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學，校後門的燒烤攤。
    變寒的氣溫，雖讓一切都嚴裝素裹，可炭火燃燒的煙霧繚繞又讓一切充滿了煙火氣。
    關曉雨估計是這家店的常客。
    她一來。
    老板都不需要給菜單。
    大手一揮，直接讓她去後廚挑。
    “雪琪，喝點什麽？純生，青島還是蘇啤？白酒太辣了，我喝不慣。”關曉雨問。
    回想起那晚在火鍋店。
    ——不喝酒，坐小孩那桌去。
    陸雪琪嘴角便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可這絲笑容又伴隨著今晚樓梯口跟柳笑笑的談話，煙消雲散。
    心動，又有什麽用？
    秦安還不是照樣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
    “雪花吧。”陸雪琪回。
    “雪花口感有點差。”關曉雨搖頭。
    “就雪花！”
    “行吧。”
    落座在簡易支起的小餐桌前，怕二女凍著，老板還貼心的給她們腿邊放了一個小火爐。
    “謝謝，老板。”關曉雨的嘴很甜。
    “隻有十來度的氣溫了，你們這些姑娘腿上還隻裹一層薄薄的高筒襪，小心以後得老寒腿。”老板開玩笑道。
    “我們練舞之人，身體素質超級好，要是連這點冷都受不了，我們以後大冬天還怎麽在室外演出？”關曉雨說。
    老板笑了笑，“確實，好身材就是用來秀的。還是老樣子，加麻，加辣？”
    “嗯。”
    “老婆，趕緊給姑娘們烤串！”
    老板搬來一箱雪花後，關曉雨給陸雪琪開了一瓶。
    “還在想秦安？”見陸雪琪心不在焉，關曉雨試探道。
    “嗯。”陸雪琪點點頭，她沒回避這件事。
    “要我說，一個負心漢，一個渣男而已，想他幹什麽？我真不覺得他有多優秀。”關曉雨撇撇嘴。
    “那你還問喬磊要秦安的qq號？”陸雪琪回了句。
    關曉雨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你和喬磊出去吃飯，田斌實在找不到什麽話題跟我聊天，他告訴我的。”陸雪琪說。
    不知為何，在陸雪琪眼眸的注視下，關曉雨有些心虛，可她還是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解釋說，“常言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嘛，這家燒烤攤的老板也是我朋友，我還有他的聯係方式呢。”
    “你最好隻是想和秦安交朋友，僅此而已。”陸雪琪深深的看了關曉雨一眼。
    陸雪琪越看，關曉雨越心虛。
    她不由得幹笑兩聲，“雪琪，我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娘看上的男人還沒從娘胎裏出生呢！來，喝酒，我挺好奇笑笑找你，你們在樓梯口聊了些什麽。”
    “沒什麽。”陸雪琪抿了口啤酒沫，眼眸中的神色變得更加黯淡。
    從柳笑笑嘴裏得知，秦安喜歡的人不是自己後。
    自己是想看書，看不進去：想睡覺，睡不著：出來喝酒，啤酒都倒滿了，自己卻又沒胃口了。
    感覺杯中的黃色液體，不是酒精，而是難以下咽的孟婆湯。
    “哎呀，別傷心了，還是那句話，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遠的不提，說近的，陳天華，你還記得吧，體育係學生會會長，上大一的時候，人家就在追你，現在都不肯放棄，要不，我竄個局，你們重新認識一下？”關曉雨安慰道。
    “他會寫歌嗎？”陸雪琪反問。
    “不會。”
    “他會做生意嗎？”
    “沒聽說過。”
    “他思想成熟，談吐風趣嗎？”
    “都是一個係的學生會會長了，我覺得他這方麵應該不比秦安差吧。”關曉雨遲疑道。
    陸雪琪輕笑著搖了搖頭，“他要是思想成熟，就不會有事沒事撩開衣服，讓別人欣賞他的八塊腹肌了。吃蛋白粉增肌增出來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那張海濤……”
    陸雪琪搶先說，“行了，曉雨，別提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第一次對一個男生有好感，卻落得這幅下場，我心裏不難受是假的。喝點酒，回去舒舒服服的睡一覺，或許明早醒來，我就釋懷了。”
    “就是，臭男人有什麽好掛念的。來，幹杯。”
    燒烤攤簡易的小餐桌很矮。
    關曉雨個子高。
    小塑料凳坐著，如果雙腿並攏，很拘束。
    幾杯酒下肚後，她索性把大長腿伸直，搭在了路邊的石磚上。
    反正裙子裏穿了條安全褲，也不怕走光。
    吃著燒烤，喝著啤酒。
    三個虎背熊腰，十來度天氣還穿著背心，滿身紋著花花綠綠紋身的彪形大漢，也來吃燒烤。
    因為天色太黑的緣故。
    為首的光頭男沒注意到有條腿擋在他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靠！”
    伴隨著一句粗口，光頭男重心不穩，一個狗吃屎直接掉進了路邊的樹溝裏。
    樹溝裏的荊棘，紮的他滿臉都是刺。
    看起來格外滑稽。
    “對不起，不好意思。”關曉雨連忙起身道歉。
    “小丫頭，你故意的吧，走路的地上，你伸條腿攔著，大晚上的，誰能看得到？”光頭男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灰，沒有好氣的說。
    “我真不是故意的，凳子太矮了，我坐著不舒服。”關曉雨低頭解釋著。
    “特麽的，飯沒吃到，反而還吃了一嘴的土，真晦氣！”光頭男很生氣，但他並沒有把氣撒在關曉雨身上，“行了，以後注意點，不是什麽人都像我這麽好說話。”
    “謝大哥。”
    一場簡單的意外而已。
    道個歉。
    就算結束了。
    什麽流氓調戲小姑娘，什麽地痞耍無賴的橋段並沒發生。
    真正的社會人，並不會幹這種下三濫的事兒。
    “老板，給三位大哥送箱啤酒，賬，我結。”陸雪琪很懂人情世故的揮手說。
    “小姑娘，仗義！”
    而就在一切都恢複正常，該吃吃，該喝喝的時候。
    幾個喝完酒，晃晃悠悠準備回學校的男生，注意陸雪琪的身影後，勾肩搭背的走了過來。
    “呦，這不是嫂子嗎？”
    “嫂子好！”
    “嫂子，你們才開始喝啊，要不，我們陪你再喝一會兒？”
    不給陸雪琪婉拒的機會，為首的男生便坐在陸雪琪身旁，一身酒氣的開口道，“雪琪，這麽晚了，還出來吃夜宵？”
    “晚上沒吃飯，肚子有些餓了。”陸雪琪客套的笑了笑。
    “肚子餓，你可以給我打電話，讓我給你送飯啊。這麽晚了，兩個姑娘在校外，多不安全？旁邊桌的三個老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要想欺負你，你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男生看似溫柔體貼的話，卻讓陸雪琪眉頭緊皺。
    光憑外貌和長相，就隨便對三個陌生人信口開河，說三道四。
    這就是所謂的成熟嗎？
    沒看出來。
    聽著，反倒很讓人生厭。
    再說。
    我和你連朋友都算不上。
    嫂子？
    誰是你女朋友了？
    “你喝多了，趕緊回宿舍休息吧。”陸雪琪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
    “雪琪，我確實喝多了，但我喝的不是酒，而是對你滿滿的愛。”來人，正是關曉雨口中所說，體育係學生會會長陳天華。
    土味情話。
    在相互喜歡的情況下，說出口，能讓感情升溫。
    可在不喜歡的情況下，說者有意，聽者卻很膈應。
    “對不起，我不需要。”陸雪琪麵無表情道。
    旁邊男生聞言，開始起哄。
    “陳哥，是不是因為我們出來喝酒，陳哥沒給你報備，你生氣了？”
    “嫂子，你看，和陳哥喝酒出來的，都是男生，他可沒背著你，在外麵勾搭其他小姑娘。”
    “陳哥，嫂子都生氣了，你還不趕緊哄哄她？親個嘴，說不定嫂子的氣就消了。”
    對於陸雪琪而言。
    親嘴二字，等同於禁忌。
    buff疊了一層。
    心裏本就很難受，不舒服。
    buff疊了第二層。
    喝了點酒，酒意上頭。
    buff疊了第三層。
    自己話裏話外都明說了，我和你不熟，我對你沒感覺，你別來煩我，你卻還像個狗皮膏藥似得，坐在這兒喋喋不休。
    buff疊了四層。
    四層易怒buff相加。
    脾氣再好的女生，也會翻臉。
    陸雪琪先是狠狠拍了下桌子，讓起哄的眾人安靜下來。
    緊接著，她冷聲說道，“都給我閉嘴！”
    “陳天華，我不知道你和你朋友說了些什麽，讓他們覺得我是你女朋友，但我想告訴你，你別自作多情，我不喜歡你，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還請你別來煩我了，行不行？”
    陸雪琪疊滿buff，陳天華同樣也是。
    當場表白被拒是其一。
    大聲的反駁，在朋友麵前丟麵子，是其二。
    醉酒是其三。
    陳天華也怒了，“草！你說我自作多情？陸雪琪，要不是看在你長得漂亮， 身材又好，帶出去倍有麵子的份上，我能追你這麽久？”
    話罷，陳天華還直接將吃飯的桌子給掀了。
    “做我女朋友這事，你今天不答應也得答應！”
    歇斯底裏的陳天華把關曉雨和陸雪琪嚇了一跳。
    有些男生，看似溫柔的性格，其實藏著一顆暴戾而又偏執的心。
    有些男生，則是表裏如一的溫柔，成熟，幽默。
    前者在說陳天華。
    後者，陸雪琪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道身影，就是秦安。
    頭一次遇到這種事的陸雪琪臉上不免帶著些慌亂，“陳天華，理智一點，強扭的瓜不甜。”
    陳天華冷笑說，“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再說，沒談過戀愛，你怎麽知道，我們不合適？朋友們可都看著呢，我希望你能給我個麵子。”
    “陳天華，你好歹是一個係的學生會會長，今晚這事要是傳出去，別人該怎麽看你？”關曉雨起身駁斥道。
    “雪琪答應做我女朋友，不就沒事了嗎？”陳天華聳肩。
    “那我要是不答應呢？”陸雪琪冷靜下來後，開口道。
    “你不答應，今晚哪都不許去。”陳天華威脅。
    陳天華當上學生會會長後，好的沒學，一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倒是學了些皮毛。
    在他看來，遇事，要麽靠哄要麽靠唬。
    事已至此，既然撕破臉皮了。
    想要讓陸雪琪乖乖就範，靠唬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曉雨，我們走。”
    給老板錢盒裏放了三百塊錢，陸雪琪牽著關曉雨的手，朝校門口走去。
    陳天華則給身邊朋友使了個眼色，將二人圍的水泄不通。
    “讓開！”
    “答應我，親我一口，我不僅放你走，我還送你回寢室。”陳天華嘿嘿笑道。
    “滾！”
    相比三個社會大哥，此時喝醉酒的陳天華更像流氓。
    “再說一遍，讓開！”
    “不讓！”
    不管陸雪琪怎麽用力推搡。
    陳天華就是不肯向後退一步。
    這一幕，讓剛才被關曉雨扳倒的光頭男實在看不下去了。
    酒瓶子砸在地上。
    咣當一聲，瓶底碎裂，露出鋒利的玻璃碴子。
    光頭男嘴角叼著煙，翹著二郎腿，揮動著手中碎裂的啤酒瓶，吊兒郎當的說著，“人家姑娘都說不喜歡你了，是個爺們，就趕緊把路讓開，老子最看不慣為難女人的男人了。”
    而伴隨著光頭男說話，旁邊兩個社會大哥也把啤酒瓶子敲碎，臉上還帶著滲人的獰笑。
    陳天華瞬間酒醒了一大半。
    說到底，他們還是學生。
    就算平時練了一身腱子肉，看起來挺豪橫，但在真正的社會大哥麵前，他們依舊柔弱的像個小雞崽子。
    “大，大哥，她是我女朋友。”陳天華訕笑著。
    “放屁！你當老子是傻子嗎？”光頭男不屑道。
    “我……”
    “剛才摔了一腳，老子這會兒心情很不好，麻溜的給人家姑娘讓開路，然後滾回寢室睡覺去！再嘰嘰歪歪，老子不介意給你們放放血。”
    在陸雪琪麵前耀武揚威的陳天華，在社會大哥麵前，慫的像個鵪鶉似得。
    大氣不敢多喘一下，便帶著朋友灰溜溜的離開了。
    “大哥，謝謝。”鬆口氣的陸雪琪，朝光頭男投去感激的目光。
    “請我哥仨喝了箱啤酒，應該的。”光頭男摸了摸他鋥光瓦亮的大光頭，憨笑道。
    “不知，大哥姓名怎麽稱呼？”陸雪琪問。
    “小姑娘，現在可不流行英雄救美這一套，再說，我有老婆哦。”光頭男揮了揮指尖的戒指。
    “哈哈，大哥真會開玩笑，今晚這頓飯，我請了。”
    說著話。
    陸雪琪邁步來到燒烤攤前，又朝老板的錢盒裏放了五百塊。
    光頭男見狀，倒也沒客氣，“我叫喬五，朋友們尊稱我一聲五哥，以後遇到地痞無賴欺負你們，報我名字，絕對管用。”
    “謝五哥。”
    光頭男揮揮手，“趕緊回去睡覺吧，深更半夜出來吃宵夜，也不讓男朋友陪同，你們膽子可真大。”
    男朋友三字，讓陸雪琪臉色不由得有些失落。
    不過，她還是勉強打起笑容和喬五三人揮手分別。
    ……
    回宿舍的路上。
    關曉雨心有餘悸道，“雪琪，沒想到陳天華是這種人啊，幸虧大一的時候你沒答應他，我都不敢想和他談戀愛會有什麽下場。”
    陸雪琪邊用手機發消息，邊說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很正常。”
    關曉雨聊起了八卦，“我記得我上高中的時候，也是有個男生表白被拒，然後在家中浴室割腕，失血過多，雖送醫院撿回一條命，但也變成廢人了，高考才考了兩百多分。”
    “我身邊也有，上學的時候，和校外的小混混談戀愛，小混混把姑娘肚子搞大玩失蹤，姑娘受不了旁人的詆毀和陰陽怪氣，直接從學校九樓天台一躍而下。”
    “所以說，戀愛，狗都不談啊。”
    關曉雨話音剛落。
    陸雪琪突然停下腳步，望著手機屏幕的俏臉，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雪琪，你怎麽了？”關曉雨不解道。
    “你知道剛才是誰幫我們解了圍嗎？”陸雪琪問。
    “喬五，五哥啊。”
    “不，是秦安！”
    關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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