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山，懷山……”

    “啊，不要，爹，我還想再活兩年！”

    從噩夢中驚醒的陳懷山猛然起身，在看見熟悉的房間之後，這才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水。

    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可回想起夢中的場景，還是讓陳懷山心情複雜，唏噓不已。

    夢到去世已久的父親，本是一件好事。

    可這也架不住父親三天兩頭便來看望一次啊。

    這也罷了，關鍵是時不時還能夢到他陳家其他的家族長輩，甚至還有早已去世，僅僅隻在家族祠堂中看過畫像的家族長輩。

    如此多的家族長輩探望，讓他有種不久於人世的感覺。

    可家族尚未在他手中興盛，若是真的身隕，他如何去見族中長輩？

    而且近些年來，不僅僅是他夜晚時會夢見族人，家族其他族人也有如此場景。

    這讓家族武者心神不定，時常被夢魘困擾，以至於修行也有所止步不前。

    甚至他懷疑，這夢魘，乃是他陳家的詛咒！

    這樣下去，家族何時才能壯大？

    或許，是時候嚐試著去改變一番了。

    簡單的拾掇了一下衣物，陳懷山很快推開房門，朝著家族祠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族長。”

    “族長好！”

    麵對著路途中族人的問好，陳懷山皆是點頭回應。

    十年前，長石伯祖身隕，商隊的大旗便扛在了他的身上，五年前，族長身隕，他也在族人的推崇之中，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陳家的第十六代族長。

    這十年來，家族在他的帶領下，也是蒸蒸日上，族中族人，已然達到五百餘人，先天境武者，更是有著數人。

    作為境界最高的他，已然是先天境大成，永安城四周，也皆是家族領地。

    不過家族之所以能發展到如此地步，也與那位老祖身軀脫不開關係。

    不多時，陳懷山便已來到了祠堂外。

    隨著陳懷山推門而入，祠堂中的布置也很快出現在眼前。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並無青石板保護的泥土，隻不過泥土區域，並無半點東西。

    看著眼前的空地，陳懷山不由得回憶起昔日伯祖所說之語。

    據說家族輝煌時，族內是有著家族圖騰的，隻不過在那場大戰之後，家族圖騰也一並消亡。

    而據陳懷山了解，沒有圖騰的也不止是他陳家，其他許多家族，甚至他還聽說不少上等家族乃至頂尖家族內，如今同樣沒有了圖騰存在，隻是不知曉其中是何原因。

    陳懷山並未停留，腳步繼續深入祠堂之中。

    不多時，一排排從上而下所放置的靈位便已出現在陳懷山視野之中。

    隻不過即便是最上麵的幾個靈位，卻也皆是家族長字輩的族人。

    對此，陳懷山卻也並不覺得意外，隻是將目光看向遠方那片被白霧所環繞的區域。

    據說，他陳家祖地以及真正的祠堂，便在那片白霧之中。

    隻是白霧凶險，裏麵時不時傳來凶獸吼叫之聲，其氣息足以震懾方圓百裏，讓人不敢前去探查。

    在短暫的注視遠方之後，陳懷山點燃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朝著家族靈位祭拜一番。

    隨即又朝著不遠處一具黑色的棺木前方，再次點燃了三炷香。

    這棺木之中，自然就是上次現身過的老祖。

    這位家族老祖，不僅肉身強橫，實力更是足以比擬禦氣境武者，亦是家族如今的底牌。

    在祭拜完之後，陳懷山看著前方的家族靈位，緩緩開口道

    “父親、族長，諸位族叔族伯，如今家族逐漸昌盛，但族人卻深受夢魘困擾，懷山此次前來，便是向諸位家族長輩通報一聲，懷山明日準備去往那片白霧之中，探索我陳家祖地的同時，找到破除夢魘之法，還望諸位家族長輩保佑！”

    說罷，陳懷山再次鞠躬，隨即毫不遲疑的朝著族外走去。

    而有著家族老祖的身軀鎮守家族，也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次日，諸多家族族人匯聚於家族之外，不少族人則是麵露擔憂之色，還有族人口中勸導

    “族長，白霧中凶險萬分，裏麵凶獸實力深不可測，此行太過危險，還是不去為好。”

    “是啊，族長，不過隻是些許夢魘，族人們早晚會習慣的。”

    麵對著族人的勸導，陳懷山卻是目光堅毅的搖了搖頭

    “你們不必多說，我意已決，此次若是我出不來了，家族族長之位則由懷安擔任，你們也無需進去尋我。”

    聽見此言，諸多族人也是紛紛歎息，但卻不再多說。

    族人夢魘，對於家族影響之大，他們亦是極為清楚。

    在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後，陳懷山義無反顧的朝著亂葬山的方向而去。

    直到其身影消失在白霧之中，一眾族人這才將視線收回，但諸多族人臉上，卻也寫滿了擔憂。

    白霧之中，陳懷山麵有緊張之色。

    饒是之前心中想法堅定，可真的走入白霧中後，卻也難免生出恐慌心緒。

    但在深呼吸兩口氣之後，陳懷山心情卻也很快平複下來。

    隻是走著走著，他便在這混亂的白霧中迷失了方向。

    即便是先天境的直覺，此刻似乎也失了靈一般，而當陳懷山回看來路，卻是發現身後也早已被白霧所裹挾，再難看清。

    既已沒有了回頭路，陳懷山鼓起勇氣，當即直直的朝著一個方向前行而去。

    可不知走了多久，他卻依舊沒有走到盡頭。

    看著四周密不透風的白霧，陳懷山倚靠在一處斜坡，準備歇息片刻。

    可就在此時，卻見四周白霧翻湧，與此同時，數道強大的氣息更是蔓延而來。

    眼前突然的變化讓陳懷山心跳加速。

    而隨著其目光看向前方，卻見虛幻的白霧之中有著數團深綠色的火焰隨之升起。

    掃視四周，陳懷山更是很快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被這些東西包圍了，並且它們距離自己也越來越近，他甚至感覺到了這白霧中生靈的呼吸。

    這一幕讓陳懷山臉色煞白，體內氣血也在此刻運轉於雙拳之中，隨時準備出手。

    可就在陳懷山心中緊張，手腳有些按捺不住之時，這些綠色火焰卻是很快開始消失不見。

    隻是片刻的功夫，四周便已恢複了安靜，此刻的陳懷山身軀隨之一鬆，但其後背卻早已是冷汗一片。

    可下一刻，陳懷山卻是突然發現，四周的白霧似乎淺淡了一些，眼前的視野也開闊了許多。

    隨著陳懷山繼續向前，不一會兒，他便完全穿過了白霧，來到了一處全新的地方。

    這裏綠樹成蔭，鮮花遍地，山林間清脆的鳴叫之聲響徹耳旁。

    看著眼前的景象，陳懷山心中一喜，他這是，穿過白霧了？

    隨著陳懷山將目光看向遠方，更是發現了一處獨特的山峰。

    在那山峰之下，諸多家族建築極為明顯。

    “這是，家族族地？”

    陳懷山懷著激動的心情，很快越過前方阻礙，朝著亂葬山而去。

    不多時，陳懷山便已來到了亂葬山山下，這裏有著諸多小村落，隻是如今早已成為一片廢墟。

    隨著陳懷山的繼續向前，他亦是很快發現了一片片田地，田地雖然寬廣，可卻早已荒蕪。

    而當陳懷山扒開雜草，看見田地中隱約透出的紅色之後，臉上更是有著一絲驚訝，紅色的泥土，這難道就是長石伯祖所說的血田？

    不過看著血田上方並無任何異變的植株，卻也讓陳懷山意識到，這血田似乎早已沒了功效。

    走過家族良田，陳懷山很快來到了一處大門之外。

    而當陳懷山抬頭看向大門上方兩個仍舊清晰的字跡之後，麵色更是激動不已。

    他陳家祖地，果然在此！

    推開家族大門，陳懷山很快走入家族之中。

    而讓陳懷山驚奇的是，家族外的建築年久失修，早已腐朽，就連田地也早已荒蕪，可家族內部，卻是幹淨整潔，地麵的青石板更是閃爍著光滑的色澤，似乎時常有人打理一般。

    走了數步之後，陳懷山看見了家族以往的廣場，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可隱約之中，他卻仿佛看見了當初家族族人在此地習武的景象。

    陳懷山停留片刻，繼續向前。

    路途中，他看見了家族的學堂、庫房、煉丹房、煉器室……

    這些地方內，皆有對應之物尚存，甚至在那煉器室內，他還看見了數柄已經打造好的利器，仍舊熠熠生輝，但陳懷山卻並未妄動。

    而隨著陳懷山來到一處熟悉的地方之後，更是忍不住止住腳步。

    這是一個與永安城相同模樣以及構造的祠堂。

    時間的流逝在祠堂的木門上留下腐朽的痕跡，可當他到達此地，心中卻覺得一片安寧。

    駐足片刻之後，陳懷山緩緩推門而入。

    視線之中，依舊是空無一物，可在祠堂中央處，一個巨大的凹陷坑洞卻是很快出現在眼前。

    這坑洞讓陳懷山為之一愣，嘴中不由得呢喃說道

    “難道這便是家族神樹當初所在之地？”

    隱約之中，陳懷山好像看見了昔日家族神樹拔地而起的壯觀場景。

    而當陳懷山朝著坑洞下方看去之時，卻是很快發現了一片早已幹涸的泉眼，這讓陳懷山略有失望。

    在打量了一番祠堂四周之後，陳懷山很快便被祠堂內的一個房間所吸引。

    如果所料不錯，那應該便是供奉著他陳家諸多長輩靈位的房間吧？

    懷著複雜的心情，陳懷山當即快步走去。

    可當他來到房間之中後，眼中卻是微微一頓，隻因本應該擺放著家族長輩靈位牌的木格之中，此刻竟是空無一物。

    不是，他陳家的老祖宗呢？

    這讓陳懷山有些失望，他本還想將家族諸多老祖的靈位帶回家族，好生祭拜，眼下看來是不行了。

    但就在陳懷山有所失望之時，他卻是很快發現，在這房間一側，還有著一道門戶。

    這讓陳懷山忍不住好奇打開，難不成家族長輩靈位是被藏起來了？

    可當陳懷山推開這道門戶，眼前的場景卻是讓陳懷山瞬間呆滯在原地。

    隻見門戶之內，無數口黑色棺木整齊的擺放在眼前。

    而這些棺木，赫然與家族如今祠堂內那具棺木相同，眼前的擺放位置之中，也正好有著一具棺木消失不見。

    難道說？

    這一刻，陳懷山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而隨著陳懷山推開其中一具棺木之後，一具看似鮮活的身軀很快出現在視野之中。

    雖然並不認識，可他卻能確定，這便是他陳家的家族長輩。

    而從這具身軀之上，他更是感受到了恐怖的力量，似乎眼前的這具身軀，比外麵那位清玉老祖還要更強。

    陳懷山觀摩少許之後，又很快推開了其他幾具棺木。

    無一例外，棺木中皆是放置著一具軀體，並且每一具軀體的實力，皆讓他心驚。

    而此處至少有著幾百口棺木，這豈不是代表著，這樣的軀體，家族足足有著數百具？

    如今僅僅靠著那一具軀體，家族便已在周邊領地內無所披靡，這要是請所有老祖宗全部出棺，那家族焉有敵手？

    心中動念之時，陳懷山感覺到四周棺木之中有所震動。

    似乎隻要他心念一起，老祖宗便可揭棺而出。

    但下一刻，陳懷山心中卻放棄了這個想法。

    依靠著家族以往的福蔭，即便能夠傲然於州郡之中，但家族之後恐怕也難以發展。

    家族福蔭，不應該用在此處，或許，這也是當初長石伯祖隻帶走了一具棺木的原因？

    但看著眼前的棺木，卻也讓陳懷山心中激蕩。

    原來他陳家，的確輝煌過。

    雖然心中想法得到些許印證，但陳懷山卻並無其他動作，隻是恭恭敬敬的祭拜一番之後，離開了房間。

    他此行前來的目的主要是解決家族族人的夢魘，隻是現在，他似乎並未找到答案。

    或許，他應該去家族藏書室找尋一下，看是否能夠從那些殘存的典籍之中，找到點線索。

    可就在陳懷山走出房間，準備前往家族藏書室時，卻見祠堂上方，數隻顏色暗沉卻又鮮豔的蝴蝶，陡然出現在視野之中。

    它們雙翼如同夜幕般鋪展開來，此刻正圍繞著自己翩翩起舞。

    下一刻，陳懷山陡覺意識模糊，身軀也逐漸無力倒地，整個人好似昏睡過去一般。

    數個時辰之後，陳懷山再次醒了過來。

    隻是此刻的陳懷山，眼中卻是沒了最初時的茫然，其眼中明亮，心神堅定。

    在環視一圈四周之後，陳懷山當即朝著家族之外而去。

    離開時，陳懷山並未帶走家族一物。

    當陳懷山身影再次進入白霧中後，數隻青狼卻是很快進入家族之內，開始打掃著家族內的灰塵。

    ……

    當白霧再次翻湧，陳懷山的身影很快顯現而出。

    “族長，是族長回來了！”

    “太好了！”

    “族長，你都進去了三日了，我們擔心死了！”

    看著發現自己的族人，陳懷山也是麵帶欣喜之色，可當陳懷山聽見自己已經進去三日之後，臉上卻是頗為驚訝。

    他明明記得，自己從進去到出來，不過數個時辰的功夫才是。

    或許，這就是長石伯祖他們放棄祖地的原因？

    陳懷山沒有多想，很快與族人返回了永安城。

    隨後的日子，家族族人的夢魘果然減少了許多，雖偶爾還會夢見，但卻對族人無法造成影響。

    隻是每當族人好奇的詢問著陳懷山時，陳懷山皆是麵帶微笑的搖了搖頭

    “等你們以後自然就知道了！”

    數十年後，沒能突破禦氣境的陳懷山奄奄一息。

    而在其眼前，諸多後輩族人則是麵有悲戚，眼中露出一絲不舍。

    可麵對著族人的悲傷，陳懷山渾濁的目光卻是極為明亮，他目視虛空，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而隨著陳懷山的意識逐漸模糊，生機逐漸消亡，其眼前的視野卻由渾濁變得清晰，其魂體更是從身軀中跳脫而出。

    下一刻，幾道熟悉的身影便已出現在陳懷山眼前。

    其中不僅有著他的父親，還有著長石伯祖等早已逝去的家族族人。

    此刻這些族人皆是麵帶淺淡微笑，口中緩緩說道

    “懷安，歡迎來到冥域！”

    “準備好迎接新生了嗎？”

    看著眼前熟悉的族人，陳懷山神色如釋重負

    “早知道就少活兩年了！”

    ……

    （之後寫點星空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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