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孫殿下不殺之恩。”
    見過知縣的下場後，聽到皇孫殿下不殺自己，這些衙役更是感激地將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剛才他們還以為，自己會和知縣一樣，被治罪入獄。
    “別高興太早。”
    朱明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
    現在就謝自己，那可就真的高興太早了。
    “若是讓我知道，你們濫用私刑，屈打成招，我一樣不饒你們。”
    朱明可沒有忘記，那被他們生生打斷雙腿的少年。
    在自己來之前，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和那少年一樣，被他們用私刑折磨過。
    “不敢，不敢。”
    在朱明麵前，這些衙役哪裏還敢有一點違背，隻是連連出聲答應了下來。
    “那孩子怎麽樣了？”
    處理完這些，朱明才轉頭看著陳菱，出聲問了起來。
    “情況不是很好，大夫正在救治。”
    說起那少年，陳菱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
    他不是沒打過人，對犯人用過刑，但對這樣十幾歲的少年用這麽重的刑，還是讓他有些自歎不如。
    “走，帶我去看看。”
    朱明站了起來，沉聲道。
    這少年不隻是一個人，更是那些在這饑荒麵前，被百官逼上絕路的人之一。
    他現在還是想不到，到底經曆了什麽，能讓那少年這麽平靜將死這個字說出來。
    朱明走到給那少年安排的房間門口時，正碰著看病的大夫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大夫，他怎麽樣了？”
    朱明攔著大夫，沉聲問道。
    這大夫已有八十多歲，是這一代，最德高望重的醫者。
    看著皇孫殿下發問，他卻也將眉頭皺了起來，臉色頗為難看。
    “傷及根骨，又無人看管，難。”
    他搖了搖頭，長歎了一聲，現在才來找大夫，還是晚了一些。
    “就是好了，會有後遺症。”
    說完，便退了下去。
    朱明見狀，也不攔著，走進房間之中。
    “怎麽樣，不樂觀吧。”
    察覺到朱明走進來，少年隻是平靜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語氣還是那樣古井無波。
    不知道什麽事，才能讓他起些興趣。
    朱明看著這少年清秀的樣子，愣了一下，又尷尬地幹咳了一聲。
    “好是能好，隻是大夫說，就算好了，也會有後遺症。”
    朱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剛才大夫說的話告訴了他。
    不管怎麽說，他都有知道後果的權利的。
    “還能好，不錯。”
    少年也隻是將頭轉了回去，看著天花板，平靜地應了一聲。
    在遇到朱明之前，他甚至沒想過自己的腿還能有被大夫醫治的一天。
    聽完少年的回答，朱明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去安慰她。
    似乎這少年也不需要這裏安慰。
    整個房間就這麽安靜了下去。
    似乎是覺得這樣的氣氛有些太尷尬，沉默了一陣，少年才用那清冷的聲音緩緩開口：“你剛才進門的時候，愣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長得……”
    朱明看著這少年的臉，長得比大部分宮女還要秀美些。
    之前在牢獄裏，光線不好，他又蓬頭垢麵，看不真切。
    現在洗幹淨了，他都險些沒認出來。
    “清秀了些？”
    絞盡腦汁，朱明才從腦子裏找出這個中性些的詞來。
    這男人，長得漂亮。
    聽到朱明的回答，前麵卻又沉默了下去。
    見前麵又不出聲，朱明也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想想也是，哪個男的被說成像女孩子會高興的。
    為了緩解一下氣氛，朱明又是咳嗽了幾聲，想將話題轉移開來。
    “你叫什麽名字？”
    朱明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嚴肅了下來，出聲問道。
    自己也總不能一直少年少年地看他。
    又是一陣沉默，清冷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
    “狗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朱明恍惚之間像是聽到了一聲歎息，隻是兩個字，朱明卻從其中聽到了些無奈的感覺。
    狗剩這名字，也確實有些，土了點。
    “我父母在我十歲的時候就沒了，也沒親戚，隻留了這個名字。”
    狗剩緩緩開口，依舊麵無表情，將自己的身世都說了出來，卻是讓朱明震驚的淒慘。
    十歲就沒了雙親，自己一個人掙紮了六七年，又碰上災情，被打斷雙腿。
    若是自己不管他，他怕是會死在這牢裏。
    他恐怕，早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也難怪可以這麽平靜說出死的話來。
    “放心吧，你的腿不會有事的。”
    朱明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歎了一聲，又往少年的腿看了看。
    自己至少，要讓人治好他的腿。
    “嗯。”
    狗剩也隻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我先下去了，還得去糧倉和錢庫看看。”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朱明也隻能站了起來，又朝著狗剩笑了笑。
    也許現在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會好一些。
    說著，人已經轉身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其實……”
    朱明已經走到門口，狗剩卻又突然開口，讓朱明停下了腳步。
    “我是女的。”
    狗剩的臉色還是那樣平靜，甚至依舊在看著天花板，不曾看朱明一眼。
    說出來的話，卻讓朱明又一次震驚了起來。
    隻是這麽一來，那清秀的臉就說得過去了。
    不過一個女的，叫狗剩的名字，好像就更奇怪了。
    “我從小，就是被當成男孩子養，差不多。”
    似乎知道朱明在想什麽，狗剩便又再次開口。
    朱明也不好再說什麽，快步走出了房間之中。
    “皇孫殿下，錢庫和糧倉的鑰匙。”
    朱明剛出門，一旁等候的陳菱便將已經將兩串鑰匙送到了他的麵前。
    剛才朱明在裏麵說的，他早已經聽清楚了。
    “嗯。”
    朱明又恢複了那一臉嚴肅的樣子，伸手將鑰匙接了過來。
    自己剛才說要去看糧倉，也不全是脫身的借口。
    賑災最重要的，就是要看這倉庫中還有多少錢糧，夠用多少時日。
    才好製定計劃，若是不夠，就隻要再找老朱要了。
    這次送來的賑災款，應該還在知府那邊，不知道能有幾天。
    知縣被下進牢裏，這一縣的事務，也就隻能讓自己先代勞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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