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載靖騎馬護在盧家馬車旁邊，
    剛要拐進潘樓正街的時候，
    便看到有一位穿著體麵的媽媽捏著手絹兒走到路邊，朝著徐載靖福了一禮。
    看著徐載靖微微蹙眉的樣子，這媽媽道：“見過五郎，奴婢是謝家的管事媽媽，看到親戚在此，我家三娘特地讓奴婢和您打個招呼。”
    這麽一提示，徐載靖眼中滿是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想起來了，那次我去謝家，見過嬤嬤一次。”
    謝家媽媽笑著點頭後，側了一下身子，伸手示意徐載靖朝茶樓一樓看。
    徐載靖看去，正好看到謝蕊帶著貼身女使，朝他福了一禮，算是打了招呼。
    徐載靖笑著頷首時，一個身影從謝蕊身邊出現。
    看著在街邊駐馬的徐載靖，柴錚錚一臉驚訝的，笑著朝徐載靖招了招手。
    徐載靖笑著，再次點頭致意，然後同謝家媽媽說道：“聽說康安伯熊家炎大哥過兩月回京？”
    謝家媽媽笑著點頭：“是，到時五郎可要來我家喝喜酒。”
    “那是自然！”徐載靖回道。
    坐在馬車中的盧澤宗，有些好奇的掀開窗簾，和坐在馬車中的趙枋一起朝外看去。
    茶樓中，
    看著馬車中朝他擺手的盧澤宗以及趙枋，站在謝蕊身邊的柴錚錚，眼睛一下瞪了起來，笑容也有些瞬間的僵硬。
    柴錚錚趕忙福了一禮。
    一旁的謝蕊也後知後覺的，朝著馬車中的兩人行禮。
    待徐載靖拱手後騎馬離去，謝蕊轉身和柴錚錚朝二樓走去。
    路上，謝蕊有些好奇的同柴錚錚道：“錚錚，馬車上的那兩個哥兒一個是盧小公爺，另一位瞧著有些麵熟，是哪家的貴公子啊？”
    柴錚錚抿了下嘴，道：“我瞧得也不甚清楚。”
    “哦！”
    徐載靖騎馬繼續朝前走去，視線警惕的掃視著四周。
    忽的，
    徐載靖目光一凝，看向了路邊的一輛馬車。
    馬車另一邊，和徐載靖一起上過戰場的何灌第一時間察覺了異樣，開口問道：“靖哥兒，怎麽了？”
    徐載靖想了想，搖頭沒說話。
    而青雲也朝著那輛馬車看了一眼，道：“公子，我瞧著那輛馬車怎麽像是齊國公府的？可是，上麵也沒掛齊家的牌子啊。”
    徐載靖嗯了一聲後，側頭同馬車中的盧澤宗和趙枋道：“等會兒咱們在前麵周家弓箭鋪門口下車，開始逛街，可好？”
    “嗯嗯！”
    馬車裏的趙枋點頭不迭。
    走了一會兒，
    徐載靖等人在圍著周家弓箭鋪的人群外下了車馬。
    正站在自家店門口，看著百姓關撲的周娘子，在徐載靖騎馬過來的時候，便注意到了他。
    周娘子父親周侗的三個徒兒，如今都在勇毅侯府麾下效力，都是搏命立了功勳的，年前的時候沒少給自家送年禮。
    “讓讓啊！”
    “借過！”
    何灌和曹議在前喊著，徐載靖護在趙枋和盧宗澤身邊，青雲跟在後麵，穿過人群朝著店鋪走去。
    看著店鋪門口關撲的轉盤，戴著護耳，圍著圍巾的趙枋朝著徐載靖看了眼。
    徐載靖會意，道：“何大哥，咱們也關撲一二。”
    “唉！”
    何灌應道。
    待上一個關撲的客人搖著頭走到一旁，何灌扯著自己的荷包就要付關撲的銀錢。
    周娘子笑著走了過來，朗聲道：“五公子來了！這位兄弟，你們不用出錢！想要玩一把，玩兒就是了！”
    說著，便遞上了幾支五彩鏢。
    徐載靖接過五彩鏢，遞給趙枋後，側頭笑道：“多謝周娘子！”
    “誒！五公子客氣了，要是沒您，我那幾個弟弟也沒這麽好的前程。”周娘子道。
    趙枋看著旋轉的轉盤，捏著五彩鏢的手來來回回的瞄著。
    一旁圍觀的百姓路人們，也都聚精會神的看著。
    片刻後，看著還不扔飛鏢的趙枋，有人喊道：“我說，這位您行不行啊？快扔啊！”
    “是啊！”
    “墨跡什麽呢！”
    “我還等著撲中好弓呢！”
    在宮中，可沒人敢這麽說話，催促趙枋。
    聽到這些話，趙枋居然感覺自己有些緊張了。
    何灌和曹議看了眼徐載靖，見他沒說話斥責，便也壓下了口裏的嗬斥。
    周娘子一瞪眼，喊道：“閉嘴！這幾位我家貴客，再吵不讓你們關撲了！”
    “周娘子，我看你是瞧著人家哥兒長得俊吧！”
    人群中有人喊道。
    “哈哈哈！”
    周圍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捏著五彩鏢的趙枋，側頭看了眼徐載靖，讚同的點了下頭後，繼續瞄著轉動的轉盤。
    周娘子一瞪眼，掃視著人群，喊道：“哪個頑囚胡咧咧？有種出來，咱們單對單練一練！看我不打死你！”
    “嘿嘿嘿”
    圍觀的路人百姓繼續笑著。
    這時，
    “哚。”
    趙枋手中的五彩鏢扔了出去，釘在了轉盤上。
    店鋪夥計趕忙停下轉盤，看看五彩鏢釘在了哪個格子裏。
    待轉盤停下，看和飛鏢的位置，圍觀的眾人紛紛喊道：“沒中！”
    “快，繼續扔！”
    “嘖嘖嘖”
    看著周圍神情各異的路人，趙枋笑著捏起了第二支五彩鏢。
    “噓”
    “咦，又沒中！”
    待趙枋五支飛鏢扔完，也隻是射中了一個弓弦的獎品。
    “小公子可要繼續玩兒？”周娘子笑著問道。
    趙枋搖頭：“孤唔不玩兒了，再玩兒就要耽誤娘子做生意了。”
    周娘子笑著擺手：“沒事，想玩就玩。”
    趙枋依舊搖頭。
    “這位小公子，你呢？”
    盧澤宗同樣搖頭。
    周娘子點點頭，同徐載靖道：“五公子，可要來店裏坐坐？”
    一旁的何灌說道：“周娘子家的弓箭，還是很好的！”
    徐載靖笑著點頭。
    “那就進去看看。”
    店鋪後院兒，
    周侗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個小茶壺，對著壺嘴兒，自顧自的喝了一口。
    隨後，周侗邁步朝著鋪子走去。
    周家弓箭鋪子南北通透，從院兒裏看去，便能穿過鋪子，看到店鋪門口的熱鬧。
    看著跟在自家姑娘身後進來的眾人，徐載靖、何灌，老人家是認識的。
    但，
    看到跟在徐載靖身邊的少年，周侗一口茶水悶在了嘴裏：“吭哧。”
    茶水從鼻孔裏噴了出來。
    “咳咳咳！”
    “爹！你怎麽了？”周娘子快步走過去，幫著自家老父親拍著後背。
    趙枋疑惑的看著周侗，不確定的低聲道：“靖哥兒，這位是宮中引箭班的周都直？”
    徐載靖笑著點頭：“殿下好記性。”
    齊家馬車中，
    小廝不為撩開一條縫隙朝外看著。
    齊衡坐在一旁，手裏握著應該掛在車外的自家牌子，問道：“如何？靖哥兒他們可走了？”
    不為放下車簾，點頭道：“公子，五郎他走遠了。”
    齊衡這才鬆了口氣，撩開另一邊的車簾，眼中滿是希冀看著不遠處茶樓，道：“盛家姑娘真的在樓上？”
    “是的公子，墨蘭姑娘身邊的雲栽，和小人說的就是這裏。”
    “好！瞧著柴家表姐應該也在！走！”
    說著，齊衡站起身準備下車。
    不為拉住齊衡的衣袖，道：“公子，樓上都是各家官眷貴女，您是男子，就這麽過去，不太好吧？”
    齊衡搖頭：“我是男子，又不是姑娘，見到親戚在樓上，怎麽就不能去見見了？鬆手。”
    不為看著齊衡的樣子，無奈的鬆開了自家公子的袖子。
    “跟上。”
    齊衡打開車門道。
    茶樓二樓，
    樓下的婆子踩著樓梯走上來，在門口侍立的女使耳邊說了幾句。
    門口的女使又將消息傳給了雲木。
    雲木聽完，矮身湊到柴錚錚耳邊道：“姑娘，齊小公爺在樓下，說知道你在上麵，要上來看看打個招呼。”
    “衡哥兒要上來？”柴錚錚蹙眉道。
    “嗯。”
    坐在不遠處的竇家姑娘，聽到柴錚錚的聲音，道：“柴妹妹，是齊小公爺要來麽？”
    柴錚錚還未說話，
    已經坐回自己位置的墨蘭，驚訝道：“元若哥哥來了？”
    說著，墨蘭眼中有些驚喜的看了雲栽一眼後，心中浮想聯翩的輕咬了一下嘴唇。
    如蘭看著墨蘭的樣子，有些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兒。
    在一旁和顧廷熠研究投壺的明蘭，則和顧廷熠對視了一眼。
    柴錚錚隻能無奈的看向了榮飛燕，語氣有些歉然的說道：“飛燕妹妹，我這就下去”
    榮飛燕笑著搖頭：“柴姐姐，小公爺是柴家親戚，我們又都見過幾次，還是三位盛家姑娘的同窗，這麽多姐妹們都在，上來打個招呼沒什麽的。”
    柴錚錚笑了笑，看著雅間裏顧廷熠、海朝雲等人的表情後，側身和雲木點了下頭。
    雲木福了一禮後，轉身朝外走去。
    很快，
    一臉笑容的齊衡帶著不為上了二樓。
    看著雅間中站著的眾位姑娘，齊衡臉上帶笑，帥氣的躬身拱手一禮，道：“諸位姐姐、妹妹妝安！今日元宵，上元安康！三姑姑上元安康。”
    雅間中的眾位姑娘們，紛紛微蹲回禮。
    齊衡拱手看著眼前的眾人，在榮飛燕臉上一掃而過後，將視線定在了盛家三個蘭附近。
    看著顧廷熠身邊垂首行禮的明蘭，齊衡心中有些高興，也有些失落。
    高興的是今日見到了明蘭。
    失落則因為明蘭自始至終都沒有和墨蘭、如蘭一樣抬頭看他一眼。
    齊元若的三姑姑顧廷熠，順著齊衡的視線，看了看身邊的三個蘭後，眼中滿是思索的神色。
    沉吟片刻，
    見明蘭還沒有抬頭的痕跡，齊衡隻能再次躬身拱手行禮，強顏歡笑道：“等會兒還要逛街關撲，表姐，三姑姑，諸位，我就先告辭了。”
    柴錚錚笑著點頭：“表弟慢走。”
    顧廷熠也出聲道：“元若，上元安康。”
    齊衡朝著兩人拱了拱手後，轉身帶著不為朝樓下走去。
    不為跟在齊衡身後，看著自家公子不高興的樣子，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出了茶樓，
    來到自家馬車旁，
    齊衡再次回頭看了看茶樓二樓，正好看到二樓，墨蘭和竇家姑娘站在欄杆旁，發現齊衡看過去，那兩個姑娘還朝著齊衡點了下頭。
    “唉！”
    齊衡歎了口氣，踩著車凳上了馬車。
    坐穩後，看著跟進來的不為，齊衡道：“不為，你說明蘭姑娘她為什麽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為道：“小公爺，六姑娘不是嫡女，生母雖然管家，但聽說也不是和林小娘一樣受寵有體麵的，行事上自然守禮小心，怕有閑言碎語。”
    齊衡搖頭看著不為，道：“她可是養在老夫人膝前！老夫人可是勇毅候獨女，又怎麽會讓她受委屈？”
    不為抿了抿嘴，沒有說下去。
    車廂中安靜了片刻，不為道：“公子，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回府，準備下午進宮！明日就能去盛家了，倒也不錯！”
    不為點頭，朝著車外吩咐了一句後，馬車動了起來。
    茶樓二樓，
    墨蘭從遠去的齊家馬車上收回視線，側頭看了眼進到雅間的竇家姑娘後，同身後的雲栽和露種，低聲道：“看得出，元若哥哥是把我放在心中的。”
    雲栽和露種對視了一眼，高興的壓低聲音道：“姑娘說的是，知道今日您在這兒，小公爺他特地來看您。”
    墨蘭笑了笑，學著榮飛燕抬了抬下巴，道：“明日開學就能看到我了，元若哥哥他心急什麽呀！”
    出了潘樓正街，
    徐載靖等人沿著禦街朝北走去。
    趙枋在宮裏宮外和各類大型慶典中，是看多了各種歌舞百戲表演的。
    但這市井裏的奇術表演，趙枋看的卻不多。
    “哈哈，這猴兒戲可真好玩兒，賞！”
    趙枋站在徐載靖身邊，滿臉笑容的喊道。
    另一邊的盧澤宗笑著點頭讚同。
    跟著的青雲、何灌，便解開荷包，將裏麵的銀錢朝耍猴兒人扔去。
    “謝諸位賞！多謝！”
    耍猴人和猴兒們，一起拱手道謝。
    又引得觀眾們笑了起來。
    隨後，看著耍猴人沒了什麽新的把戲，趙枋便同徐載靖繼續朝前走去。
    站到一個彩棚前，趙枋看著倒立著的人，側頭疑惑的看著徐載靖，道：“靖哥兒，宗哥兒，這是什麽表演？”
    盧澤宗看了看後，搖頭道：“以前沒看過，我認不出來，義兄？”
    徐載靖笑著指著倒立那人手邊的瓷碗，道：“看到那個瓷碗了麽？等會兒會放入冷麵，然後他便倒立著吃冷麵。”
    趙枋：“就是吃麵？”
    徐載靖頷首，道：“倒立著吃東西，能不被嗆著，將東西咽下去便是本事，何況要吃這麽一大碗。”
    趙枋點頭：“哦靖哥兒，你是怎麽知道倒立吃東西容易嗆著啊？”
    徐載靖：“呃”
    “靖哥兒，你試過？”趙枋道。
    徐載靖點了下頭。
    待看著表演者吃了一碗冷麵後，趙枋笑著再次打賞。
    一行人繼續沿著禦街朝北走著。
    距離宣德門幾百米的空地上，有用拒馬圍出來的兩塊空地。
    空地上豎著和神保觀外幡杆類似的高高的杆子，杆子上懸掛著各類用紙或彩色絹布剪成的各種人物神仙。
    趙枋在一旁仰頭看著幡杆，歎道：“靖哥兒，在宣德樓上看，遠沒有在這兒看來的震撼。”
    徐載靖抬頭看著高高的幡杆，點了下頭，道：“青雲的娘子，之前便是在這種幡杆的頂上的橫杆上表演噴火。”
    趙枋：“哇，那真是厲害，當的一句女中豪傑。”
    眾人繼續朝著宣德門走去，沿途人流如織，徐載靖等人看了不少還未點亮，造型巨大的彩燈花燈。
    逛著逛著，眾人便來到了宣德門前。
    看著繼續朝宣德門城樓走去的徐載靖等人，有熱心的汴京百姓喊道：“喂，那幾個小子，別往前走了！那裏是宮城！”
    “是啊！你們快停下！”
    朝前走著的徐載靖、趙枋等人，回頭笑著拱了下手後，繼邁步。
    然後在路人驚訝的眼神中，直接走進了宮城門洞中。
    元宵節，本就有讓未婚男孩兒女孩兒相看，有婚約意向的男女相見的習俗。
    像之前申和瑞和鄭旎，便是在元宵節一起看花燈，猜燈謎。
    傍晚，
    天色漸暗，
    宣德門前的廣場上，花燈彩燈多數已被點亮。
    換了一身錦緞新衣，披著大氅，戴著鑲寶石抹額，發髻簪著一朵淺綠色花朵的徐載靖，在內官的引導下來到了宣德門的城門樓上。
    “靖哥兒，這處座位便是殿下特意給您安排的。”
    內官指著一個離著龍椅不是很遠，左右都空著的椅子說道。
    徐載靖笑著點頭，道謝後坐了上去。
    有皇後賞下的厚實大氅在，裹著大氅，雖是夜裏徐載靖全身上下都是暖暖的。
    天色全黑，
    徐載靖聽著宣德門外無數百姓的喧嘩聲，看著立著的五彩繽紛，造型各異的花燈，深深吸了口氣。
    看燈的時候，不時有人在徐載靖附近經過，聽從內官的引導落座。
    人有幾個，和徐載靖說話的卻是沒有。
    這時，
    有人在內官的引導下，來到了徐載靖身邊。
    來人的樣貌徐載靖還沒看到，便先聞了一股清冽的熏香味。
    “飛燕姑娘，今晚您的座位便是在此處。”
    聽著內官的話語，徐載靖側頭看了過去，看著站在身邊的榮飛燕，徐載靖一愣後笑了笑道：“飛燕姑娘，上元安康。”
    “徐五公徐五哥哥，安康。”
    榮飛燕有些不敢看徐載靖，朝著徐載靖福了一禮後，有些茫然無措，眼睛亂瞟的坐在了一旁。
    又過了一會兒，
    柴錚錚跟在內官身後走了過來，
    看著明黃色的燈籠下，坐在徐載靖身邊的榮飛燕，柴錚錚眼中有些驚訝和失落的神色。
    但經過榮飛燕身前的時候，她還是禮貌的笑了笑，然後朝徐載靖微微福了一禮：“徐五哥哥，上元安康。”
    “錚錚姑娘，上元安康。”
    徐載靖起身拱手回禮道。
    內官看著柴錚錚說完話，伸手作請的指著徐載靖另一邊的位置，道：“錚錚姑娘，今晚您坐這兒。”
    看著內官的手勢，柴錚錚眨著眼，有些不敢置信的坐上去後，朝著一旁站著的徐載靖笑道：“徐五哥哥，你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