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王隊長再次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些照片看了起來。
    看著這恐怖的照片，他的的手指劃過照片上死者扭曲的腕骨，指甲在塑封膜上留下白痕。
    他皺著眉頭，一邊回憶一邊道：“我有個大學同學，他曾經和我說過，他們家族有個叫做"天葬懺悔"的習俗。意思是罪人需要跪地向天，讓山神收走罪孽。但這種用竹子穿刺的手法，更像阿壩州深山裏的"竹刑"。”
    說到這裏，王隊長突然掀開警服袖口，小臂上有道蛇形疤痕：“我 95年在黑水縣剿匪時，聽當地居民說起過這種刑法。”
    聽到王隊長這樣說，眾人此時都皺起了眉頭。
    葉默這時候看向當年負責此案的趙隊長問道：“趙隊，你們當年在調查這件案子的時候，有沒有找到一些關於這方麵的線索？”
    聞言，趙隊長隨後拿出了一張地圖，然後用鋼筆在地圖上劃出弧線。
    “地圖上的這幾個位置，從94年至 98年間，這三個地點都發生過手法相似的“竹刑”命案，隻不過這前兩起案子都已經破了，而丁強和丁貞的這起‘竹刑’案，到至今也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
    聽到趙隊長這句話，葉默連忙追問道：“這兩起已經破獲的“竹刑“命案，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第一起案件發生在94年，在甘孜黑水縣，死者是一名五十七歲的男子，此人長期侵犯他的侄女，最終導致這名女孩抑鬱自殺，事情傳出去之後，此人被當地部落的居民集體處死，96年的時候，康定縣的雅拉村，當地居民也用這種“竹刑”處死了一名人販子。”
    “那這種“竹刑”，在當地是有什麽特別的說法嗎？”
    “這是一種很古老的用於懲罰壞人的私刑，這種刑法相當殘忍，受刑者需全身衣服脫光，然後被活生生的穿刺在竹子上，而且，這種刑法大多用在犯了淫邪罪的男性身上。一般來說，動用這種刑法的時候，需要整個部落超過半數以上的人同意，並且由部落的族長親自主持，在曆史上有過記錄的“竹刑”事件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發生在古代。”
    “那丁強和丁貞這兩人的死法，和你們已知的“竹刑”是不是一致的？”
    “從表麵上看基本上和“竹刑”的方式一模一樣，但“竹刑”這種刑法有著嚴格的規定，按照當地習俗來說，個人是絕不允許私自使用的，如今這個年代，隻有極少數地區還留有這種刑法方式，但都是不被我們的法律所承認的。如果說，這名凶手用的是部落裏的古老刑法來懲罰丁強和丁貞兩人，那他就必須按照習俗規定，因為如果沒有按照規定私自動用“竹刑”，按照當地的習俗，其全家人子子孫孫後代都會遭到天譴。”
    聽到劉隊長的這句話，葉默思索了片刻，隨後開口道：“所以，你們認為，這起案子的凶手，應該不是本地人，他隻是模仿了當地的習俗，殺害了丁強和丁貞這兩人對吧？”
    “沒錯，因為當地的本土居民有著濃厚的風俗文化和信仰，傳統觀念從小就植入了骨子裏，他們知道私自動用“竹刑”是會遭到天譴和連累家人的，是對神明的不敬，除非這個人本身就已經罪孽纏身，並且已經沒有了家人。”
    聽到劉隊長說了這麽多，葉默也大概明白了怎麽一回事。
    這種古老的風俗或者宗教信仰對於當地人來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就和回族不吃豬肉一個道理。
    可是葉默認為，如果凶手是外地人，他就更加不會使用這種方式來殺人。
    隻有堅信這種刑法方式能夠懲罰壞人，用以慰藉逝者靈魂讓其安息，才會刻意使用這種殘忍的刑法。
    想到這裏，葉默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
    “結合趙隊長說的這些，我認為，丁強和丁貞兩人之所以被人以“竹刑”這樣殘忍的方式殺害，大概率也是因為做了淫邪的事情，得罪了凶手，因而遭到報複。並且，我認為，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當地部落的族人，他們那裏，依舊保留了藏族遺留下來的古老風俗。”
    聽到這句話，鄭孟俊突然看著葉默道：“葉隊，你的意思是，丁強和丁貞兩人，曾經犯下了侵犯甚至殺害女性的罪行，而這名女性的家人為了替她報仇，從而才將這兩人用以“竹刑”的方式殘忍殺害是吧？”
    聞言，葉默點了點頭道：“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不知道大家有什麽看法？”
    聽到這句話，王隊長也點了點頭道：“我同意葉隊長的這個說法，如果是外地人，想要報複這兩人，基本上是不會想到用“竹刑”這種私刑的，加上“竹刑”大多用於處罰淫邪罪的犯人，所以，我也認為，這兩個家夥，很有可能是侵犯了某位女子，這才引來他家人的報複。”
    聽到王隊長所說，劉隊長此時看向眾人提出了一個問題。
    “那你們說，殺害丁強和丁貞的凶手，和我們要調查的這起公交車失蹤案，有沒有直接聯係？”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了一下。
    原本調查丁強和丁貞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清楚這起公交車失蹤案。
    現如今，這兩人也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當年張萬平駕駛的那輛大巴車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又成了一個謎。
    線索因為這兩人的死，繼而又中斷了。
    按照陳香蓮的描述，這兩名凶手的特征和丁強還有丁貞是十分相似的。
    無論是身高還是年齡都一致。
    並且陳香蓮還強調說，張萬平曾經告訴過他，這兩名劫匪的四川話有著很濃重的甘孜口音。
    這一切的特征，都指向丁強和丁貞這兩人。
    如今麵對劉隊長提出的這個問題，眾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當中。
    片刻後之後，鄭孟俊突然開口道：“如果說丁強和丁貞這兩人，就是曾經搶劫張萬平大巴車的那兩名劫匪，又如果說，殺死丁強和丁貞的凶手，就是製造這起公交車失蹤案的凶手，那這其中，究竟會有什麽樣的聯係呢？”
    聽到鄭孟俊的這句話，葉默此時也發言道：“我認為，這兩件案子的凶手，大概率就是同一個人，不管當年那輛大巴車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想辦法抓到殺害丁貞和丁強這兩人的凶手，如果說這起公交車失蹤案能被凶手布置的天衣無縫的話，那麽丁貞和丁強案，凶手同意也會做的滴水不漏。”
    “但還是那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凶手再狡猾，也一定會留下一些紕漏，結合這兩起案件之中的線索，我就不信，找不到真凶究竟是誰！”
    聽到葉默這句話，眾人也立馬拾起了信心。
    王隊長和葉默辦案至今，也見識了葉默的本事，他此時也開口道：“葉隊，你說接下來我們該從哪個方向切入，我們都聽你的。”
    劉隊長也開口道：“我也覺得，真相就在咫尺，有葉隊的指揮領導，我們有信心在規定時間內破案。”
    見到大家都如此有信心，葉默隨後說出了自己接下來的安排。
    “接下來我和鄭孟俊，準備和趙隊長一起，前往甘孜一趟，劉隊，王隊，陳隊，你們繼續帶著專案組成員對八名受害者家屬進行走訪調查，調查的重點和之前一樣，務必問清楚，他們之中有沒有人知道當年那輛大巴車上搶劫的事情，還有就是這八人在案發之前，有沒有遇到過同樣的事情，和同樣的人。我想從這起“竹刑”案為切入口，盡快破案，找到殺害丁強和丁貞的凶手。”
    很快，在聽了葉默的安排之後，幾位調查小組的負責人立即將工作安排了下去。
    而葉默則是帶著鄭孟俊，和趙隊長一起，前往甘孜雅江縣。
    他要親自前往案發地點一趟。
    ……
    翌日上午九點多，葉默和鄭孟俊來到了雅江支隊。
    和這裏的的負責人交接好了工作之後，一名叫做李劍鋒的副隊長，帶著葉默等人前往案發地。
    案發地點位於雅江縣的普巴村。
    這個村子非常古老，有著上千年的曆史，居住著很多藏民。
    村子裏雖然修通了馬路，但是和十年前基本上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房子還是那些房子，山林還是那些山林。
    甘孜這邊因為氣候原因，有竹林的地方非常少。
    所以這種“竹刑”也僅僅隻是出現在極少的古老部落裏。
    而用來施加“竹刑”的竹子，叫做巴山木竹。
    這種竹子高510米，粗26厘米，尤以海拔17002000 米處最為常見。
    丁強和丁貞兩人這件案子，就發生在海拔很高的這座山上。
    葉默等人在李隊長和趙隊長的帶路下，走了將近一小時，才來到當年發生命案的地方。
    如今過去了十多年，周圍的竹林更加繁茂。
    因為發生過命案，所以在案發地點，當地居民放置了一尊土神像。
    李隊長拿著當年命案現場拍攝的那些照片，隨後安排工作人員用砍刀將周圍的樹木砍開。
    趙隊長作為這件案子的偵辦人，他對此記憶深刻。
    “當年丁強和丁貞這兩人，就是在這個位置跪著的，凶手將兩根生長在地裏的巴山竹一頭削尖，大概留有一米二的樣子，然後將丁強和丁貞兩人穿了進去，當時案發現場非常血腥，滿地都是血和內髒，報警人桑吉大叔因為目睹了這一幕，回去之後就生了一場大病，後來一家人全部都搬出去了。”
    聽到趙隊長這樣說，葉默隨即問道：“這名桑吉大叔，當時是什麽時候發現並報的警？”
    “早上六點多上山，我們接到報警是八點鍾左右。”
    “那麽早他來山上做什麽？”
    “上來來采菌子，這山上有很多珍稀的野生菌子，還包括價值昂貴的鬆茸，每年到了那個季節，他們都會上山來采集菌子，桑吉大叔就是在采集菌子的時候見到了這一幕，當時的他嚇得發了瘋一樣從山上一直吼到山下，村民在聽他說了這件事之後，拉著他一起去派出所報了警。”
    這時候，一旁的一名老刑警說道：“別說桑吉了，當時我們上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都被嚇的渾身發抖，好些同誌當場就吐了，我辦案那麽些年，從來就沒有見到過這麽恐怖的畫麵，兩名死者跪在地上，雙手張開，麵部朝天，嘴巴張大，眼珠子凸出，嘴裏吊著從肚子裏擠壓出來的腸子內髒什麽的，那畫麵真的很恐怖，比那些恐怖電影裏的嚇人多了。”
    聽到這話，葉默連忙走過去問道：“這位老同誌，你也是這件案子的偵辦人之一嗎？”
    “是的領導，我在這裏當刑警當了快三十年了，我今年57了，再幹兩三年就退休了。”
    “那這位老班長，請問你對這當地的‘天葬竹刑’了不了解？”
    “我聽說過，但這個“竹刑”不是我們這裏的習俗，我知道的，在塔巴縣那邊才有。”
    “那你能不能找到對這方麵比較了解的人？”
    “這個沒問題的，我剛好有親戚在塔巴縣那邊。”
    “行，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麻煩你一會兒回去，幫我聯係聯係。”
    “領導請放心，這個交給我去辦就行。”
    聞言，葉默微微點了點頭。
    場間，辦案人員按照當年的案發現場進行布置。
    根據當年拍攝的照片，工作人員將做好的假人，按照當年案發現場布置了出來。
    很快，葉默看著跪在地上，並穿插著竹子的家人，開始了場景共情。
    丁強和丁貞當年被竹子穿刺的地方，並不是後麵的鋼門，而是從前麵尿道部位直接穿進去的。
    竹子從他們的肚子一直捅上去，最後從他們的口中穿出來。
    按照“竹刑”的古老習俗，整個過程，受刑人必須是以活著的狀態進行的。
    如果凶手一定要按照“竹刑”的流程來完成的話，那麽丁強和丁貞兩人，當時的狀態，顯然也是活著的。
    這就意味著，凶手極有可能不是一個人。
    而公交車失蹤案的凶手，也不是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