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山坡下，
    有戰爭正在進行，
    有人，正在殺人。
    “殺！”
    “殺！”
    “殺……”
    飛熊軍在孫堅軍的人潮裏不斷瘋狂屠殺著，兵鋒所指，竟無一合之敵。
    “文台，快走……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祖茂與黃蓋衝了過來，一人架起孫堅的一個胳膊，拖著他向後撤退。
    四周都是攢動的人頭，他們撤退的進程也並不順利。
    不遠處，
    李傕已經看到了孫堅，也正準備調轉了馬頭，衝向這邊。
    所幸，
    伴隨著飛熊軍的不斷深入，他們在擁擠的人群裏，進展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
    孫堅這邊，
    僅剩的幾十個護衛列成了一個衝鋒時的箭矢陣型，團團把孫堅護佑其中，祖茂與黃蓋站在陣型的最前麵，正拔刀砍向自己這邊的士兵們，隻為了，能在這危險的境地中，離那些涼州的重騎兵們遠一點，再遠一點……
    時間過去了一刻鍾，
    祖茂和黃蓋這邊的進展並不算理想，雖然他已經在大聲的呼叫著，讓前方的士兵們立刻回避。
    但是，
    人群混亂的趨勢已然形成，即便是有個別神智清醒的士兵，想要為自己的主公讓出一條道路來，卻壓根也沒有機會，哪怕是在擁擠的人群中扭轉一下身體……
    “他姥姥的！”
    祖茂在人群中氣喘籲籲地晃了晃手中的大盾，扭頭往身後望了一眼，
    那些飛熊軍雖然前進的速度已經比之最開始慢了很多，但是到了此刻，卻已經追得越來越近了……
    祖茂又望了望前方，
    幽深山穀內，數以千計的人在瘋狂地相互推搡著，攻擊著，偶爾還能看到戰馬，渾身帶著血淋淋的傷口，愈發躁狂地在人群中狂奔著……
    “看來，按照目前這般前進的速度，還沒來得及走出這山穀，就會被對方的騎兵給追上了……”
    祖茂默默地想了一下，在心中迅速地作出了決定。
    他站住了腳，伸手拉了一把身邊的黃蓋。
    黃蓋正悶著頭往前衝呢，冷不丁被祖茂拉住，不由得有些惱火，
    “祖茂，你幹嘛拉我？”
    黃蓋怒斥道，
    “趕緊和我一起，往前開路啊！”
    “黃蓋，算了，你自己開路吧……”
    祖茂笑了笑，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飛熊軍，
    “你看，他們快追上來了。咱倆再怎麽努力地開路，也比不過他們騎著馬跑得快啊……”
    黃蓋聞言朝身後望去，額頭上的眉毛快擰成了一個疙瘩，
    “確實，他們追來得太快了……”
    人群又一次朝著這邊擠了過來，祖茂豎起了手裏的大盾，朝前方頂著，
    “所以啊，你帶著文台走吧，我去幫你們攔著他們……”
    祖茂吃力地說道，
    “要不然，咱們都走不掉了。”
    “什麽？你說什麽？”
    黃蓋也伸出了雙手，用力地撐住祖茂手中的大盾，
    “我們不能放棄啊，還是得往前走……”
    “我說！”
    祖茂鬆開了手，把那盾朝著黃蓋身前推了推，
    他大聲地說道，
    “你帶著孫堅走……快走！我幫你攔住那些涼州軍！”
    祖茂轉過了身子，揚起了手中的長刀，大喝了一聲，
    “孫東好兒郎們……聽令！隨我轉身，攔住他們！”
    “祖茂，你別去，別去……
    黃蓋吃力地頂著前方的壓力，伸出了一隻手去拉祖茂，隻抓了個空。
    祖茂的那聲大喝，在嘈雜的人群中並沒有傳出去多遠，反倒是他們身後的那些護衛們，大部分都轟然應諾了一聲，
    隨即，
    有三四十個護衛脫離了突圍的人群，開始在祖茂的身後聚攏。
    不久之後，
    當逐漸回過了神的孫堅在黃蓋的拉扯下，逐漸向著山穀的深處突進時，
    他轉過了身子，努力地望向身後，
    在那裏，
    祖茂光著膀子，露著他那一身遒勁的肌肉，揚起了手中的大刀，向著飛熊軍撲了過去……
    祖茂的背後，
    有三四十個無名的護衛們，正緊緊跟隨著祖茂的步伐，他們甚至沒有喊什麽口號，隻是高高地舉起了手裏的武器，
    在那沉默的，猶如飛蛾撲火一般的阻擊戰裏，他們的身上，帶著視死如歸的豪邁。
    ……
    “當！”
    祖茂的大刀與李傕的長槍相撞，李傕的戰馬足下未停，祖茂卻已經被強大的衝擊力擊飛，深深地砸進了身後的人群裏。
    “飛熊軍……”
    祖茂勉強站穩了身形，望向了戰馬上的李傕，他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咧嘴笑了，
    “這就是在號稱能夠橫掃天下的涼州鐵騎裏，最為精銳的那種存在嗎？”
    祖茂揚起大刀，再一次向著前方衝了過去，
    “今日，讓我祖茂，來會一會你！”
    ……
    不久之後，
    胸口處被砍開了一個大口子的祖茂，又一次被撞翻在地，他能夠能感受到，身邊已經有鐵騎越過了他，再繼續向著前方突進著。
    祖茂也算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了，他在江東時便追隨著孫堅，大大小小經曆過的戰役無算。
    但是在這一刻，他終於第一次在戰場上，感受到了深深地無力感……
    手中的大刀在上一次的交鋒裏，已經被擊飛出去了好遠，祖茂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著，他努力不讓地上的石頭磕碰到自己的頭……
    這是一個久經沙場之後的宿將，最起碼的自我修養……
    當身體終於停止了翻滾，祖茂仰麵躺在那裏，伸出手掌去撐地麵……他緊咬著牙關，試圖再一次站起來。但是胸口那處巨大的，正在咕咕往外冒著鮮血的傷口，正在反饋過來痛楚與無力的感覺……
    祖茂隻覺得頭暈目眩，這或許是失血過多的必然反應。他伸手捂住了胸口的傷口，努力低頭，想要看清楚傷勢。
    在他的身邊，一個又一個騎兵越過了他，正在向前走去……
    不遠處，
    有驚慌的孫堅軍士兵在他的視野之中摔落在地麵上，那是跟著他阻擊飛熊軍的護衛……那人的半個身子都被砍了下來，有紅得發黑的血液，正在脖頸處，汩汩地向外流淌……
    “涼州軍已經深入山穀了……”
    祖茂抱著這樣的想法，強忍著劇痛，從地上坐起了身子，伸長了脖子望向山穀裏麵，
    四處奔逃的人影當中，數不清有多少孫堅軍的士兵正在倒下、翻滾……
    密密麻麻的傷兵，也可能是屍體，在祖茂的視線裏向前蔓延著……
    祖茂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他無力地晃了晃頭，試圖讓眼前的晃動著的畫麵變得清晰一點。
    一柄鋒利地長槍戳了過來，直直地紮向他的心髒……
    這是祖茂所能夠看到的，最後一幀畫麵了。
    “逃！”
    “逃！”
    “文台，你快逃……”
    這是他臨死之前，腦海中泛起的，最後話語……
    ……
    此刻，
    山穀裏，
    孫堅正和黃蓋相互攙扶著，在一片漆黑地山穀裏，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外麵走去。
    在他們的身邊，是數不清的潰兵，也正在惶恐不安裏狼狽奔命……
    他和他，還有他們……
    一起亂哄哄的向著外麵逃去。
    此刻，
    山穀外，
    典韋和胡車兒騎在馬上，暢快地相互擊了個掌。
    在他們的身後，是正在熊熊燃燒著的孫堅軍營帳，以及，已經徹底擊潰了的……程普所率領的兩千步卒。
    典韋扭過頭，向著山穀的深處，深深地看了一眼，
    “孫堅，你來呀，你出來呀……”
    “我在這裏，等著你……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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