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島。
    一座毗鄰蟹爪半島，坐落狹海中部的小型島嶼。
    同為瓦雷利亞後裔的賽提加家族，世代居住於此。
    島嶼上，建立一座大型城鎮和港口。
    一大早，港口人潮湧動，多是狹海兩岸的過往商船。
    偏僻的沙灘上。
    漁民乘坐下船，下海打撈提前撒好的漁網。
    婦孺擼起褲腿，彎腰撿起潮水遺留的牡蠣、海蟹。
    突然，一道陰影籠罩頭頂。
    “嘶嘎……”
    尖銳的嘶吼響起，漁夫們惶恐抬頭。
    蔚藍天空，白雲朵朵。
    一條外形醜陋凶惡，體型龐大的爛泥龍從遠方翱翔而來。
    “龍！”
    “快跑……”
    漁夫們鮮少見到巨龍，紛紛驚慌的跳船入海。
    沙灘上，漁婦大驚失色，摟著各自的孩子逃竄。
    “嘶嘎……”
    偷羊賊豎瞳戲謔，作弄似的壓低身形，嚇的漁民們狼狽大叫。
    “不要胡鬧，抓緊趕路！”
    龍背上，傳出不耐煩的嗬斥。
    偷羊賊聽的來氣，一甩龍尾，猛然加速。
    ……
    蟹島中央，一條小型山脈。
    賽提加的族堡依山而建，外觀為白色大理石搭配紅色瓦礫。
    乍一看，仿佛一隻趴在地上的大螃蟹。
    “嘶嘎……”
    太陽暗淡，龍形陰影遮蓋高空，整座城堡陷入陰霾。
    霎時間，守衛驚動。
    可惜，地上的後備力量再強，也隻能看著巨龍翱翔。
    偷羊賊穿梭山脈，繞著城堡足足盤旋兩圈，緩緩降落城堡前庭。
    恰好，城堡大門打開。
    幾道衣著華麗的身影，匆匆走出。
    轟——
    偷羊賊轟然落地，掀起一層混雜羊膻味的狂風。
    幾道身影強忍不適，走到爛泥龍身前。
    伊蒙德穩坐龍背，獨眼俯瞰幾人，姿態張揚：“賽提加伯爵，許久不見。”
    庭院裏，年輕的克萊蒙特.賽提加麵色不虞，單手遮擋吹亂的發絲。
    在他身旁，一位禿頂的銀發老者臉色陰沉，直勾勾凝視伊蒙德。
    他正是克萊蒙特的父親，賽提加的前任伯爵。
    巴提摩斯.賽提加。
    伊蒙德注意到巴提摩斯，微微側頭，瞥過他的袖口。
    袖口空蕩蕩，並沒有手掌伸出。
    狹海戰爭之初，巴提摩斯違抗禁海令，私自向厄斯索斯大陸偷運物資。
    事情暴露後，關押君臨一年之久。
    其子克萊蒙特與女兒席琳.賽提加多番請求，叛國罪輕判成走私罪，剁掉雙手以示懲戒。
    此刻，巴提摩斯高昂頭顱，綠色眼睛深藏一抹冷意，不冷不熱道：“伊蒙德王子，不知您馭龍前來有何貴幹？”
    伊蒙德眼高於頂，沒有回答他的話，拍了拍表麵坑窪的龍背。
    “嘶嘎！”
    偷羊賊心領神會，衝著幾人一聲咆哮，噴湧出硫磺味的灼熱氣流。
    巴提摩斯年老體衰，哪裏經得住如此對待，捂著耳朵發出痛哼。
    克萊蒙特大驚，上前攙扶父親。
    很快，咆哮停歇。
    偷羊賊豎瞳冷酷，重重打了個鼻腔，聳動身軀緩緩趴下。
    伊蒙德解開鎖鏈，咧嘴一笑：“克萊蒙特伯爵，我聽說年輕人更有共同話題，你不歡迎我嗎？”
    話落，偷羊賊甩動龍尾，興致勃勃的仿佛盯上幾個玩具。
    克萊蒙特心懷忐忑，眼睜睜看著巨龍的陰影籠罩頭頂。
    不敢說：“不！”
    ……
    同一時間。
    狹海對岸，裏斯所轄海域。
    晴朗天空下，海水猶如倒懸明鏡。
    一艘普通商船隨風逐流，漸漸接近裏斯的管控海域。
    嗚嗚嗚——
    驀地，粗獷的號角吹響，回蕩在蒼茫大海。
    商船的瞭望塔上，瞭望手把心提到嗓子眼，慌忙四處觀望。
    入眼，左右兩翼浮現幾艘戰船，正以極快的速度逼近。
    瞭望手定睛一看，戰船竟是掛著彌林的鷹身女妖船帆。
    下一秒。
    “有海盜，舵手全速前進！”
    甲板上，瞭望手驚懼的大吼連連發出，順著軟梯手忙腳亂的爬下。
    懸掛鷹身女妖的戰船，隻有一種可能。
    奴隸灣的捕奴船。
    瞭望手提醒的很及時，舵手打舵也很嫻熟。
    可惜，大型商船的航速，永遠比不過小型戰船。
    捕奴船不當靠近，甲板上弓箭手林立，不由分說拉弓射箭。
    劫掠戰，一觸即發。
    “啊！……”
    “不，快跳救生船……”
    “救命，不要跑……”
    捕奴船將商船團團圍困，塗抹火油的箭矢飛射，轉瞬擊潰水手的防守。
    不出半個鍾頭，捕奴船便能大獲豐收。
    “嘶嘎！！”
    驀然，一聲悶如滾雷的咆哮響徹天地。
    跳海的水手慌亂中抬頭，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龐大身影。
    “瓦格哈爾，龍焰！”
    天空中，英氣的女聲傳出，以瓦雷利亞語下達指令。
    “吼……”
    一條老邁的綠色巨龍俯衝而下，下顎耷拉的皮膚亂晃，從龍吻中噴湧出黑煙滾滾的橘黃龍焰。
    轟隆——
    龍焰擊中一艘捕奴船，範圍剛好將整艘船吞沒。
    甲板、桅杆瞬間焚燒。
    身披甲胄，手持弓弩的海盜目眥欲裂，被燒斷的桅杆啪嘰砸成肉餅。
    轉眼功夫。
    血肉燒成灰燼，鐵器融成鐵水。
    整艘船不斷下沉，隻剩濃烈黑煙嫋嫋飄起。
    一切發生的太快，周圍捕奴船甚至沒反應過來。
    蘭娜爾一身紅色裙甲，俯身大喊：“瓦格哈爾，再來一次。”
    “吼……”
    瓦格哈爾聞聲聽令，老邁的身軀扭轉，布滿破洞的雙翼扇出狂風。
    旋即，老龍騰空，龍焰再臨。
    轟隆——
    又一口龍焰擊沉一艘捕奴船，連帶桅杆都被粗壯龍尾撞斷拍飛。
    直到此時，方才還是施暴者的海盜們，立即發出被強奸般的淒厲尖叫。
    “不！”
    “龍，龍來了！”
    “該死的，快射箭……”
    大部分海盜見到龍的瞬間，便喪失抵抗力。
    海盜頭子怒目圓睜，狠狠踢打身邊手下，聲嘶力竭的呼喊反擊。
    “吼……”
    瓦格哈爾再度俯衝，龐大身軀從船隻上空飛過，龍焰夾雜的黑煙覆蓋整片海域。
    灼熱的浪湧滾來，海盜頭子大腦一片空白。
    視線的最後一刹，是一雙遮天蔽日的巨大龍翼。
    翼膜分散大大小小的窟窿，詮釋老龍在歲月侵蝕中的滄桑。
    轟隆——
    連聲慘叫都沒來及呼喊，黑煙遮蓋雙目，整艘船隻葬身火海。
    呼——
    瓦格哈爾昂首側翼，龐大身軀悠然仰衝，老邁的軀殼亦能靈活應戰。
    這些艱難動作，皆是一百七十餘年征戰積攢下的高超經驗。
    蘭娜爾露出笑容，鼓勵道：“幹的漂亮，瓦格哈爾！”
    相伴多年，從少女蛻變為人婦、人母。
    隻有瓦格哈爾從沒有令她失望，帶給她濃濃的安全感。
    “吼……”
    瓦格哈爾低吼一聲，像個年邁的老奶奶回應孫女，冷漠豎瞳流露一抹驕傲。
    不用駕馭者下令，自己便接連俯衝。
    幾口龍焰噴灑，幾艘捕奴船一艘不落，盡數化作海上蠟燭。
    戰鬥結束，瓦格哈爾晃動龍首，粗大龍頸發出威嚴悶吼。
    隨後，調頭飛回裏斯。
    蘭娜爾全程不用下達多餘指令，坦然接受老龍識途的好處。
    相比瓦格哈爾，區區戴蒙算個屁。
    當真敢羞辱她，休怪她不客氣。
    想到這裏，蘭娜爾不禁失笑。
    真要那麽簡單，她就不會向潮頭島和君臨派去渡鴉。
    戰爭不止有龍，還有渡鴉和筆墨。
    ……
    君臨，紅堡。
    “快點收拾，爛泥門的船隻已經等著了。”
    “輕拿輕放，不要弄亂小殿下們的衣物。”
    “……”
    伊蓮達東顧西盼，一邊動手疊衣服，一邊指揮手忙腳亂的女仆們。
    “這些不用你親自動手，伊蓮達。”
    雷妮拉躲在一邊，舉著素手勸說。
    伊蓮達匆匆看了一眼，動作更快：“您的東西還是交我親自疊放。放心，不會耽擱多少時間。”
    雷妮拉聞言，眼神頗為無奈，又感到格外溫暖。
    有一個貼心的女伴，都快比一個好丈夫更重要。
    咚咚！
    房門敲響。
    薩拉抱著繈褓，淡淡道：“陛下，貝爾隆和梅卡到了。”
    “好。”雷妮拉轉過頭，感激道：“謝謝你照顧維桑尼亞。”
    薩拉點點頭，平靜道：“職責所在。”
    說著，退出人員密集的房間，讓兩位王子露麵。
    貝爾隆和母親打了個聲招呼，有眼力見的站在門口等待。
    梅卡耷拉著腦袋，躡手躡腳往裏走。
    “梅卡！”
    走到一半，雷妮拉一聲呼喚，嚇的小家夥打哆嗦。
    “母親，我知道錯了。”
    梅卡雙手揪著衣角，嗓音軟糯的連忙道歉。
    昨晚馴龍成功，驚動了大半個君臨的百姓徹夜難眠。
    心知偷偷馴龍很危險，母親肯定要教訓他。
    事實上，在叫小家夥來時，雷妮拉確實很生氣。
    然而，
    當看到淚眼朦朧的小兒子，雷妮拉心腸立馬軟了，詢問道：“梅卡，你真的知道錯誤？”
    “咦？”
    見母親沒有發火，梅卡悄悄抬頭，糯糯道：“是的，我不該私自馴龍。”
    “不對，馴龍沒有錯。”
    雷妮拉搖頭，教訓道：“錯在你不該一聲不吭偷跑進龍穴，不僅把自己陷入危險，還將史蒂芬爵士拖下水。”
    龍穴裏的三條幼龍脾氣都很惡劣。
    小兒子才3歲，簡直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還有史蒂芬爵士，昨晚就敲響她的房門，上門請罪。
    梅卡聞言一怔，呐呐道：“可是，父親也是私自馴。”
    他隻是在複刻父親的老路，並且再次成功。
    父親最喜歡他，總是抱著他講述各種故事。
    雷妮拉歎息一聲，抱起小兒子：“你父親是你父親，他和你們是不一樣的。”
    雷加打小就和普通孩子不一樣，可她的孩子不是。
    “哪裏不一樣？”梅卡滿腦門問號。
    “這……”
    雷妮拉說不清楚。
    看著小兒子疑惑的大眼睛，又不好不回答：“他是我弟弟，而伱是我兒子，我從小就愛他，也更相信他。”
    梅卡歪過頭，天真道：“那你什麽時候相信我多一點？”
    雷妮拉故作思索，淺淺一笑：“等你長大，能替你父親分憂。”
    很多事情沒法刨根問底，不如換一個說辭。
    小兒子的做法固然有錯，但確實成功駕馭一條龍。
    她該多給予鼓勵，從中引導正確的方向。
    而不是一味指責與敷衍。
    梅卡尚幼的腦袋瓜想了又想，可愛道：“好，等我和斯拉克斯長大，一定比三叔還厲害。”
    “你們怎麽老喜歡把伊蒙德當做榜樣。”
    雷妮拉滿眼嫌棄，把小兒子放下，對著門口的貝爾隆叮囑：“帶你弟弟去龍穴，咱們一會出發裏斯。”
    留意到梅卡期待的小眼光，無奈道：“讓他騎著龍，囑咐豢龍人固定好鞍座和腰鏈。”
    好友蘭娜爾送來求援信，她不能當做沒看見。
    裏斯是她的直轄領地，每年都要常駐幾個月，熟的不能再熟。
    不過路途較遠，三個兒子和兩個養女最好都帶上。
    “哦耶！”
    梅卡一蹦一尺高，開心極了。
    貝爾隆聳了聳肩，進門牽過弟弟的手：“走吧，伊蒙他們已經出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