幾十年了。”
    “怪不得!這位是您娘子?”
    笑著看了眼一旁的老婦人,老人道:“對!”
    老婦人看著花燕,道:“客官,老婆子也有一手盤頭發的手藝,要不姑娘您試試?”
    花榮看了眼妹妹,笑道:“好!有勞婆婆了!”
    老婦人笑著同花燕道:“姑娘,請這邊坐。”說完,便回身從一旁捧出了一麵銅鏡。
    感受著鬢邊的薄刃,花榮沒話找話的問道:“不知老丈您貴姓?”
    老人專注的看著花榮的頭發,道:“客官,小老兒免貴姓胡,名德祿。”
    “哦!原來是胡老丈!”
    胡老丈笑著頷首,將手中的薄刃放到一旁後,便開始給花榮重新紮好了發髻。
    很快,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花榮滿意的點了下頭。
    這時,一旁的老婆婆道:“官人!咱們汴京姑娘們最時興的那個盤頭發的樣式,是怎麽盤來著?”
    胡老丈看了眼花榮,明白這老丈意思的花榮,笑著點了下頭。
    胡老丈這才去一旁洗了洗手,走到花燕身邊後上手盤起了頭發。
    一邊盤頭發,一邊有些訓斥意思的同自家娘子說著動作要領。
    那老婆婆不好意思的和花榮笑道:“客官見諒,老婆子我手笨,比不上我家官人。”
    過了一會兒,
    胡老丈找了一條嫩黃色的發帶給花燕係上後,看著十分滿意,照銅鏡照個不停的花燕,道:“說來也巧”
    看了眼花榮,胡老丈繼續道:“聽人說,這閨中姑娘們時興的盤頭發樣式,還是從富昌侯榮家姑娘那兒學來的!”
    “哦?”
    花榮有些驚訝。
    胡老丈笑著頷首道:“這汴京閨中姑娘們時興的東西啊,大半都是先從公侯家的貴女們之間開始流行,隨後緩緩的傳播到市井之間。”
    “之前是流行什麽針法,後來又是什麽荔枝殼的焚香等等,不一而足。”
    看著笑容滿麵,滿是傾聽神色的花燕,胡老丈繼續道:“記得當年,小老兒剛跟著師父入行的時候,閨中姑娘們最時興喜歡的東西,九成都是勇毅侯府家獨女最先起的頭兒!”
    “那是四五天就換個花樣,我這婆娘手笨,學都不好學,可是挨了師父的訓了!”
    “嗨!也不知道那貴女身旁的媽媽是怎麽琢磨的那些花樣!”
    “那之後呢?”花燕眨眼問道。
    “之後?之後那位勇毅侯家的貴女嫁了探花郎,京中也就慢慢沒有她的消息了!”
    胡老丈說完,花榮指了指自己妹妹頭上的嫩黃色發帶,道:“那這個顏色的發帶又有什麽說法?”
    胡老丈和自家婆娘對視了一眼,搖頭道:“小老兒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之前忽然就時興起來了!”
    老婆婆點頭道:“聽說沒這個顏色的料子,很多做買賣的媽媽都不好進宅院裏呢!”
    聽到這話,花燕摸了摸頭上的發帶,道:“那,這條發帶多少銀錢?”
    榮家,
    回雪院,
    榮飛燕披著絳紫色的毛茸茸的鬥篷,帶著女使邁步朝外走去。
    穿廊過門後,很快來到了前院正廳。
    還沒進屋,榮飛燕就聽到自家哥哥榮顯的笑聲:“哈哈哈哈,大郎你這小子發髻還整理了一番?你最落魄的時候我都看過!何必呢!哈哈哈!”
    門口,看到榮飛燕一行人,女使通傳道:“三姑娘來了!”
    披著鬥篷的榮飛燕,低頭穿過棉簾,繞過一道淺色的屏風便看到了坐在廳堂一側椅子上,正在起身的一對兄妹。
    “小人小女子見過三姑娘!”
    花榮躬身拱手,花燕則有些生硬的福了一禮道。
    “兩位客氣了,冬日來京,一路辛苦,請坐。”
    “不辛苦,不辛苦!”花燕抬頭看了眼榮飛燕後,有些呆呆的擺手說道。
    榮飛燕身後的細步和凝香,看到花二娘的發型和嫩黃色的發帶後,意味不明的相視一笑。
    榮飛燕一邊朝座位走去,一邊道:“哥,母親呢?”
    榮顯撇嘴道:“母親在這兒,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我就請她老人家先回去了。”
    看著花家兄妹的樣子,榮飛燕點了下頭。
    “大郎,上次你來的時候沒帶二娘來,如今我瞧著,二娘她似乎是有些功夫在身上?”榮顯看著落座後的花榮道。
    “是!二娘她自小和我一起習武,功夫也算說得過去。”
    榮顯笑著點頭,看了眼榮飛燕後,道:“事出緊急,徐侯這兩日就要去北方!走,咱們先去徐家,請五郎看你一看!盼著能給你弄一份好前程!”
    “勇,勇毅侯?”花榮驚訝道。
    榮顯笑著點頭:“對!”
    花榮站起身,深深躬身一禮道:“有勞二公子!”
    “和我說這個幹嘛!走!妹妹你和二娘好好玩兒!”
    榮飛燕笑道:“知道了,哥。”
    “哥”花二娘有些遲疑的喊了一聲。
    榮顯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眼花二娘,眼睛一轉道:“妹妹你陪著二娘一起去徐家,倒也說得過去。一起?”
    “嗯!”榮飛燕重重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