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詭穀:蒼天之下,誰在執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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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是黑夜即將降臨了。
    屋子裏,
    兩個人都沒有動,還是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她跪著,在她麵前的不遠處,他蹲著。
    李儒平平淡淡的說話聲,還在陸陸續續地從屋子裏傳出來,
    “媛兒,你要知道,人力終有窮盡之時,一切計謀有效的前提,是有可以輾轉騰挪的空間……而現在,這個局麵之下,沒有空間了……”
    “此刻的局麵之下,除非是那孫堅突然善心大發了……嗬嗬,以我知道那孫堅的情況,這是幾乎不可能的……”
    “我是說,此刻擺在華雄麵前的,已經是個必死之局……我沒有辦法救他,嶽丈大人也沒有辦法救他,除了他自己,不會有任何人,能有法子了……”
    “所以,媛兒,我希望你明白……”
    李儒看向了董媛,語言中有懇切,目光裏有赤忱,
    “你要明白,人力終有窮盡之時,盡心且盡力了,就不用太愧疚,也不必,太難過了……”
    於李儒而言,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他所能展現的,最大善意了。
    董媛在李儒的話語裏,慢慢垂下了頭,長長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越來越黑暗的房間裏,看不清她麵上的表情,
    兩人這麽相向安靜著,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的時間,
    董媛扭了扭身子,從跪姿,變成了跪坐,
    黑暗中,她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沒事了,李儒,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安靜一下……”
    “嗬嗬,”
    李儒笑了笑,點點頭,慢慢站了起來,
    不慢點不行,蹲下太久了,腿腳……麻!
    他嘴上說道,
    “也好,正好我還有別的事要去忙一下。”
    李儒慢慢挪動著腳步,一邊往外走,口中還說著,
    “我會吩咐了人在門外守著,他們不會進來,你且安心在這裏,一個人靜一靜……”
    她沒有回應,他也沒有再說什麽。
    直到“吱呀”一聲輕響,李儒拉開了房門,
    “李儒……”
    董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其實,你剛才說錯了一句話……人力終有窮,沒錯的。但是,華郎他卻未必是……必死無疑。”
    “哦?”
    李儒停了下來,扭頭看向身後的一屋子黑暗,
    “媛兒,你為何,這麽說呢?”
    “因為有時候,除了人之外,還有蒼天。”
    她的聲音並不大,語速也很緩慢,話語裏卻透著堅定,
    “我不相信,老天也會想要華郎死的……所以,華郎,未必就必死!”
    “哦……”
    李儒點了點頭,“我也希望,是你說的這樣。”
    等到李儒已經走出了屋子,轉身準備關上房門時,董媛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李儒,雖然我不知道,你今日為何會跟我說那些話……但是這一次,謝謝你。”
    李儒笑了笑沒回應,隻是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他一直走出了院子,才停了下來,伸手拉過一個兵士,囑咐他在門外守著,不要讓人去打擾屋裏的董媛。
    然後,
    李儒背著手站在那裏,仰著頭瞭望天空。
    烏黑陰沉的烏雲籠罩在頭頂,遙遠的天際,有陰雲裂開一個大縫,隱隱約約間,好似能望見星辰。
    “唉,沒想到啊……”
    漸漸停歇的春雨裏,傳來了他自嘲的聲音,
    “如我這般的壞人,居然也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感到心軟……”
    ……
    王府之內,
    貂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著王允磕了個響頭,紅著眼眶,咬牙說道……
    蔡府之中,
    蔡琰站在那裏,端端正正向著蔡邕行了個萬福,紅著臉頰,顫聲說道……
    她在說,
    她,也在說,
    “如此,請義父父親)將女兒送給那董卓,女兒願以身飼虎,隻求……”
    貂蟬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隻求能換得華都督……性命無虞。”
    蔡琰停了停,才繼續說道,“隻求能換得華郎……平安歸來。”
    ……
    “你說你是王允王司徒所豢養的門客,可有什麽憑證?”
    孫堅看向了那人,這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漢子,穿著樸素的衣衫,有一張木訥的臉孔,若是混在人群裏,定然是那種極容易被忽視的,平平無奇的路人。
    那人不慌不忙向著孫堅行禮,又遞過來一個通體潔白的玉佩,
    “孫將軍,這是信物,我家主人讓我給你帶句話……”
    “唔……”
    孫堅在手中摩挲著那枚玉佩,緩緩說道,
    “此玉佩乃是王司徒家族的信物,每送出一枚,便代表了並州王氏的一個承諾。看來,王司徒要你帶的話,很重要啊……”
    “小人並不知道重不重要,小人隻是負責帶話而已。”
    “哦,那你說來聽聽吧。”
    “我家主人說,他想與你做一筆生意,以一州刺史之位,和你換華雄一命。”
    “哦……”
    孫堅繼續摩挲著那枚玉佩,沉吟了良久。
    然後,
    他一個抬手,將那玉佩給拋了回去,
    “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官職這東西,孫某會自己去沙場上掙!他的好意,孫某,心領了……”
    ……
    從天空向下俯瞰,這是個好似喇叭一般的狹長峽穀。
    這是,
    距離陸渾縣不遠的地方,在本地人的口中,一處叫做蹬蹬峽的山穀。
    進了寬闊的山穀口,前行到越到裏麵,路就越狹窄,有的地方,甚至根本就沒有路,隻好在勉強允許兩三騎並行的岩壁之間,涉著淺淺的溪水往前走……
    腳下,是崎嶇不平的山路,
    兩邊,是高聳陡峭的岩壁,
    華翔已經率隊,到達了山穀的後半段。
    隻是不到兩百騎的隊伍,擁堵在幽長崎嶇的道路上,居然也拉出了一個長長的陣列。
    華翔幾乎走在隊伍的最後麵,一邊往前行走著,一邊指揮著手下斬斷一些樹木,或者,是把大塊的石頭堵在道路的中間。
    此類的事情,是他們近來幾日慣常使用堵路的手段,現在做起來,已經是越來越嫻熟了……
    華翔的身後,大約七八裏遠的地方,那是山穀的入口處。
    孫堅拍了拍程普的肩膀,說道,
    “德謀,我留下兩千步卒給你。待我追進去,早則今晚,遲則明早,必能活捉了那奸賊華雄……你就在這裏把守好入口,以防那光頭小子再帶了人回來,搭救那華雄。”
    程普應了一聲,還是忍不住勸道,
    “文台,那華雄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即便是要殺他,遣了祖茂前去便足夠了,何需你親自追過去?更何況,我總覺得,其實你不妨答應了王司徒的條件……”
    “德謀,不用再勸了……”
    孫堅揮手打斷了程普,說道,
    “我本來確實沒有打算,非得要殺了那華雄不可的。但是,王司徒特意遣了門客前來,不惜以一州刺史的官位,要和我換他的一條命……我細細思量了一番,覺得其中,必有隱情……”
    “雖然,我現在並不能猜到那隱情是什麽。但是,王司徒願意與我做這筆生意,卻是恰恰說明了,在他的眼裏那華雄的價值,比之一州刺史還要重要!這也就是為何,我一定要親自前去,抓住那華雄,逼問一番的緣由了……”
    程普想了想,問道,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王司徒與那華雄私交甚篤,此番搭救他,隻是出於私情的緣由。”
    “哈哈,怎麽可能!”
    孫堅肯定地說,“他們兩人,一個是涼州軍中,那國賊董卓的心腹愛將,另外一個,卻是和我們關東諸侯站在一起的。陣營不同,理應是勢同水火才對!隻是不知道,對於王司徒而言,那華雄身上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孫堅又皺眉想了想,始終沒有想出其中的關鍵,便翻身上了馬,
    “算了,不想了!等到我抓到了那華雄,自然有辦法問出來。即便是我猜錯了……大不了,也就是辛苦跑這一趟罷了,能夠手刃了華雄這等涼州軍中的大將,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程普見他這般說,也便放棄了勸說,隻是拱手說道,
    “如此,文台你便安心去吧,我會守好這裏,必不讓其他宵小打擾到你……”
    孫堅點了點頭,便調轉了馬頭,帶著長長的隊伍,向山穀中走去。
    在他的身後,
    三千騎兵,兩千步卒,拉出了一條蜿蜒的長龍,在漸臨的夜色裏,有種氣吞萬裏如虎的豪邁……
    孫堅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他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祖茂與黃蓋,又轉身望了望身後,這隻氣勢磅礴的軍隊,不由得在胸腔裏,激蕩起了萬丈的豪情……
    此刻,
    他,或者說他們,顯然還不知道的事情是,在他們的背後,遙遠的,眼睛望不見的地方……
    在天空即將完全黑下來的,
    那個時辰,
    仿佛是有人吹響了集結的號角,原本三三兩兩在新城縣、陸渾縣周邊廣袤的大地上,四處流浪著的涼州軍斥候們,以及,原本在深山裏的各處,竭力隱藏著自己的涼州軍騎兵們,紛紛抬頭,望向了頭頂黑漆漆的天空,
    然後,
    他們一個又一個,迅捷地爬上了馬背,齊齊調轉了馬頭,不約而同地向著某個方向,奮蹄奔行。
    就好像是,
    在一個巨大的棋盤上,原本散落在四方的棋子們,開始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牽引著,向著棋盤裏,某個戰局最為焦灼的地方,匯聚!
    而在他們匯聚的中心點,那裏,有一個人,
    不!
    那裏,有兩個人……
    典韋,胡車兒。
    ……
    此刻,
    已經越來越深入山穀的華翔,已經遠遠地望見了,
    穀底,山坡上,
    靜靜等待在夜色裏的李傕與飛熊軍,那不動如山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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