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兩人都看向了陳青。
    陳青沉吟著，沒有急著答應或是拒絕。
    他在拖時間。
    天機在算卦……
    占領弱水一事兒，鍾馗本來在算有哪些威脅，但要素太多，哪怕以鍾馗的實力，每算一次也是元氣大傷。
    後麵經小豬指點，鍾馗便隻算水伯在哪裏，反正不管誰來，帶著水伯才能破壞小虎的晉階。
    ——這就是算法優化。
    意識到了算法優化後，塔中的天機、鍾馗、天綱等有意識來過一輪算法學習。
    天機最是認真。
    鍾馗多半一字沒聽進去。
    天綱……很健康。
    總之，若在外麵，天機算兩個夢真戲鬼，手拿把掐。
    但在混沌仙域，戲鬼皆千百倍強化。
    天機是無法強行算出的。
    不過，結拜這事兒是好事還是壞事，天機依舊能算出。
    請天拜地，片刻便出一簽。
    上簽！
    好事兒。
    那……
    拜吧拜吧！
    結拜應該也沒壞事兒。
    兩仙看陳青沉默，又加重了語氣催道：“我乃南極長壽真君，”
    赤腳大仙也更大聲道：“我乃劉海，”
    陳青無奈，也大聲道：“我陳青！”
    赤腳大仙微微一笑：“果然，你這廝還取了個假名，什麽道元子！”
    仙翁卻是眉頭一皺：“陳青？咦，此名似乎在什麽地方聽過。”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快快結拜才是正理！”
    赤腳大仙朗聲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日月共鑒，山河為證！”
    “今有我劉海！”
    仙翁也道：“我南極壽星！”
    “我陳青！”
    “義氣相投，肝膽相照，自願結為異姓兄弟！”
    “自結拜之日起，”
    “同心同德，患難與共；”
    “福禍共享，生死不負；”
    “上報九天，下安黎庶；”
    “忠義為本，信諾為金。”
    “若有二心，背義忘恩，”
    “天人共戮，神鬼共誅！”
    “口血未幹，誓言永存！”
    兩人說一句，陳青跟一句。
    說罷，赤腳大仙與仙翁都一咬指間，咬出了血。
    陳青依然畫瓢。
    三人將滴在酒碗中，一一喝下。
    仙翁這才緊緊拉著兩人的手，放緩了聲音，了字字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一字，又一字，咬得格外重。
    赤腳大仙麵露大喜！
    “你你，好你個壽星，你這份大禮老夫可記下了！”
    陳青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暖流。
    他的身體當中似乎多了些奇怪的什麽東西。
    他不知道是什麽，但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這是壽星！
    這是與天地同壽的壽星！
    他說要與自己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不妥妥壽命共享麽！
    也難怪赤腳大仙會這麽興奮。
    隻是顆天心果，值得這麽大禮？
    ——哪怕他不是正牌壽星。
    陳青發著愣，看向兩人。
    “兩位前……不，大哥，你這也太……”
    “嗨！”壽星一拍陳青肩膀，“不提這個！”
    赤腳大仙又扯起了自己衣襟，陳青連忙擺手：“不不不不，二哥，二哥！這就算了！”
    壽星居然認真看了看赤腳大仙的奶奶。
    看那樣子，他真想上前去嘬兩口。
    看陳青一臉嫌棄，壽星嗬嗬笑道：“三弟，可知你二哥本體是什麽？”
    赤腳大仙立刻急了：“你說這個作甚！”
    仙翁便也不再提，隻是道：“你二哥本體不說也罷，但有一句話，腳踩萬汙，蓮開十方。”
    他嗬嗬直笑：“所謂‘步步生蓮’，便是說得你二哥。”
    陳青聽得發愣。
    又聽仙翁道：“哪怕你二哥吐一口唾沫，便也會有人掘地三尺將唾沫落地的三尺之土都吃了。”
    陳青呆呆聽著。
    赤腳大仙頗為得意，又端了端自己的奶奶，“三弟真不來一口，你若覺得不雅觀，二哥我擠於碗中給你喝如何？”
    不了不了，二哥，這真不用了！
    好一番打趣，三人這才走向了五莊觀的方向。
    赤腳大仙忽然問道：“三弟，你方才那手可是玄黃？”
    “正是。”
    相識太短，但三人都已結拜了，這倒也不至於瞞這兩位。
    “此物還需藏著些，特別是在人參果大會，太過紮眼。”
    陳青鄭重點頭：“知道了。”
    仙翁也問：“三弟，聽你說來，你是外界來的修士，那對神性、天心果可知多少？”
    “幾乎一無所知。”陳青苦笑：“隻知此物極其貴重。”
    “不錯，天心果，是混沌仙域每個仙人煉化、凝聚出的神性化身。也算是每位仙人給自己備的一筆應急的債。”
    “債？”
    這陳青倒是不曾聽過，“欠混沌商人的麽？”
    聽到這個名字，兩者臉色都微微有些變化。
    赤腳大仙慢慢點頭：“正是。”
    “沒人知道此界如何而來，如何而生，隻知此界主宰便是無處不在的混沌商人。在很久很久以前，混沌商人以此界父神自居，而我們也以兒臣自居。”
    “但千百年的時光，足夠看清一切。”
    “我們不過是混沌商人圈養的家畜罷了！”
    “說好聽點，是處於萬萬人之上的仙人，是福地的首領，是洞天的主宰。”
    “但所有人皆知道總有一天，混沌商人會啟動收割的鐮刀。”
    “好在買賣是混沌商人的生來便帶著的大道，他自己也無法違背，所以相安無事千百年。”
    “但如今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陳青默默聽著，消化著這些消息，忽然問：“前往五莊觀是……？”
    “一來呢，自然都想討要一顆果子。這可是人參果，哪怕凡人吃下，也能立刻得道升天。”
    “但其實也是借著人參果大會的名義，讓鎮元大仙拿個主意。”
    “如今滅世船已來到，再也等不了了，而能對抗混沌商人的，恐怕隻有一掌之數。”
    “但其他四位皆舍棄了蒼生，以大神通自保，能找到的隻剩鎮元大仙、也就是這地仙之祖了。”
    陳青努力消化著這些消息。
    他嚐試問道：“我有一個消息，說修羅或許控製了一隻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混沌仙域的戲……呃，神仙。兩位哥哥可有聽聞？”
    “胡說！”
    赤腳大仙嗤笑：“哪怕是鎮元子，他自是能勝我許多，但想打趴我，也得吃我兩腳！”
    陳青皺眉。
    難道小豬這消息是假的？
    但說心底話，他更相信小豬。
    這廝除了心黑，從未在戰略上犯過錯。
    更何況此次他沒說“可能”，而是斬釘截鐵說修羅手中有一隻威蓋混沌仙域的戲鬼。
    所以，多半是麵前二仙不知道。
    仙翁卻皺起了眉：“修羅……此名我也有所耳聞，許是外界的大族吧？”
    “對，又強又橫又壞，我一身所願，便是鏟除修羅！”
    陳青平靜道。
    不知為何，如今提起修羅，他已很平靜。
    倒不是說“算了”，而是這仇已經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他此生就是要鏟除修羅，不需要咬牙切齒，也不需要指天發誓，就跟人要吃飯睡覺一樣。
    他就是要鏟除修羅。
    僅此而已。
    陳青簡單將修羅行事說了一下。
    兩者皆有些癡癡然。
    仙翁緩緩道：“也便是說，此界之外的世界廣闊千萬倍？”
    赤腳大仙也喃喃出神：“這仙域，隻是一窪小池麽？”
    陳青點頭：“不錯，混沌仙域雖大，也隻是一方小千世界。大小恐怕不及鬼府億分之一，而鬼府，也隻是六道裏的餓鬼道。”
    陳青也有些出神：“我曾聽過一個說法，六道，也不過一中千世界。而此外，還在三千大千世界。若傳言是真，那該是何等龐大之呐！”
    兩仙都是出神。
    這般廣闊的世界，真是……真是……
    好大呀。
    “對了二位兄長，天心果的來曆我已知曉，但我不知你們為何將天心果分離出來。”
    “唉……”
    仙翁長歎一聲：“在千年前，仙域裏所有人皆隻以飛升大道為目標，苦修者無數，強奪他人機緣者無數，隻要能上升一點修為，無所不用其極。”
    “終於，有人神性圓滿，踏出了那一步。”
    “然後……”
    “消失了。”
    “那位存在，便是大日如來。”
    “再後來，不斷有人苦修圓滿，不斷有人神性圓滿。不斷有人飛升大道。”
    “但漸漸地，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
    “因為飛升大道者，從未有一句話傳回來過。”
    “這不可思議。”
    “哪怕真有一個無比遙遠的上界，以那些存在的能耐，留下隻言片語不難的。”
    “為何一人都沒有？”
    “而轉機在八百年前。”
    “終於有人傳回消息，說上界禁製太重，太難傳回消息，他是連同之前的飛升得道者一並施法，才能傳回消息。”
    “說什麽上界乃極樂世界，那是至美至善之所……”
    “後來一百年裏，隔三五十年，便會有消息傳來。”
    “事情轉機也很快到來。”
    “玉皇大帝於萬眾矚目下飛升，消失不見。”
    “在三十七年後，便有玉帝消息傳來，大意為：一切皆好，上界果真至真至善至美，大道九十九，一道不少。”
    “而此時，烏巢禪師與鎮元子、文殊、李靖、黎山老母、豬八戒一並出麵，展示了一封密信。”
    “那是玉帝飛升前秘密招集眾人，於眾人麵前寫下的。”
    “玉帝說：若真有上界，若自己真傳回消息，隻會回一個‘善’字。”
    “也就是說！有人假冒玉帝傳音！”
    “那……真玉帝呢？”
    “還有之前飛升的一切人物呢？！”
    “他們去了哪裏？”
    “死了？隕落了？甚至成了人的口糧？”
    “而烏巢禪師，他第一個挑明了，整個世界，可能都是某一人的口糧！”
    “我們皆是載著神性的麥苗！”
    “隻等著苦修，將神性供養長大，便會迎來收割！”
    “烏巢禪師傳言天下，說一月之後會開萬仙會，會將自己得到的證據公布天下！”
    “但很蹊蹺，烏巢禪師三日後便神性圓滿，飛升上界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有人！有人滅口了！”
    “那可是烏巢禪師！！那是烏巢禪師！！竟然被滅口了！”
    “還有如來佛祖！”
    “可有大天尊玉皇大帝！”
    “他們皆是被滅口了！”
    “於是，至此眾仙都開始壓抑自己的神性，而鎮元子，還開創了將神性壓縮離體，製成天心果的神通。”
    赤腳大仙此時一聲冷笑：“但也有些傻貨，還是信神性那一套，努力修煉，終於如願飛升。自從這些人飛升幹淨後，便再也沒人飛升了。”
    陳青聽到這裏，忽然緩緩道：“黎山老母和豬八戒……都死了。”
    赤腳大仙眼皮一跳，壓低了聲音：“什麽！你，你說什麽！”
    “荷……”
    陳青長出一口氣，也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緩緩開口：“黎山老母，被做成了‘豆田’。”
    仙翁急道：“什麽豆田？！”
    “棺材，一個血肉棺材，一個培育豆子的血肉棺材。”
    “豬八戒為救老母，吞下天心果，與混沌商人死戰，最終戰死。”
    他將那一戰說了一遍。
    聽到這些，饒是和藹如壽星，也是麵色脹紅，氣得渾身在顫抖！
    “好！好好好！”
    “果然是那奸商！果然是那奸商！”
    赤腳大仙更是暴怒，目中幾欲噴出火來。
    好一會兒，壽星忽然神經質般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啊！”
    “原本，眾仙雖不敢再飛升，但一直懷疑我們是否真是載著神性的豆苗，有黎山老母此事，誰還敢懷疑！”
    赤腳大仙拉著陳青：“走！我們去鎮元子麵前說！你好好說說那黎山老母身體做的那棺材！”
    陳青努力掙脫了他，歎道：“恐怕不行……”
    “怎麽？”
    “黎山老母對混沌商人太重要，我恐怕是被混沌商人盯上了。”
    他苦著臉：“若不是豬八戒死前在我臉上抹了神血，我恐怕早被混沌商人發現了。”
    “這……”
    兩人一時皆露出了苦色。
    混沌商人……
    又是混沌商人！
    陳青眼中帶著希望：“兩位兄長，在這仙域，誰能抗衡混沌商人？”
    兩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都隻是緩緩搖頭。
    “若是以前，我覺得如來佛祖、玉皇大帝、鎮元子、烏巢禪師，都能抗衡他，但得知他便是這世界幕後操縱一切之人，我便覺得……難！難啊！”
    “仙人中誰修為最高？”
    “玉帝。他經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赤腳大仙搖頭：“但他也被滅口了。”
    “那現在還能找到的呢？”
    “鎮元子。他是地仙之祖，自然最強。”
    陳青忽然心中一跳。
    他絲毫不懷疑小豬說修羅找到了一個絕強的戲鬼之說。
    如果小豬所說是真……
    這戲鬼……
    這戲鬼……
    不會就是鎮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