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觀止神情麻木，想到什麽，正要起身，卻聽樓下有動靜。
    意念一動，她已變成了一隻落滿煙灰、積了一層塵土的煙灰缸。
    這是她自皇宮帶出來的法寶，名作幻影珠，傳說是蜃獸死後所化。
    正是這法寶，她才能在滿長安的抓捕下，堅持了這麽久。
    她本可以遠離，本可以逃出城去。
    終究是柱國，若遠離了長安，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但她還有一事要做：
    刺殺李道！
    大唐氣數已盡，但她要讓李唐體麵的結束。
    這是大罪！
    得手的瞬間，她自然也會以死謝罪。
    想起那從小教到大的清秀孩子，那聰明伶俐的孩子，為何就看不穿修羅的歹毒用意呢？
    修羅現在是逼著他將這天下打爛啊！
    轟——
    三名士兵已經闖入，將桌椅板凳都遠遠踢飛了去。
    棍棒四下掃過，將一個個屏幕打得爆裂開來。
    他們沒去看角落裏已積了灰的煙灰缸。
    更像是例行檢查，片刻就已遠去。
    等他們走遠，陶觀止這才恢複真身。
    小心來到消防通道，悄無聲息往前走去。
    她離皇宮已經很近，隻有五百米。
    這段短短的路，她走了足有半月。
    皇宮裏高手雲集，急不得。
    穿過消防通道，穿過地下商城，穿過防空洞……
    一點點，一點點，靠近皇宮。
    一路上百姓哭嚎不止，膽大的，甚至在詛咒當朝皇帝。
    士兵們像是在趕牲畜一般，掄著皮鞭，將他們一路趕過去。
    臨街的樓上，人們麻木看著這一切。
    所有人都知道，或許下一個被趕到下方去的就是自己。
    亡了，大唐已經亡了。
    “用一千條人命，換那狗皇帝多活一天嗎！這他媽的是什麽傻逼道理！”
    “要不我們反了吧！”
    “反？拿什麽反？就算殺了狗皇帝，那皇宮裏的修羅呢？”
    而陶觀止，也逐漸靠近了皇宮北側。
    她離李道所住的神龍殿，直線距離已隻剩百米。
    但……
    她的鬼寵都已戰死，她如今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想想李道身上的法寶，她還是搖了搖頭。
    不夠！
    但正在此時，她突然有了感應！
    李道……就在隔壁！
    已來不及多想，這就是她所等待的良機！
    陶觀止猛地現身，躍過牆頭，就見一個青年，英俊、清秀、麻木。
    他猛地抬起了頭，驚呼出聲：“老師！”
    陶觀止舉劍就刺！
    嗤！
    正中胸口！
    但是，長劍卻已卡在了李道的胸口。
    沒有血流出，劍尖也不似刺在血肉之軀上。
    李道獰笑了起來：“老師，這天下知你者莫過於我！你果然來了！”
    說罷，李道大喝道：“快！！快！！”
    轟！
    轟！
    兩聲炸響，兩個修羅王如箭般出現。
    一左一右，轟向了陶觀止。
    陶觀止是禦鬼師，雖高了修羅一個境界，但論肉搏，哪是兩位修羅王的對手？
    瞬間，她就已經落入了下風。
    “她偷走了好多法寶！其中許多都是護身之物，兩位大人一定要小心！莫要將她逃了！”
    但下一刻，李道愣住了。
    因為修羅王重重一掌，拍碎了陶觀止的右肩。
    “法……法寶呢？”
    嘭！
    哢——嚓！
    陶觀止的雙膝被猛地掃斷。
    她萎靡在了地上。
    修羅王輕易捏住她的肩頭，幾聲哢哢聲中，已將她四肢都已打廢。
    陶觀止麵色發白，額頭豆大的汗珠顆顆滾落，但卻平靜地看著李道。
    “你……法寶呢？護身的法寶呢？”
    “我沒想過逃。也沒想過生。殺了你，我自會陪葬！”陶觀止看著李道，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傻徒兒，你還不省悟麽！”
    “不，不，不，”李道搖頭，麵色幾乎滴出血來：“那鎮魔塔也不在你身上麽！他們答應過我的，隻要助他們拿到鎮魔塔，就讓我終老！”
    李道身體顫抖起來，猛地跪在地上：“老師！老師！我求你！將鎮魔塔還給我！求求你！求求你！”
    陶觀止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
    在她的設想中，若能殺死李道自然最好，就算殺不死，以自己的身死，或許能換來他的一點血氣。
    但她錯了。
    錯了。
    陶觀止淒然看著李道，眼淚滾滾而下。
    這孩子聰明，懂事，於人心，於政務，都有著過人的天賦，但為何這麽怕死呢？
    哪怕繼承祖輩的一點熱血，一點骨氣，也至於這般啊！
    “陶觀止，聽說你是李唐唯一一位女帝師，我勸你將鎮魔塔交出來。不然……”
    “要殺要刮，悉聽尊便。”陶觀止平靜道：“大唐帝師從未有懦夫，我雖一介女流，倒也有幾分骨氣。”
    “八柱國恐怕不太怕皮肉之苦，”修羅王淫笑一聲：“但若來一場直播，挑十個爛人在廣場上將你幹上十天十夜，讓你全大唐人族一起欣賞欣賞……哈哈哈哈，也是一樁美事！”
    一句話，陶觀止的心便已往下沉去。
    她猛地咬牙！
    但卻已被修羅王捏住了嘴巴，粗大的手指捅入嘴裏，硬生生拔出了一顆牙齒。
    “人類有骨氣的不少，這招已經見過幾十次了，”修羅王嘿嘿淫笑：“而且，你就算真咬碎了這毒牙，你也死不掉。”
    “陶觀止，你於修羅一族無甚危害，修羅一諾千金，交出鎮魔塔，免你一死。若不交……本王不介意第一個嚐嚐女帝師的味道。”
    “修羅天下強族，也要行些下作手段麽！”
    “正因為是強族，所以我們想幹嘛就能幹嘛。”
    陶觀止眼淚滾滾而下：
    “哈哈！來吧！不過一具皮肉而已！李唐的脊梁都已斷掉，帝師的臉，何足道哉！”
    說著，陶觀止死死看著李道：“李道！這場直播，你一定要看清楚！看仔細！”
    李道茫然看著陶觀止，嘴唇在哆嗦。
    “來人！找十個人來！”
    “今日我們在朱雀廣場直播頂級肉戲！”
    陶觀止被拖了去。
    血跡拖出了一條路，像是以地為紙，以血作墨寫就的血書。
    正在此時，兩個修羅王突然寒毛倒豎！
    恐怖的氣息，籠罩了長安城每一人！
    有人在這股氣息下暈去，有人在戰栗。
    當他們抬頭看去，就見天空中出現了九人。
    個個身披金光，個個氣勢滔天。
    仿佛九顆太陽，燒穿了這片天地。
    正中間那人身穿皇袍，平靜注視著這已破碎的城邦：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歲在丙子，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