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娘子回來了。”
    聽著門外女使的喊聲，正在說話的孫氏和兒媳謝氏朝著門口看去。
    看到華蘭低頭穿過棉簾，身後除了貼身的翠蟬卻沒有榮飛燕等人的身影。
    脫了禦寒的外套，華蘭看著婆母和嫂嫂，笑著福了一禮，道：“母親，嫂嫂，飛燕姑娘特意叮囑我，讓我再和你們賠個不是。”
    孫氏笑著搖頭道：“飛燕姑娘也太多禮了！方才你都派人和我倆說過了，她何須賠不是！”
    一旁的謝氏笑著點頭讚成。
    華蘭笑道：“母親，這賠禮可是飛燕姑娘千叮萬囑的，不想自己失了禮數，兒媳可不能糊弄。”
    說著，華蘭還和謝氏笑著對視了一眼，眼中意味頗多。
    孫氏眼中含笑的看了眼華蘭，岔開話題道：“那位花家大郎的本事如何？”
    聽到此話，華蘭眼中一亮，道：“母親，嫂嫂，那花家大郎本事很不錯，兒媳雖然不懂，但看著兩人馬上馬下一通較量，花家大郎不落下風！而且，小五身邊的青雲都對花家大郎讚不絕口呢！”
    孫氏聽著連連點頭，道：“那就好！盼著他能在侯爺麾下，搏出一份前程。”
    說著孫氏招手：“華兒你別站著了，快過來坐下。”
    “唉！”
    華蘭笑著應道。
    坐下後，華蘭捏著手絹兒，眼睛亮亮的看著孫氏和嫂嫂，道：“母親，之前咱們聊天，您和安梅老是說咱家小五在宮中射箭有多麽瀟灑，兒媳也隻是聽聽。”
    “但今日在跑馬場，兒媳可算是見到了！不得不說，咱家小五射箭就是漂亮，不僅漂亮，還箭無虛發！”
    謝氏聽完，語氣有些遺憾的說道：“早知道如此，方才我也和你去瞅瞅了。當年我懷著代哥兒，也沒見到小五在宮中的樣子。”
    華蘭笑看著孫氏和謝氏，道：“母親，嫂嫂，看什麽時候他們兄弟都在家，也給咱們辦個射箭比賽啥的，讓咱們瞅瞅！”
    孫氏眼中滿是感慨和暢想的頷首。
    謝氏笑道：“華蘭，我看，最難的就是怎麽說服他們兄弟倆，和小五比試弓箭。”
    華蘭一尋思載章的樣子，也笑了起來。
    隨後，華蘭深呼吸了一下，看了看房間侍立的小女使。
    看著華蘭的眼神，孫氏身邊的竹媽媽，會意的朝小女使們揮了揮手，道：“你們幾個，先去外麵轉轉。”
    “是。”
    雲錦等小女使們躬身應是後朝外走去。
    很快，房間中便隻剩下三位大娘子的貼身媽媽。
    華蘭回頭看了眼，確認人都出去後，一臉八卦的探身低聲說道：“母親，嫂嫂，你們是沒看到飛燕姑娘看小五射箭的眼神”
    “三清真人喲，我一個女子，看到飛燕姑娘看小五的眼神，我心裏都要軟的跟咱家棉花似的。”
    謝氏也探著身子，興致盎然的低聲問道：“那榮家姑娘一直在看小五？”
    華蘭眼睛一轉想了下，搖頭道：“也沒一直看，小五射完箭後，便不時的和我說幾句話。”
    “母親，之前兒媳也見過飛燕姑娘幾次，瞧著是個溫和知禮的姑娘！長得是真好看！”華蘭繼續道。
    孫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謝氏看著華蘭，道：“華蘭，這是你見到的！我可聽娘家小妹說過，飛燕姑娘平時參加京中官眷貴女的香衣雅集，向來是拿下巴尖兒看人的。”
    華蘭：“啊？有麽？”
    謝氏點頭肯定，笑道：“那是見了母親和咱們妯娌，飛燕姑娘才不這樣。”
    華蘭還想繼續說的時候，
    “怎麽都站在外麵了？”
    徐載靖的聲音傳來。
    孫氏和兩個兒媳，趕忙坐直身子，正色莊容的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
    片刻後，
    徐載靖穿過棉簾，進到了廳堂中。
    “咳，靖兒，客人們都送走了？”孫氏端著茶盞，一臉正色的問道。
    徐載靖朝著廳中的三位大娘子拱手一禮後，坐到座位上，道：“母親，送下了！待取了花家大郎的軍籍赤曆，請父親看看。力爭後日將其調入父親麾下。”
    孫氏微微點頭：“如此便好！那花家大郎的妹妹如何安置？”
    “顯哥兒說，那位姑娘會以良籍身份跟在飛燕姑娘身旁，算是安置照顧了。”
    徐載靖回道。
    “好！”
    這時，
    門口的棉簾被再次撩開，孫氏貼身的丹媽媽快步走了進來，朝眾人動作迅速的福了一禮後，道：“夫人，大娘子，宮裏內官來了，說是有陛下的口諭！”
    一聽此話，
    孫氏和兒媳、徐載靖紛紛站了起來。
    “走，快去看看。”
    丹媽媽趕忙繼續道：“夫人，內官說了，事情不大，您無須著急慢慢走過去便是。”
    孫氏點了下頭，便在兩個兒媳婦的攙扶下朝前院兒正廳走去。
    眾人穿廊過門，到了前院正廳。
    繞過屏風後，孫氏便看到了正在廳中吃茶的內官懷保。
    懷保看到來人，趕忙起身道：“夫人，皇後娘娘特意囑咐，您有孕在身，無須行禮。”
    孫氏一愣，笑道：“臣婦，謝娘娘關心。”
    兩人說話的時候，謝氏和華蘭已經福了一禮。
    徐載靖也站在一旁，拱手一禮：“見過懷保大人。”
    看到此景，懷保趕忙躬身拱手回禮，道：“哎喲！五郎，奴婢可當不住您的禮！”
    當年神保觀外，差點砸死人釀成大禍的幡杆，便是懷保負責建造的。
    要不是徐載靖力挽狂瀾，懷保的性命都不知道能否留下。
    “懷保大人客氣了。”徐載靖笑著道。
    懷保看著徐載靖笑了笑，隨後站直身子，看到孫氏已經知道自己要說話，便深吸口氣挺直了胸膛，道：“傳陛下口諭，徐家眾人無須跪禮。”
    徐載靖和母親、嫂嫂紛紛肅立道：“謝陛下！”
    懷保繼續道：“徐家五郎載靖，功勳卓著，明日元宵，特允登宣德樓，禦前賞燈！欽此。”
    “謝陛下隆恩！”徐家眾人再次喊道。
    看著抬起頭的眾人，懷保笑道：“五郎，明日好好準備一番。”
    “小子省的。”
    “嗯！”懷保笑著點頭，又朝著孫氏等三位大娘子點頭一禮道：“夫人，請五郎送奴婢便是，您就別出來了。”
    看著想要說話的孫氏，懷保道：“夫人，這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不是。”
    孫氏再次謝恩，留在了廳內。
    徐載靖則陪著懷保，帶著幾個小內官朝著徐家大門走去。
    “五郎，明日你是在陛下跟前不遠處，皇子殿下身旁，位置您可要記好。”
    “小子明白。”
    “宣德門門樓高，晚上也有些冷，五郎穿的可以厚一些，最好戴個禦寒的抹額等物件。”
    “謝懷保大人提醒。”
    “誒，五郎見外了，這是奴婢該做的。”
    兩人說著話，懷保沒在二門上轎，而是和徐載靖一起走到徐家大門。
    “五郎，奴婢就先回宮了。”
    徐載靖拱手道：“內官慢走。”
    “壓轎！”
    在轎夫的喊聲中，懷保進了轎子。
    “五郎，請回吧。”
    懷保從轎子窗口擺手道。
    徐載靖點了下頭後，目送轎子從曲園街掛著的各類花燈下走遠，逐漸融入遠處的百姓中。
    看著站在身旁，和自己同一個方向朝遠處看的楚戰，徐載靖道：“去，讓阿蘭把你的馬兒拉出來，上轡頭鞍韉。”
    楚戰一臉高興的問道：“公子，我要去幹啥？”
    下午，
    積英巷
    盛家
    壽安堂
    明蘭看著走進來的眾人，趕忙起身站到一旁，福了一禮。
    來人問安結束後，坐在羅漢椅上的老夫人，放下手中精致的花燈，看著一臉笑容站在跟前的兒媳王若弗以及孫子孫女，笑道：“大娘子，柏哥兒，如兒，都坐。”
    “是，母親。”
    “是，祖母！”
    王若弗笑著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長柏和如蘭則坐在了王若弗下首。
    “大娘子來我這兒，是有什麽事兒？”
    “母親，我娘家親戚成國公府馮家，給咱家發了帖子，說包下了宣德門南邊的一棟酒樓，請親戚們明晚去觀燈，兒媳便想著問問母親，明晚可有空閑”
    老夫人笑道：“大娘子有心了！我這把年紀，骨頭都老了，就不湊熱鬧了！你帶著家中哥兒姐兒的去看吧。”
    王若弗看著老夫人點點頭，又一臉高興的說道：“母親，華兒中午送了口信來，說榮妃娘娘的親妹妹，飛燕姑娘可能給咱們家姑娘下帖子！這不榮家女使方才將帖子送來了。”
    老夫人笑道：“嗯，家裏姑娘們去的時候，多帶些婆子小廝，這晚上賞燈的人太多，可不能疏忽了！”
    王若弗看了眼老夫人，又看了眼如蘭，麵上笑容減退，點頭道：“是，母親。”
    老夫人看著長柏道：“柏兒，雖然學業為重，但也要勞逸結合，精力不能用的太過。”
    長柏站起身道：“祖母，孫兒省的！明日孫兒就會和書塾同窗一起去外麵逛逛，看看花燈。”
    老夫人笑著擺手示意長柏坐下。
    “崔媽媽來了。”
    屋外有小女使通傳道。
    很快，崔茹安崔媽媽便走了進來，朝著眾人福了一禮，道：
    “老太太，方才二門婆子傳信進來，說咱家親戚徐家的有人騎馬來報，那小子說明日靖哥兒要進宮在禦前賞燈，便不能和咱家柏哥兒楓哥兒一起出去玩兒了。”
    “進宮，禦前，賞燈？”
    老夫人疑惑問道。
    “是，來人是這麽說的。”
    老夫人想了想後，點頭道：“嗯，可給賞錢了？”
    “賞了一貫！”
    崔媽媽回道。
    “好！”
    老夫人說完，看著坐在一旁的長柏臉上並沒有什麽失落的神色，便滿是讚許的輕輕點了下頭。
    王若弗側頭看著崔媽媽道：“那咱家姑爺章哥兒，是不是也要跟著去？”
    崔媽媽遲疑的搖了下頭：“回大娘子，來的小子隻說了靖哥兒，咱家姑爺如何，他沒說。”
    王若弗眨了眨眼，看著側後的劉媽媽道：“劉家的，你派人”
    “誒~大娘子，不用派人。”老夫人擺手說道。
    “啊？母親，為什麽不用派人？”
    聽著王若弗的話語，明蘭和如蘭也都疑惑的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將桌案上的花燈遞給房媽媽後，看著王若弗道：“既然來的小子特意說了是禦前，那便是站在如今陛下龍椅不遠處。”
    “靖哥兒他能有這般殊榮，多半是因為去年貝州立下的大功。”
    “章哥兒雖是侯府嫡子靖哥兒兄長，但今日章哥兒跟著他父親隨駕去了迎祥池，想來明日也就不會去宮裏賞燈了。”
    聽著老夫人的話語，王若弗眼睛瞪得大大的，道：“母親，就，就站在陛下龍椅不遠處？”
    看著老夫人搖頭的樣子，王若弗剛想鬆口氣，就聽到老夫人說道：“也可能是坐在陛下龍椅下首不遠處。”
    “坐坐著？”
    王若弗一臉‘想都不敢想’的表情說道。
    “嗯！”
    老夫人點頭肯定道。
    王若弗一時間不知道能說什麽。
    如蘭則看了看母親王若弗，又看了看祖母，道：“祖母，您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啊？難道是您小時候也在”
    聽到此話，
    坐在老夫人身旁的明蘭，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家祖母。
    王若弗也被滿是好奇的看著婆母。
    而站在老夫人一旁的房媽媽手裏捏著手絹兒，深深吸了口氣後挺直了胸背，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放空似乎追憶著什麽。
    看著房媽媽的表情，長柏向來古井無波的眼中，微微有了些驚訝的神色。
    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都多少年的事兒了，記不得了。”
    如蘭看著微笑的祖母，抿著嘴和瞪大眼睛的明蘭對視了一下。
    柴家，
    秋聲苑。
    正屋側間，
    柴錚錚穿著家常衣服，梳著隨意的發髻，有些無精打采的站在十幾個捧著新衣服的女使跟前。
    柴錚錚的身後，柴夫人撇了眼自家女兒後悠然的坐在繡墩上，自顧自的捏起一小把幹果慢慢磕著。
    試了幾件後，
    女使雲木從女使手中拿起一件衣服，在自家姑娘身上比量了一下後，道：“姑娘，這件如何？”
    柴錚錚歎了口氣，回過身道：“母親，您就別讓我試新衣服了！去宮城宣德樓，女兒又不是沒去過！要不，我不去了！”
    柴夫人挑了挑眉，道：“去宣德樓賞燈，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到的美事！你倒好，居然說不想去？”
    看著母親的眼神，柴錚錚眼睛亂瞟的深呼吸了一下，轉過身，一邊準備繼續試衣服，一邊道：“沒什麽意思！”
    “行，那就別試了！”
    柴夫人放下幹果，拍了拍自己的手說道。
    柴錚錚笑著轉過身，脆聲道：“母親，真噠？”
    柴夫人認真點頭：“真的！”說著，還朝捧著衣服的女使們揮揮手。
    柴錚錚輕咬著嘴唇，似乎是想到了明日的安排，笑彎了雙眼道：“多謝母親。”
    待女使們退出了屋子，
    柴夫人站起身，搖頭歎氣道：“唉！聽說明日徐家五郎也要去宣德樓賞燈！”
    柴錚錚的笑容瞬間停在了臉上。
    “錚兒你不想去那就算了吧！”柴夫人擺手道。
    柴錚錚趕忙跑到柴夫人身邊，挽著柴夫人的胳膊道：“母親女兒錯了！女兒去！”
    “哼！”柴夫人冷哼一聲，有些嫌棄的看著柴錚錚道：“才多久沒見人家，瞧你這個沒出息樣兒！”
    柴錚錚討好的笑著，鑽進柴夫人懷裏，一邊蛄蛹一邊撒嬌道：“母親~~”
    柴夫人恨恨的點了點柴錚錚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