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身體上呼的一聲，冒出了黑色火焰。
    業火？
    陳青記得業火隻是鬼火的惡鬼級，這種難度的火焰……能奈何鎮元子？
    鎮元子眉頭一皺，隨手揮去，一股土靈氣便包住了業火，將其隔絕。
    但那朵黑色業火仿佛與鎮元子不在一個世界中，鎮元子的土靈氣，竟然無用。
    業火還在燃燒。
    鎮元子麵色變了，低喝一聲：“果兒！”
    人參果樹出現在他的手中，葉子紛紛脫落，包向了那朵業火。
    層層疊疊，將它包得嚴嚴實實，越縮越小，最終消彌無形。
    “精心準備的，竟都奈何不了大仙……”混沌商人輕歎著。
    此時，赤腳大仙大喝一聲：“你們還在等什麽！隨我上！踩死這個奸商！！”
    說罷，當先衝了出去。
    一腳踢出，“碎空腳！”
    混沌商人視若無睹，扯開一層層衣袍，露胸口。卻見胸口嵌著一個精致的小算盤。
    鎮元子麵色一變，立刻往後退去。
    卻見混沌商人手輕輕一抖，算盤瞬間變長，直抵入兩邊天邊，往左看不見頭，往右看不見尾，不知幾萬裏。
    所有人一瞬間端正坐在了算盤後，赤腳大仙如此，陳青如此，鎮元子也是如此……
    一個百府公已出現在了陳青對麵，隔著算盤而坐。
    緊接著，第二個百府公出現在盤算不遠處，他麵對的乃是赤腳大仙。
    第三個百府公，麵前是蜘蛛精……
    咻咻咻咻咻……
    混亂一閃而逝，戰場上的眾人忽然就全坐在了算盤的前後。
    鐺！
    赤腳大仙對麵的百府公撥響了第一聲。
    朗聲道：“四柱清，龍門合，算籌珠玉手中過。”
    鐺鐺鐺鐺鐺鐺……
    百府公手速飛快，隻能看見殘影，算盤的敲擊聲響成一片。
    仙人們都在掙紮，但這算盤像是有某種規則，將他們牢牢束縛在了算盤麵前。
    而赤腳大仙呆呆看著，莫名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被撥弄著，包括肉體，包括神魂，包括命運。
    百府公撥動了好一會兒，有些意外：“哦？赤腳，你竟然沒欠過我？”
    赤腳大仙冷笑：“奸商！自從知你會算計，老子又怎會欠你債？”
    “是麽？”
    百府公搖搖頭：“混沌仙域中，沒人能躲過我的債。”
    當下，他鐺鐺鐺鐺敲起算盤，手速越來越快，那手不知怎麽成了虛影，似乎探入了另一片世界。
    赤腳大仙瞪大了雙眼，他想看清楚，但看不清。
    片刻他就已經領悟，混沌商人這是某種時間加速。
    好一會兒，百府公停止了撥動算盤，臉上出現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赤腳，兩千一百四十一年前，那年你四歲，你們蓮花福地鬧饑荒，本座曾派三十一掌櫃前去賑災，你連續八日，吃了黃家村的賑災糧，是也不是！”
    赤腳大仙呆住了。
    四歲？那時的事兒他哪會記得！
    他冷哼一聲：“奸商，反正我不如你，兩千年前的事兒，隨你胡編亂造……”
    但是話沒說完，他就閉上了嘴巴，回憶一點一點湧入他的腦海。
    他忽然想起來了，的確！
    他曾吃了賑災的餅，那時人小，飯量也小，前後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來張餅。
    “奸商！就十張餅！老子還你一百張……不！一萬張！”
    赤腳大仙怒道：“你臉皮夠厚，我還你一百萬張！”
    “你承認就好。”百府公微笑，“利滾利，年年翻，借一還二，一年翻倍，兩年為四，三年為八，四年十六……”
    他算得乃是指數級的上升，隻是算了幾十年，赤腳大仙的麵色已經變了。
    “十八兆兩千八百九十五億……”
    後麵的數字赤腳大仙都沒聽進去。
    這還隻是四十幾年，那兩千多年算上，會是何等可怕的數字。
    “畜生！畜生！畜生！”赤腳大仙連連罵著，唾沫橫飛。
    但百府公還在算，單位已經算到了京，再後麵是垓、秭、穰、溝、澗、正、載、極……
    赤腳大仙一個勁地破口大罵。
    與他一樣的還有諸仙。
    赤腳大仙還好，算賬還要翻到兩千年前，而有些人，特別是借過債的人，此時已是麵如死灰。
    荷花仙子對麵的百府公將一切算完，笑吟吟道：“盈不足，方程術，管它驢打滾還是羊羔核hú。朱出墨入皆學問，在下管賬，隻求賬平、心平、天下平。”
    荷花仙子看著算盤，渾身都在顫抖：“你……你不能這麽算的！高利貸都沒有這麽黑的！”
    百府公隻是微笑：“姑娘，何時何地，欠錢多少，都已寫清，你我都無異議，本商行事，童叟無欺。”
    “不，不不不！”荷花仙子想要後退，但卻被算盤束縛著無法動彈：“我隻是借了一個地階法寶，商人當時說過的，不著急還！”
    荷花仙子已然崩潰，眼淚滾滾而下：“我得道以後還專門去商樓問過的，都說沒事兒！”
    “你……你你，你不能這麽算的！”
    百府公仍是笑眯眯的，推出一張紙：“字據在此，童叟無欺。”
    此時，兩個像是水母般的半透明的東西，觸手上纏著一杆金秤，來到了仙子的身後。
    百府公笑容和藹：“姑娘，請清賬。”
    而荷花仙子已然是渾身顫抖，她雖不能回頭，但仙人的五感還在，敏銳感覺到了身後是什麽東西，“清……清，清算使！？”
    所有仙人都知道清算使，隻要還不上賬，就會被拖到死賬樓，被抽淨一切，變成石雕。
    甚至被投入傳說中的賬目之淵。
    “我我我……我能還上的！”
    荷花仙子已經急了，百府公又撥動起了算盤，忽然歎了口氣：“姑娘，您總共欠了八京七千兆，哪怕本府掐頭抹尾，哪怕算上您前世今生，您都已還不上債了。唉！”
    清算使手中金秤一甩，勾住了仙子的脖子，仙子大駭，還想求饒，但卻被無情拖去，而在她被拖去之時，渾身已經慢慢石化，變成了一具石雕。
    同樣的場景處處上演，一個個仙人被出現的清算使拖去，都沒有一絲反抗之力，都變成了一具具石雕。
    陳青麵前也坐著一個百府公，他也在算。
    好在陳青是外來者，百府公算了半天，最後說出一句：“無債可查！”
    鎮元子也被強製坐在了算盤前，他對麵就是混沌商人本尊。
    混沌商人一邊撥著算盤，一邊與鎮元子微笑聊天，兩人像是老友聚會，輕鬆自在。
    “大仙好手段，往前萬載，往後萬載，大仙竟都沒欠本座絲毫。”
    鎮元子也是微笑，打量向不知幾萬裏長的算盤：“商人的算盤長著呢，哪敢欠商人的債。”
    “可惜，可惜。玉帝都曾欠過我，哎，可惜，可惜……”
    說罷，起身微微一禮：“大仙請便~”
    同樣的情況不多。
    有些債務極其幹淨，比如石磯娘娘，她一直在深山修道，幾乎從不見人。
    百府公點頭道：“石磯娘娘，你乃頑石成精，無父無母，無子無嗣，一直在山中修行……”
    石磯娘娘稍稍鬆了口氣，百府公語氣一轉：“但你成精的那座青石山，便是你的父，你的母。而此山，乃我所造。”
    一句話，石磯娘娘麵色變了，她想拂袖而起，身體卻被定在算盤前：“你……”
    “所以，你一身骨肉，皆是你欠的債。”
    “錢糧可還，骨肉無價。”
    “來人！”
    清算使聞聲而動，勾住了石磯娘娘，後者立刻被拖了去。
    好在她本就是頑石成精，一時間沒辦法被石化，隻是不知被拖去了哪裏。
    鎮元子看著這一切，微笑看向混沌商人：“商人好手段。”
    混沌商人拱手：“過獎過獎，創此仙域，為得便是這一刻。”
    隻有呂洞賓那裏出了點意外。
    呂洞賓麵前的乃是七掌櫃，為人清瘦，似沐猴而冠。
    百府公算了半天，額頭微微出汗。
    他似是不信，還繼續盤算，但額頭的汗卻是越來越密。
    呂洞賓卻在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若不是被算盤束縛，可能這會兒甚至會翹起二郎腿。
    百府公有些慌了，“無……無……無債可查。”
    “沒有吧？”
    呂洞賓滿是揶揄，“掌櫃的怕是少算了一劍吧！”
    “哦對對對……”百府公擦了擦汗，“二百年前，呂劍仙曾救過三十三掌櫃一命，在下，在下……欠了一劍之債。”
    他立刻起身，鞠躬道：“劍仙想要什麽？本府都給！”
    “不不不……”呂洞賓微笑：“欠一劍，還一劍，我隻要一劍，天經地義。”
    “那……那，劍仙此劍，該……該如何還？”
    “父債子償，師債徒討。我就算了，這一劍之債，就交給我徒兒吧……”
    “哈哈哈哈……”
    說罷，呂洞賓輕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繼而變成了哈哈大笑，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