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宗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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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燭光下。
    薔薇將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腿根,又探出嫩蔥般的食指從小瓷罐裏揉了些擦傷藥,輕輕地塗到麵前的那手背的紅腫之上。
    “少爺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她聲音有些哽咽,顯是動了真情,“瑤花為救少爺而受傷,她就是不希望少爺您受傷,少爺...”
    李玄聽著丫鬟的絮絮叨叨,感受著手背上那藥膏的冰涼,他吸了一口氣,閉上眼。
    薔薇抬手,悄悄抹著小珍珠。
    在她看來,今天少爺肯定是幹了用拳頭砸牆砸樹之類的事了,否則拳頭不會如此紅腫。
    藥膏的藥性緩緩釋放出來,那些紅腫之處變得熱了起來。
    昏暗裏,薔薇絮絮叨叨著:“少爺就是我們的天,少爺千萬不能有事。”
    感受著塌前少女的溫柔,李玄吐露心事:“我想練武。”
    說完,他又握了握拳頭,再道了句:“我要練武。”
    薔薇:???
    她當過花魁,對於江湖之事也知道許多。
    所以,她知道練武這種事自然以從幼修行為佳。
    可即便成了少年卻也未必是堵死了修煉之路,隻不過其難度和所要花費的心血卻更多。
    少爺是泡在溫柔鄉裏的花花公子,這是能吃得起練武辛苦的人嗎?
    而且,吃了幹嘛?
    就算修煉起來了,又能做什麽?
    她聽說了那紅花山上恐怖的妖豹,說句實話,那天死的有幾個不是練家子?這還是那妖豹貪食,沒有及時逃脫,否則...若是隱入霧裏,繼續狩獵,怕不是還要死更多人。
    薔薇很想和少爺說掏心窩子的話,可又知道少爺被刺激到了,此時否決他不如順著他,反正折騰折騰,少爺吃不了苦,肯定又不練了。
    她擠出甜甜的笑,道:“薔薇永遠支持少爺。”
    李玄應了聲。
    空氣安靜了下來。
    少女忽地扯去浴後寬鬆的袍子,在寂靜裏生出唯一的動靜。
    蠟燭給嬌小的胴體染上了一層流火似的緋紅,在昏暗裏顯出唯一的色彩。
    少女撲入少年懷裏。
    黑暗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夜色如火。
    許久之後...
    兩人相偎。
    薔薇感受著背後的陣陣熱意,臉上露出甜蜜的笑。
    這世道她還能依賴誰?除了公子再無第二人了。
    她和公子雖名為主仆,可她卻早在心裏把公子當夫君了。雖然她知道自己身份不配,但此時的相貼卻依然會讓她生出一種安心感。
    她主動挑起話題,問:“公子想練什麽兵器?刀?槍?劍?門中不少武師都會幾手...”
    李玄心裏也還沒定下來。
    但他心中中意的其實是爪,或是鐵指虎之類的兵器。
    為何?
    今日,他進行了簡單的測試,在那20點敏捷的高速之下,他覺得自己手上便是多出把短劍都會成為負擔。
    那對握力又有很高的需求。
    這和他最初想的並不同。
    剛開始,他腦海裏浮現的是那些手持長劍,人劍合一的電影級畫麵。
    可事實上,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
    這世界目前看來,並沒有什麽真氣之類的力量,也沒什麽氣貫兵器、人劍合一的說法。兵器終究是兵器,無法成為人的肢體。
    在高速移動下,想要再揮舞具有重量的兵器,那會產生很大的消耗。
    所以,他偏向於爪之類的兵器。
    ...
    ...
    次日。
    李玄尋了家中武師,一問,皆是刀槍劍棍之類。
    這些他不想修行。
    於是又差人四處打聽,可有精通奇門兵器的。
    這一找,倒是找到了些江湖耍把式的,但這些耍把式的就連李家武師都打不過,李玄自然不想學。
    時間一天天過去。
    紅花山霧伏詭豹的殺人事件似乎也慢慢塵埃落定。
    當然,這隻是表麵。
    事實上,對李家大小姐的搜尋還在繼續,卻始終沒有半點消息;而那許多死屍也不知毀了多少家庭,不知化作了多少陰影和恐懼埋藏在人心之中,這種影響沒有幾年甚至十幾年是無法消除的。
    至於李家戰死的武師,李老爺豪爽地給了其家人不少撫恤,又招其家人入李家產業,為他們解決了生活問題,這算是“弱化版的千金買骨”,是做給其他武師和李家奴仆看的。
    能成為雄山縣的李老爺,李玄他爹還是知道收買人心的,該花錢的時候絕不含糊。
    對於救了兒子的瑤花,李老爺也是請了不少名醫,隻不過僅僅是燒傷可治,人命無礙罷了。一身功夫,還有那身體上的火痕,卻是不盡如人意了。
    白天的時候,李玄依然是那個爽朗的公子哥兒。
    可隻有薔薇知道,入夜之後,大少爺是如何的苦悶煩躁。
    這些,薔薇都默默看在眼睛裏。
    而有時候李玄又繼續跑到亂鴉崗去練膽,留了一手的傷,則讓薔薇難受不已。
    ...
    ...
    這一日,夜。
    公子和丫鬟好了之後。
    李玄長歎一聲,又隨口問:“薔薇,你可知根骨之說?”
    這兩天他也問了不少武師,根骨說來不少人知道,武師們也能你一句我一句都說個幾句,但真要測,卻沒人會。
    薔薇聞言一愣,她也知道這些天公子苦悶,不僅是尋不到人學藝,也尋不到人測根骨。
    但雄山縣又沒什麽大門派,哪有人會正兒八經測這東西?
    就算說會測,那也很可能是江湖騙子,不太可信。
    可大門派,那便要遠離雄山縣,到州府之地,甚至是大胤王都去,那才會遇到。
    李家在雄山縣著一畝三分地是個有頭有臉的家族,可到了州府,別人會把李家當回事?
    薔薇猶豫了會兒道:“奴...奴家...”
    支支吾吾著。
    這丫鬟忽地一咬牙,似是做出了什麽決定,道:“奴家從前識得一個老者,那老者定可為公子測根骨。”
    李玄愣了下。
    薔薇哭道:“奴家隻是公子一人的,其餘的不過是彈琴唱曲兒認識的罷了。
    那老者,許是隱居在這雄山縣的一個江湖前輩,論年齡都可以做奴家爺爺了。
    奴家若和他有半分不倫,但叫奴家死無葬身之地。”
    李玄撫摸著她頭發,笑道:“我又沒問這個。”
    薔薇鑽入他懷裏,輕輕歎了口氣。
    ...
    ...
    次日。
    李玄備了禮物,重金,坐在馬車上。
    薔薇指路。
    禦手七繞八拐,鑽入了縣西的個青瓦小胡同。
    胡同磚頭隙兒裏灰蒙蒙的,有泥,也有枯萎的苔蘚,兩側有三四戶人家。
    李玄讓禦手在外等,他和薔薇一同走入,然後在右側盡頭的那戶停下。
    薔薇跑上前,見門關著,便敲了敲門,問道:“有人嗎?”
    沒有回應。
    “有人嗎?”
    薔薇不依不饒地喊著。
    還是沒人應。
    半晌後...
    這通房丫鬟咬咬牙,忽地喊道:“玄甲羽衣金蓮花。”
    喊這些話的時候,她聲音有些顫抖,甚至整個人的氣質開始呈現出一種古怪的矛盾感,好像某些往事賦予她的身份正在複蘇。
    李玄愕然地看向她,這...這枕邊人的成分看起來挺複雜的。
    雖然他不明白什麽叫“玄甲羽衣金蓮花”,但這明顯是暗號切口嘛,難怪拖了這麽久才說認識個老者。
    然而,即便薔薇喊出了這七個字,門內卻並未傳出任何聲音。
    薔薇又連連敲門。
    可任由大門敲的砰砰作響,卻無人回應。
    “不可能,不可能...”薔薇有些發呆,一側頭看向李玄。
    李玄微笑著看向她,道:“薔薇,謝謝你。”
    薔薇忽地心安了,露出一種“破涕為笑”的美。
    李玄也不多問什麽,隻是道:“現在怎麽辦?”
    薔薇道:“那老者不可能離開這裏,他一定在屋裏。”
    李玄抬頭看了看牆頭。
    薔薇生出猶豫之色,卻旋即道:“我進去看看。”
    李玄搖了搖頭,朝後麵的馬車招手,喊道:“樹子,過來。”
    禦手屁顛屁顛地跑來。
    李玄先對屋子方向喊了聲:“前輩,得罪了!”
    然後,他指了指那牆,道:“樹子,你翻過去開個門。”
    “好嘞,少爺。”樹子很興奮,他往後退了兩步,“嘿”地怪叫了聲,然後腳在牆上狂亂踩了幾下,雙手扒住牆壁,巴掌一拍便往上升了兩三尺,在半空花裏胡哨地旋轉了一圈,落入了牆後。
    李玄:......
    他的禦手,當然也是練家子。
    未幾,卻聽“吱嘎”一聲門響,門從裏麵開了。
    樹子很懂事擺出護主之態,率先往裏探去。
    李玄和薔薇緊隨其後。
    薔薇邊走邊掃視走位,她的眉毛越皺越深。
    樹子推開了內屋的門,看了一圈,門裏沒人,可東西都在,沒有任何房屋主人遠行的跡象。
    樹子又去側邊有土灶的小屋去查,這開了門後,左看右看還是沒人,隻不過空氣裏卻是彌漫著一股古怪的腐臭無比的味道。
    他嗅了嗅鼻子,很快尋到了那味道的源頭————鍋子。
    樹子走去,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揭開鍋蓋。
    啪!
    鍋蓋才提起,就猛地落下。
    “啊!!!!!!”
    恐懼無比的聲音炸響。
    樹子麵無血色,跌跌撞撞地退出了灶屋。
    李玄和薔薇急忙跑來,往屋裏一看,也不禁麵無血色。
    那鍋裏...燉著一顆已經爬滿了肥胖蛆蟲的熟人頭。
    那些慘白肥蟲子在眼眶等七竅裏蠕來蠕去,而鍋子邊緣隱約還能見到一抹抹銀發。
    薔薇牙關打顫,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那不僅僅是惡心,恐懼,還有...徹徹底底的不敢置信。
    從那銀發,她已經知道了這就是她要尋找的那位老者。
    而這老者...
    這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宗師啊。
    一個真真正正、走南闖北的宗師啊。
    怎麽可能?
    一時間,空氣安靜到了極點,三人的心髒好像都同時停止了跳動。
    ...
    下一刹,李玄拉著薔薇轉身就跑,同時喊著“樹子,去駕車”。
    樹子如夢初醒,大腦空白地轉身就跑。
    李玄跑著跑著,薔薇猛然一拉他,道:“看看東西在不在,一會兒官府來了,這裏就不歸我們管了。”
    李玄頓時明白。
    他這段時間練膽,效果還不錯,此時便當機立斷道:“走!”
    薔薇衝入這老屋的臥室,一陣翻箱倒櫃,很快取出個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有本秘笈,還有一套怪異的兵器,那是十個銀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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