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郡城。
    楚秋，楊垂皇，還有易太初三人易容改麵，看起來與尋常百姓無甚區別，沒有驚動任何人，便混進了城中。
    三人隨便進了間食肆，點了兩份素麵，一碗米糊粥。
    倒不是為求果腹，而是稍微歇歇腳，點些吃食便沒那麽突兀。
    就當店家將三人點好的吃食端上，楊垂皇才剛捧起自己的粥碗，象征性地吹了吹氣。
    沒等送到嘴邊，就聽坐在對麵的楚秋忽然說道：“有沒有興趣隨我出海長長見識？”
    楊垂皇的手一晃，粥湯都差點灑了出來。
    隨後便用萬分詫異的眼神盯住楚秋：“你想去萬靈海？”
    說罷，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的易太初，仿佛在問：‘是你攛掇他的？’
    易太初自然不會背這口黑鍋，“我對萬靈海沒什麽了解，此事也不可能是我的主意。”
    楊垂皇想了下，這家夥現在滿腦子隻有破境三品這一件事。
    而突破的契機，便在楚秋身上。
    這樣一來，不管楚秋做什麽打算，他都隻有聽從的份兒，沒有他置喙的餘地。
    但是現在前往萬靈海，顯然不是個聰明的選擇。
    何況，現在大離還有這麽大一個爛攤子等著他們去收拾，如果此時前往萬靈海，豈不是要把這些都拋下了？
    一想到這裏，楊垂皇徹底沒了胃口，悻悻放下粥碗，“那大離這邊的事，你是不打算再插手了？你可是大離夜主，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跑到海外去，朝堂上那些人還不知會怎麽攻訐你。”
    楚秋這會兒頂著一張憨厚的臉龐，相貌平平，毫無特點。一隻手揣進懷裏，右手抓住筷子，動作熟練地胡嚕幾口麵。
    看起來就與街邊閑漢沒什麽兩樣。
    一邊吃著，一邊含糊不清道：“就算我留在大離，整日與那些人在朝堂裝得和氣，難道他們就不攻訐我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
    楊垂皇說了半截，也不知該怎麽勸說，無奈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勸你還是考慮清楚了再說。”
    “海外……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
    楚秋三下五除二將那一碗素麵吃完，擦了擦嘴說道：“凶海會的地盤又如何，你怕了？”
    楊垂皇當然不肯露怯，搖頭說道：“怕，倒是談不上，但咱們辦事總要講究章法。就好比之前你一頭鑽進邪惑宮，跑到別人的地盤拚命，那是實力不夠，唯有賭命。
    賭贏了，盆滿缽滿，賭輸了，無非一死。可現在不一樣了，你這身不講理的實力，反倒沒有必要暴露在明，那等於主動交出弱點。”
    這時候易太初也點了點頭：“我認可他的看法。”
    “有你什麽事兒？”
    楚秋斜睨易太初，順手就把放在他麵前的素麵給端了過來。
    拌了拌，挑起一大筷子，“你想突破三品，在大離是沒指望了，契機必然是在海外。”
    易太初眼神一閃，不再言語。
    隨後楚秋又用筷子，指著楊垂皇道：“雖然你這老小子好像什麽都不要，但你左右逢源，四處與人合作，無非是想在天地大劫中謀些好處。”
    楊垂皇連忙否認，“楊某可沒那麽大的野心……”
    “少說那些屁話。”楚秋放下筷子，“就問你一句，二品境界想不想要？”
    這句話算是打中了楊垂皇的要害。
    二品杳冥境，可以說是所有三品武夫最終的目標。
    一品境太過玄妙，古往今來，隻有一人觸碰過那個層次。但是二品杳冥，那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雖然楊垂皇未必有多大的野心，但能成三品境界，絕不是安於現狀，混吃等死之徒。
    沒那份心氣，如何破得了非人之變的最後一關？
    “自打大玄滅了之後，天下間再也沒有一人能順利破境二品。”
    不過楊垂皇剛剛泛起的一點心思，卻很快又熄滅了，也學著楚秋的樣子，端起粥碗灌了一大口，隨後才道：“倘若二品的路就在海外，就算硬扛天地之限，那些老鬼打破頭都要衝過去看一眼，何至於淪落到閉死關的下場。”
    “一旦選擇閉死關，就等於自斬前路，拖著殘軀等待那一線突破的可能。但凡還有其他選擇，那些人都不會走上這條路。”
    楊垂皇顯然不信楚秋的話。
    萬靈海怎麽可能會有二品機緣？
    三品契機，他都覺得有待商榷。
    也就是易太初別無選擇，才會跟著一條路走到黑。
    但他卻有自己的打算。
    說是三品武夫的自矜也好，或是更相信自己的計劃也罷，總之無論如何，楊垂皇都不可能因為楚秋這一兩句話，就被忽悠著跟他前往萬靈海。
    不過楚秋卻是笑著打量楊垂皇，起身說道：“你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走吧。”
    楊垂皇怔道：“去哪兒？”
    楚秋掏出碎銀放在桌上，淡淡道：“帶你們去見個人。”
    ……
    穿過喧鬧嘈雜的市集，楚秋帶著二人轉進一條小巷。
    一踏進這條巷子，楊垂皇就察覺到自己幾人被盯上了。
    這裏顯然是那等藏汙納垢之地，暗門，賭坊皆在此地，遍布著城中江湖幫派的眼線。
    他們幾個生麵孔，立馬就引來了不少關注。
    從兩旁半掩著的門縫中，一道道警惕和帶著敵意的目光死死盯著他們。
    楊垂皇甚至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不由打趣道：“夜主還真是好興致，這種地方楊某可有幾十年不曾來過了。”
    他這話毫不誇張，還算是有些謙虛。
    因為幾十年前他算是‘正道中人’，就算到這種地方來，那也是來除魔衛道的。
    當然，這種層次的小打小鬧，也不可能動用他這樣的三品武夫。
    所以楊垂皇對這種地方還真是沒什麽了解，完全不知楚秋帶他們來此的用意。
    可楚秋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就這麽領著他們堂而皇之穿過巷道，直接走進最裏麵的一間院子。
    推開正門，幾個潑皮還坐在那兒喝酒劃拳，對他們三人視若無睹，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了。
    而這裏麵的院子，也隻擺著幾張木桌。
    是一座小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