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逆風執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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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寒居吐了幾口水,嗆著的感覺讓她不住咳嗽,可她還是拚命救他,為他做人工呼吸。
    “沈添歡,醒一醒!”
    她聽見他的心跳越發微弱,身體也越來越冰冷,他還躺在雪地上,傷口已經被河水泡得發白。
    小的時候她和章紫陽脾氣完全相反,他是個男孩子卻喜歡玩芭比娃娃,可她看見芭比的衣服比她還好看,便拆解芭比娃娃的骨節,弄得全家沒有一個完整的娃娃。
    他躺在那裏,讓她莫名想起那些被她毀了的芭比娃娃,可他不是死物,他有呼吸。
    對了,還有呼吸就行。
    章寒居仰頭朝上看,並沒有看見楊佳佳和邵澤埋伏在那裏。
    黑夜裏,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危險,樹影也像是鬼影,一切都是那麽虛假,隻有他是真實的。
    章寒居將他背在身後,往樹屋的方向走。
    走出幾步,迎麵就撞上了一個歪著頭的野人,他的心口中了一槍,臉色發灰,眼圈烏青,死人爬起來偶遇了她,可笑,她竟不再覺得恐懼了。
    本以為要奮戰一圈才能擺脫他,可他繞開她,從她身邊離開了,好像他在找的不是她。
    章寒居背著他一路回了樹屋,點燃柴火,將鹿皮門豎起,擋住冷風,她凍得頭發懵,耳朵和手指都感知不到存在了。
    掌心還落在沈添歡的心口,還有心跳,隻是昏迷了。
    他渾身冰涼,將他拖在火堆旁,章寒居又擔心他靠得太近會成為烤肉。
    她烘了烘手,身上漸漸暖和起來。
    走到了他身旁,脫下他身上的衣服和禦寒的獸皮,章寒居想到了這個份上,她這麽做也不算過分。
    將自己的衣服也脫下,赤裸裸坦誠相見,火光映著她臉龐,她半張臉的倒影掛在他身上,仿佛是某種烙印穿過肌膚無聲地刻進了他的骨上。
    樹屋外起了寒風,她將獸皮包裹住自己和沈添歡,讓沈添歡的胸膛貼著自己的,暖和的手在他身上輕搓,可她根本不知道什麽藥草能讓他的手臂好起來,隻能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
    章寒居忍不住說自己笨,這裏可不是聽天由命的地方。
    她將聯絡屏打開,第一次並沒有連接上。
    第二次她隻選擇了語音模式。
    連接成功,比實景投影成功得快。
    對麵是鍾星封的聲音,這還是她頭一次在遊戲裏隻聽得見他的聲音卻沒有看見他的臉。
    “怎麽了,有什麽新的發現?”
    人真的很奇怪,此前每一次和他說話,好的,不好的,迎合又或者反駁,她都會留有餘地,心中既忌憚他,又敬重他,還總隱隱帶幾分討好的意味,總而言之就是又愛又怕,哪怕他結了婚這種感覺還是沒有消失過。
    到了這一刻,那些此前莫名其妙說不清楚的感情,一刹那都不再壓住她心頭了。
    她知道這也許就是放下。
    日出遊戲教會她很多,但最重要的其實就是放下,她現在才明白,這個遊戲其實不是讓人發泄在現實中不能暴露的欲望,而是找到另一個自己。
    “你幫我看一下沈添歡的屬性和體征吧,外麵的風雪肆虐,現在我們的體感溫度更低了。”
    鍾星封那邊停了一瞬沒有開口。
    她聽見輕微的一聲歎息。
    片刻後鍾星封說,“他還不會死。”
    “那就好,應該可以複原吧?”
    “第三輪沒有結束,我不能調整他的狀態,隻能依靠他的自動衍生代碼。”
    章寒居放了心,不會死就行,她將他抱緊了些,感覺到他身上好像有了點熱氣。
    正要結束會麵,對麵的鍾星封忽然問她一句,“要不要喝點什麽?”
    “什麽?”要是這話放在酒吧裏,她會以為他在傳遞好感,要是在奶茶店,她會以為扒皮資本家上司發善心了,可這時候問她,未免奇怪。
    “酒吧,喝點可以暖一暖。”她說。
    話聲剛落不久,兩三分鍾後,她手邊便出現了一杯——玫瑰草莓堅果燕麥,泡在熱牛奶裏。
    “喂,我要的是酒。”
    “最近小心一些,尤其是死而複生的人。”
    “什麽?”她還沒有聽清。
    鍾星封已經切斷了聯絡。
    不過,他為什麽知道她喜歡用熱牛奶衝玫瑰草莓堅果燕麥,洗杯子麻煩,她在公司也沒有喝過。
    估計是安雙說過,他不知什麽時候聽見了。
    會不會,鍾星封也對她……算了,她是被凍傻了。
    端起那杯熱牛奶,本想喂給沈添歡喝,可杯子湊在他唇邊,他也不能喝。
    章寒居喝了幾口,濃鬱的奶香味讓她有些困倦了。
    她撐起些精神,將沈添歡靠在一側,喝了一小口,對著唇嚐試喂了他一口。
    迷迷糊糊,她擁著他睡去了。
    這個夜晚,她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好夢。
    一開始她並不知道那是夢,以為是真的,有多少人能辨別出夢境和現實的區別?她也不例外。
    她夢見一個人與她並肩而行,在下著雨的傍晚,散著步慢慢回家。
    他看見她一直盯著魚,便買了一尾,說晚上做給她吃,問她是喜歡紅燒還是清蒸。
    章寒居緊緊握住他的手,笑眼彎彎,挎著他的手臂。
    雨不再下了,他們也回到了家,她收起傘,看見了身旁人那雙溫柔的眼,是沈添歡。
    “怎麽了,不進去,看我幹什麽?”
    章寒居站著台階上,他站在花壇旁,她便俯身去吻他,“我喜歡看你,你管得著嗎?”
    他就笑了,避了一避,“那我不要讓你親我了。”
    她轉身去關門,“好啊,那你也不要進屋了。”
    一,二,三,再一開門。
    麵前已經是另一個人。
    “是你?”章寒居一驚。
    “就算你不要我,魚你總得要吧?”鍾星封將買的菜遞給她,“家裏沒有醋了,剛才忘了,我順便去外麵買一點。”
    章寒居迷糊了,衝入雨中,“怎麽回事?”
    再一轉眼,她已經在一個婚禮上,海風吹動她的頭紗,她將捧花高高舉起,笑得那樣痛快,露出自己不大好看的虎牙。
    有人問她,“章寒居小姐,你願意成為鍾星封的妻子,永遠愛他,永不遺忘這份愛嗎?”
    “我願……我……”她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夢,她絕不會和鍾星封結婚,這個男人,早就有了心愛的人,一個此生絕不放棄愛他的女人,他們才是夫妻。
    “你不願意嗎?”鍾星封的眼睛很悲傷。
    他握住她的手腕,“為什麽不願意?我為了你放棄所有,你卻不願,為什麽?說啊!”
    “我愛的是沈添歡。”
    那雙手,束縛得那樣緊的手,瞬間便鬆了,放她自由了。
    她不願意逆風執火炬,若能做一隻在泥潭打滾的烏龜,那又有什麽不好。
    於是身邊的人就變成了沈添歡,剛才那個人便坐在了親友席間,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襯得皮膚更白了。
    沈添歡拉起了她的手,“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不再將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全心全意看著眼前人,“是,我願意。”
    “你愛我嗎?”
    她沉思。
    “你不愛我?”
    “不,我隻是需要思考,我需要謹慎些。”
    “好,你想吧,我慢慢陪你想。”
    “好了。”
    “什麽好了?”
    她說,“愛你這件事,我想好了。”
    於是兩人便在婚禮上甜蜜而慎重地接吻,交付一生,像是所有的新娘新郎那樣。
    “其實這隻是夢。”沈添歡很遺憾地說。
    “哈?”夢裏他居然也知道,而且比她還清楚。
    章寒居與他十指相扣,“夢不一定是假,現實也不一定是真,你說呢?”
    沈添歡看著身側的新娘,目光柔和得像一潭水。
    “請為彼此戴上戒指。”
    有人將戒指盒交給他們,章寒居從鍾星封手中接過戒指,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他說。
    就好像他從來和她隻是最淺薄的朋友關係,見了麵會打個招呼而已。
    章寒居為沈添歡戴好戒指,怎麽看這戒指都很眼熟。
    她離近了正想看清楚,夢已經忽然醒了。
    這就尷尬了。
    她脫光了衣服趴在沈添歡一側,手還橫在他腰間,兩人包裹一張獸皮取暖,彼此都能感知對方的體溫。
    章寒居看著他,靜靜地,不知道要說什麽解釋這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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