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瘦金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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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突然想起來,這首詩乃是安史之亂時期。
    作者看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所作。
    整體思想乃是反對連年征戰,呼籲將士們都放下武器。
    若是放在和平時期,乃是一首不錯的反戰詩。
    但問題是,對於李二治下的大唐來說,這首詩的基調,明顯不符啊。
    突厥和吐穀渾才平定沒有多久,西邊還有高昌和薛延陀兩股勢力正在虎視眈眈。
    東邊,高句麗也是李世民的心腹大患。
    李恪的出身本就敏感,他母親楊妃乃是胡人。
    真要把這首詩寫出來,別人會怎麽看他?
    跟草原上的蠻子談和平?你是不是他們派來的奸細?
    更有甚者,可能會直接給他扣上一頂反唐的帽子。
    別忘了,這才剛剛平定沒多久,人們的神經還沒有完全鬆弛下來。
    前一種可能確實比較離譜,估計也沒有多少人會相信。
    不過後一種的話,一旦罪名落實,他有八條命也不夠李世民砍的。
    “澤國……是哪?我怎麽從未聽說過?”
    少女蹙著眉頭,苦苦思索的樣子。
    “還有,為什麽不念了?”
    “我突然想到,一壺酒換一首詩,便宜你了。”
    李恪麵不改色地說道。
    “不如這樣,你幫我搞點烈酒來,我再將這首詩念給你聽,如何?”
    “你這也太賴皮了吧。”少女不滿地嘟囔道。
    “要這麽說,你還白聽我一首詩呢。”
    李恪不甘示弱。
    “好吧。”
    少女雖然無奈,但也隻能選擇接受。
    她伸出手,放到李恪麵前。
    “打勾。”
    “……這位姑娘,不太好吧。”
    李恪有些猶豫。
    拉鉤一事,始於漢朝,名相司馬相如與才女卓文君之間玩的一種夫妻遊戲。
    封建社會,禮教觀念還是很嚴重的。
    男女授受不親,是印在每個人心中的基本觀念。
    別說是手,女子身上的任何部位,都不是男子可以碰觸的。
    “廢什麽話。”
    少女不耐煩地說道。
    “你連我的酒壺都用了,又何必在意這些。”
    臥槽!
    李恪懵了一下,怪不得壺嘴處有股清香,他還以為是後宮的傳統習俗來著。
    看著少女堅持的眼神,他隻能伸出左手。
    兩人小指相扣,大拇指輕輕地印在一起。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少女像是完成了一樁心事,臉上又洋溢起了笑容。
    “我先行一步,你準備好詩等我。”
    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李恪的心中有些複雜。
    雖然書上記載唐朝是一個兩性觀念相對比較開放的朝代,但是如此這般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隻希望不會是另一個高陽才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雖然是一部分人的人生理想。
    但是李恪覺得,還是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
    ……
    另一邊。
    “陛下,已經酉時了,該去歇息了。”
    甘露殿內,總管太監王蒙奉上一杯茶水。
    李世民拿起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
    “中書省的折子還沒有處理完,告訴內務府,入寢延長到戌時吧。”
    “是。”
    王蒙躬身一禮。
    “皇後娘娘駕到——”
    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報。
    李世民輕輕揮了揮手,王蒙識趣地退到一邊。
    “二郎,朝事雖然重要,但也須注意身體啊。”
    長孫走到李世民身旁,伸出手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揉了起來。
    “朕知道了……等桌上折子都處理完,朕便歇息。”
    李世民閉上眼睛,臉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長孫對著躬身在一旁的王蒙使了一個眼色。
    後者會意,悄悄拿起一堆奏折,丟到箱子裏麵。
    “二郎,妾身這次前來,是想給您看一首詩。”
    “哦?皇後竟有如此雅興?念來聽聽。”
    李世民睜開眼睛,一下子來了興趣。
    “不是妾身寫的呢。”
    長孫掩嘴偷笑,拿出一張宣紙放在了李世民的麵前。
    “二郎你自己看吧。”
    “這是……誰人所書?”
    李世民拿過宣紙,頓時眉頭緊湊。
    紙上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見風姿綽約處。
    筆畫相對瘦硬,筆法外露,可明顯見到運轉提頓等運筆痕跡。
    李恪所用,乃是宋徽宗趙佶所創的瘦金體,也是他本人非常喜歡,也下了大功夫去練習的書法。
    唐初的主流書法形式,乃是真、行、楷、篆。
    李恪突然寫出這樣一種字體,也怪不得李世民如此驚訝了。
    “這是恪兒寫的呢。”
    長孫笑著說道。
    “恪兒?”
    李世民臉上的訝異之色更甚。
    李恪的功課,乃是王珪所教。
    王珪出身太原王氏,所使用的乃是中正平和的楷書和行書。
    按道理來說,李恪應該繼承了他的衣缽才是。
    即使不按照他教的,也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差異啊。
    生性多疑的李世民神色冷漠,緩緩吐出一句。
    “恪兒,還真是讓人感到驚喜啊……”
    “妾身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是非常驚訝呢。”
    長孫道。
    “不過陛下無須思慮這些細枝末節,還是先看詩吧。”
    “好,就依你所言。”
    李世民點了點頭。
    《月下獨酌》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一首詩完,李世民久久沒有說話。
    “這……當真是恪兒所寫?”
    李世民臉上的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千真萬確,妾身親眼所見。”
    長孫十分肯定地說道。
    “這……實在是……”
    李世民糾結半天,也沒有找到什麽合適的形容詞。
    也不怪他這個反應,詩仙的這篇名作。
    放眼古今,也是能排進前十的詠月詩。
    尤其是放在唐初這種魏晉遺風盛行的時代,更是出場即巔峰。
    用王炸來形容,也絲毫不過分。
    “你說……朕平日裏是不是對他太過冷落了。”
    長久,李世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偌大一個吳王府,他竟連一個可以喝酒之人都找不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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