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陰沉天空之下，漆黑夜幕所籠罩的，又何止是洛陽。
    ……
    洛陽以南，二百餘裏，
    魯陽城。
    孫堅在占領了魯陽城的第一時間，就派了快馬，向虎牢關的聯軍傳訊。
    隨後，
    他率領大軍入城，聚攏俘虜，張榜安民，清點糧草，布置城防……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著。
    等到這一切初步理出了頭緒，已經到了第二日的夜晚。
    今夜的天色，很是黑暗。
    孫堅站在魯陽並不高大的城牆上，怔怔望向北方。
    城牆之外，
    漆黑的夜色下，似有無數凶惡的獸潛伏其中，正在靜靜窺視著這座城池，隻待時機合適，便會撲將而來。
    城牆之上，
    孫堅身後，是絡繹不絕搬運守城物資的兵士們，他們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蟻，不斷把石塊、壘木、桐油，甚至巨大的守城弓弩，從魯陽城的南城牆，運送到北城牆上。
    這些東西，本來是董卓為關東聯軍準備的。還沒有來得及發揮作用，現在，便又被聯軍調轉了方向，準備用來對付涼州軍。
    “文台，”
    程普走了過來，麵上是抑製不住的喜悅，
    “我剛才從糧倉過來，嘿，你別說，這幫涼州蠻子是真富裕，他們的倉庫裏，有足夠咱們一萬人再吃上一個月的糧草！”
    “唔……”
    孫堅想了想，問道，
    “如果再算上那些俘虜和城中的百姓呢？”
    “這個……”
    程普為難地搓了搓手，
    “先前我們自己都隻剩下十天不到的糧了，哪裏顧得上他們？現在要是還算上將近一萬的俘虜和百姓的話，省著點吃，最多，也不過是勉強能堅持二十天。”
    程普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文台，我以為，非常時期，我們不該有婦人之仁……”
    孫堅笑道，
    “嗬嗬，婦人之仁？他們，不也是我們大漢的子民麽？再說了，那袁公路不是答應了給我糧草嘛，二十日的話……怎麽也等得到他運糧草過來了。所以……”
    孫堅揮手說道，
    “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開倉放糧。還有那些俘虜，也多少給點吃的，別餓死就好。”
    程普滿臉不情願，但還是點頭，
    “我等下就去辦，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我們都打下著魯陽快兩日了，怎麽不管是聯軍那邊，還是洛陽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孫堅不以為然，
    “大軍開拔，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想來，如果消息傳遞足夠快的話，明日，他們就該來了吧？隻是不知道，明日先來的，到底會是董卓的人，還是咱們自己人……”
    程普點了點頭，
    “唉，是啊，兵貴神速，這種時候，就要看誰更快了，越快就越能先發製人。”
    “嗬嗬，沒關係的，洛陽那邊，如果來的人不是很多，單憑咱們，足以應付幾日了。”
    孫堅指著城牆上，正在忙碌著加固城防的士兵們，意氣奮發地說，
    “德謀你看，這麽多的守城器械，在那胡軫的手裏，就是毫無價值的擺設。但是，到了咱們手裏，我有信心讓它們發揮出更大的價值。那涼州軍不來則罷，真要敢來，我孫文台定要讓他們好好瞧瞧，什麽所謂的‘涼州鐵騎，橫行天下’，在我江東大好男兒們的麵前，不過就是個……笑話！”
    程普也被孫堅的豪情所感染，笑著說道，
    “哈哈，這才是咱們江東猛虎該有的氣魄，恭喜你啊文台，你匡扶大漢，名震天下的夙願，終於是快要實現了。到時候，別人恐怕就要稱呼你為……大漢猛虎了！”
    “哈哈，”
    孫堅也打趣道，
    “若真有那麽一天，德謀你也必將成為大漢屈指可數的名將！”
    兩人相視了片刻，
    不約而同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那笑聲遠遠地傳了出去，竟連這漆黑的夜色，都像是被嚇退了一般。
    ……
    虎牢關外，
    關東聯軍大營。
    曹操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出了帳篷。
    從昨日下午孫堅報捷的信使回來，到此時，他們已經吵了，足有一日夜了……
    曹操苦笑著搖頭，扭頭看了看背後依然爭論不休的營帳，
    他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長長地歎氣。
    這麽簡單的事情，真是不明白，為何，他們會爭吵了那麽久？
    虎牢關久攻不下，人困馬乏，聯軍的戰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孫文台在魯陽那邊，把對方如鐵桶般的防禦圈，給撕開了一個口子，這種時候……
    不應該趕緊抓住戰機，迅速突進，直抵洛陽嗎？
    這種時候，居然還在猶豫？
    真的是不明白，他們……
    到底在猶豫什麽？！
    若我曹孟德，是這個聯軍的盟主……
    唉！
    ……
    曹操身後，不遠處，聯軍營帳之內，
    袁術端坐在座位之上，微笑著衝不遠處的公孫瓚點了點頭，估計對方壓根就沒看到，沒關係的呀……
    袁術又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盟主座位之上，正在扶額皺眉的袁紹，不禁在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
    那邊，
    公孫瓚站在場上，正在慷慨激昂地向袁紹陳述繼續攻打虎牢關的必要性，袁紹一臉無奈卻無法反駁。
    至於其他的諸侯，有的頗為意動，有的作壁上觀，有的才蠢蠢欲動，有的，則毫不在意……
    對，沒錯！
    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以及，
    對，沒錯！
    不想聯軍調轉方向，主攻魯陽的，就是……
    我，袁術，袁公路！
    我當然知道，現在是難得的好時機，
    我當然也知道，繼續在這裏空耗時間，就是在貽誤戰機。
    但是，
    誰讓，袁紹想要讓整個聯軍，掉頭攻打魯陽呢？
    唉……
    沒辦法啊，但凡是他袁本初讚同的，我袁公路就必須反對啊！
    你以為，你當了盟主，你說了就能算嗎？
    切……
    我告訴你，不可能！
    沒有我的支持，你袁紹，在這關東聯軍之中，就是個擺設，是個吉祥物，你就是個……屁！
    至於別的，什麽孫堅得城不易啊，什麽這是攻打洛陽的天賜良機啊……
    切，
    你來告訴我，是又如何，是又怎樣？！
    要不是你袁紹動了去魯陽支援孫堅的心思，說不得，我還會繼續對他鼎力支持。至於現在嘛……
    咳咳，
    但凡是袁紹讚同的，我袁術就必須反對！
    因為，
    對我而言，什麽匡扶漢室，什麽誅滅國賊，什麽支援盟友……
    都比不過，贏了我那不成器的哥哥，袁紹，袁本初，更有意義呐！
    沒辦法啊……
    看你袁本初吃癟，看你不爽，看你除了搞女人之外，別的啥都搞不出個名堂來，我就是……爽！
    更何況，
    你袁紹不廢柴一點，這家族裏的那幫老不死的，這天下的士人們，焉能對我青眼有加？
    真不知道，家族裏那幫老不死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瞧不上我這個嫡出的兒子，卻看好你這個婢女養的野種？就因為……你比我早生了幾年？
    我呸！
    袁紹，你就是個雜種，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就算是僥幸，你混了個盟主的位子……
    難道，
    坐在盟主位子上的雜種爛泥，就不是廢物了嗎？
    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我袁術，才是那個能賡續袁家四世三公榮耀的，不二人選！
    眼下，
    既然知道了我想要什麽，那麽剩下的，就很簡單了……
    我甚至可以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隻要把水攪渾，就足夠了。
    至於孫堅嘛……
    嗬嗬，我袁術的盟友，還差你一個孫文台？至少眼下，我這個公孫瓚盟友，就很靠譜嘛！
    想到此處，袁術笑了。
    他舉起了案幾上的酒杯，仰頭，暢快地灌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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