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上的這雙眼，就是方才那雙充滿哀傷、孫小小說死了女兒的那位母親的眼睛。
    這是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戒備。
    但那龍頭上的雙眼，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眼中哀傷至極。
    孫小小看著那雙眼睛，驀地又有一股悲傷從心底湧來，她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她喃喃道：“她非常想她的女兒，她想了她的女兒很久很久了……”
    陳青隻是沉默。
    他也能看出這雙眼睛裏的哀傷，但他並沒有孫小小一樣的共情能力。
    他隻是在想一個問題：如今看來，很可能紅皇後與魚容都在這龍嘴中，而這個龍的雕塑它是活的。
    這就多了很多不確定性。
    要是進去後它忽然閉嘴了怎麽辦？再咂巴幾下……
    所以除了孫小小還在嗷嗷掉眼淚之外，陳青、殘劍、半邊如來三人麵麵相覷，一時都不知該怎麽辦。
    就在此時，那龍眼緩緩動了動，很緩慢地看向了四人。
    同時，嘴也緩緩張開，一聲極其宏大，極其漫長的聲音傳出：
    “妮…………兒…………”
    四人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確認它所說的是“妮兒”兩字。
    結合孫小小說它的女兒死了，這“妮兒”說得是她的女兒嗎？
    孫小小眼淚都滑落了下來，她哭道：“前輩，你慢慢說，我……我在聽呢！”
    但是龍頭說完了這一句，似乎力竭了，它的嘴巴隻是徒勞地、緩慢地張開，但已經了沒了聲音。
    隻有孫小小駕著筋鬥雲，徑直飛入了龍嘴裏麵，側耳傾聽。
    這舉動將眾人都嚇了一跳，都已做了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而孫小小還在側耳傾聽。
    看她那模樣，似乎還真聽到了什麽。
    全神貫注聽著，時不時點點頭，時不時又皺眉思索。
    終於，孫小小重重點頭：“前輩，此事交給我！”
    陳青立刻問道：“小小，你們在說什麽呢？”
    孫小小挺著胸膛：“我答應她了！我要救她女兒！”
    陳青一怔，下意識問：“你們是通過什麽方式交流的？”
    “聽啊，”孫小小滿不在乎道：“大半是我猜的~”
    陳青隻能沉默。
    半邊如來問：“那小姐，我們該去哪？”
    其實眾人心裏都已有答案，不管是紅皇後、還是魚容、還是這女兒，最大的可能就在這龍嘴當中了。
    果然，孫小小指向了前麵，“多半就在裏麵了。”
    當中，催動著筋鬥雲向龍嘴深處行去。
    龍頭太大，龍嘴裏麵的空間至少有三裏方圓，極為空闊。
    眾人往四周打量，龍嘴口腔內壁竟然是血肉與崖壁相間、相融的奇特構造。
    見過黎山老母的例子，陳青下意識便在想，這不會又是被混沌仙人捉來在此、將其變成了血肉棺材的吧？
    再細看，內壁當中，長著許多明顯區別於旁邊的脈絡，複雜交織於一起，構成了某種亂中有序的圖案。
    陳青心中輕輕一跳！
    有過五莊觀裏的領悟，他陣法一道的造詣已相當可觀，隻是幾眼，就看出了這是某種陣法的一部分。
    具體是什麽陣法呢？
    應該是……聚血陣的某種變體。
    陳青能肯定聚得是某種“血”，但是把這種“血”變成了什麽呢？
    而半邊如來已活了不知多少歲月，陣法一道自然有所涉獵，看著四壁上的脈絡，便已喃喃出聲：“這……應該是自然長成，但卻暗合某種陣法，隻是太過粗糙，老夫竟是一時看不出來。”
    陳青接口道：“胖叔所言極是，這內壁上的脈絡，乃是聚血陣的某種變體，但變得是什麽我現在還看不出來。”
    半邊如來一怔，頗有些意外：“喲？看不出來，青少俠還是陣法大家，失敬，失敬！”
    “哪裏哪裏。”陳青沒過多謙虛，依舊在觀察著脈絡的走向。
    筋鬥雲往下再走，就聽見了一聲佛號：
    “明珠在頷，非剖顱瀝血而不能取。佛性在心，非殞命忘軀而不得見。”
    這聲音不大，但四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幾人繼續往下，大約過了咽喉處，便看到了一個女人。
    就像一路上所見的種種詭異生靈一樣，這個女人，體型肥碩。
    ——在三千鬼府，以胖為美、以穿孔為美、以細腰為美、以牙黑為美等等啥都能找到。
    但哪怕在肥胖率最高的鬼府，這也是極其肥碩的體型了。
    她甚至不能算是“一個”，而算是“一灘”，或是“一堆”。
    體型由不斷緩慢流動、相互融合的白蠟與黃金構成。
    她像是泥石流般緩慢流過，嘴裏還在念叨著佛號。
    眾人聽著，心中都有所猜測。
    明珠在頷，眾人現在不就在龍頭的下頷部麽？
    但它說 “非剖顱瀝血而不能取”，這句話意思顯而易見，那是要將整個龍頭剖開麽？
    順著這句話的思路，陳青自下而上，將四壁上的脈絡都看在眼裏。
    陳青喃喃，掐指一算：“氣機流轉，坤巽異位。陰陽交泰之處，竟現兌金生坎水之象……”
    “不對……”
    陳青喃喃著，“非困於地，反懸於天！在……乾位，洞頂！”
    嘴中念叨著，目光移到了頭頂。
    而此時，孫小小指著大約是喉管的位置，振奮道：“陳青！胖叔！那裏有個村莊！”
    片刻又喊道：“陳青，這裏有個姑娘，她說她叫小芳！”
    也沒見她交流，怎麽連名字都知道了？
    而陳青直勾勾盯著頭頂，已算出了結果，“在乾位……”
    如果，剛剛那灘女士說得是真的，那麽，這次尋找的東西，就在乾位。
    當下，陳青也道：“諸位，我有發現！”
    三人看向了他，陳青指著乾位道：“若是方才那女子所說為真，那麽那顆‘明珠’應該在這位置。”
    “哦？”孫小小抬頭看著，她自然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當下就道：“那一起去看看吧。”
    這些人裏哪怕孫小小也是曆險無數，在如此險境，自然不會說什麽“分頭行動”之類的胡話。
    幾人上升到陳青所指位置，但這裏什麽也沒有。
    哪怕一道縫都沒有。
    半邊如來疑惑道：“青少俠，你可算準了是此處麽？”
    陳青也有疑惑，又默默一算，奇道：“咦？便是此處，為何這……”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嘭的一聲巨響，孫小小已經掄出一根鐵棒，重重砸在了洞頂！
    轟——
    巨石紛紛砸落，有些與血肉長在一起，懸蕩在半空中。
    “且慢……”
    陳青急忙阻止，又見孫小小已經打出了第二棒！
    轟——
    也不知這看起來嬌滴滴的少女哪裏來如此大的力氣，這一擊竟擊穿了百米厚的石壁。
    一陣濃烈無比的氣血噴了出來。吹得幾人身體都是微微一晃。
    凝神看去，就見露出了一個通道。
    大約十來米直徑，可能算得上某種“血管”之類的。
    孫小小察覺到了什麽，拿出了猴毛。
    隻見那猴毛脫手而出，頂著噴湧而出的氣血，迅速飛向了那通道。
    孫小小大喜：“魚容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