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原本因勝利而沸騰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一陣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炎龍法師隊長的屍體靜靜躺在血泊中，雙目圓睜，凝固著臨死前的驚駭與難以置信。頭頂被劍丸貫穿的創口仍在汩汩湧出紅白相間的液體，沿著額角滑落，在血泊中暈開刺目的痕跡，場景駭人至極。
    金龍將軍的呼吸陡然粗重，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夜歌公爵，你......”
    不僅龍族士兵們目瞪口呆，連離疏影等人也怔怔地望著夜歌。
    在她印象中，夜歌大人向來性情溫和，甚至可說是過於好了，全然不似夜家的其他魔化人，夜玉龍大人、夜清心大人他們那般淩厲狠辣......
    然而今天......
    “呼......”
    夜歌輕輕吹了吹方才釋放劍丸的指尖，語氣波瀾不驚：“我殺了他，你應該沒什麽意見吧？”
    金龍將軍沉默了一下，微微蹙眉：“他目無軍隊紀律，理應受罰。但是......”
    “但是，他是你們龍族的人，按理也應該由你們龍族來懲處，是麽？”夜歌聽都不用聽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麽。
    金龍將軍：“......”
    “這是因為，你還在用‘夜歌公爵’的認知來看待我。”夜歌眼神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金龍將軍，你好像忘記了我現在是什麽身份了。”
    金龍將軍眼皮頓時一跳。
    “我現在是萬族聯盟軍的行政執行官，不要說你們龍族的一個小小法師中隊長了，就算你這個大將軍，甚是你們的龍王陛下，任何重大行動都需經過我的首肯。”
    夜歌麵無表情：“而他剛剛在城牆上的行為，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怎麽挑釁我的，你應該都清楚。若是你們龍族一個小小的中隊長都可以對本行政官的抉擇隨意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那這萬族聯盟還像話嗎？”
    “......”
    金龍將軍無話可說，保持著沉默。
    “本質上來說，這是因為你們龍族軍隊......哦不，應該不止是你們，我想目前整個萬族的聯盟軍，應該都還沒有來及把思維轉化過來，依舊還在用以前的思維方式看待我，看待人族。
    “嘖，這也正常，畢竟我在前不久才是聖臨境的超凡者，而且你們龍族都已經強盛榮耀了幾千萬年了，所以打心眼裏就不習慣服從於一個人類的命令。”
    夜歌目光掠過地上那具屍體，頗有些遺憾地感慨道：“唉......固有觀念確實是很難打破的啊......除非是真的能夠切身體驗到印象深刻的痛，才能真正醒悟，意識到世界早已不同。
    “不過，眼下這片萬族戰場上強敵環伺，我們萬族聯盟麵對大敵，我可沒有時間讓那些不太聰明的人慢慢感受到痛。所以優勝劣汰，送那些不太聰明的人直接去死，不拖累大軍，反倒是更有效率。”
    夜歌眼角的餘光掃過城牆上其他龍族士兵，聲音冷冽如冰：“今後也是一樣。”
    “......”
    一眾龍族戰士聞言無不打了個寒顫，臉色紛紛變得極不自然。其中不少人在夜歌方才衝向蟲潮時，也曾流露過輕蔑或質疑，也曾小聲指指點點過。此刻他們或下意識低頭，或慌忙移開視線，無人敢與夜歌對視。
    “......”
    金龍將軍終於抬手，抱拳沉聲道：“夜歌公爵......不，夜歌行政官所言極是。方才之事，我代表那些不守規矩的龍族士兵，向您致歉。之後我必然匯報陛下，重整軍紀。”
    夜歌聞言，淡淡一笑。
    “嗬嗬，重整軍紀麽......”
    他緩步走近金龍將軍。
    “其實剛才那一劍，按理應該是要落在你的頭上的。”
    “！”
    金龍將軍臉色頓時一變。
    什麽！？
    他抬起眸來，與夜歌四目相對。
    作為東方龍族王國的第三號強者，金龍將軍的等級是魂帝境第九階段，戰鬥力僅次於龍王敖盛和雷電大將軍蒼霆，一向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然而此刻，麵對這個僅有魂帝境五階的人類少年，凝視著那雙平靜如深潭的眼眸，他發覺自己心中竟莫名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也並不是在說大話，他若是真的認真動殺心的話，或許真的可以殺死他！
    金龍將軍隻覺得不可思議。
    他居然在眼前這個超凡等級比自己還要低的人類少年身上，感知到了一股不可言喻的壓迫感！
    這種感覺，他以前隻在敖盛龍王陛下的身上感受到過！
    “究竟是你手下的龍族士兵不懂規矩，真的目無軍紀，還是......背後有人授意，動了歪腦筋，想要試探我這個行政官的底線？”
    夜歌目光如炬，聲音壓低到僅二人可聞。
    金龍將軍心頭“咯噔”的一聲。
    “我並不認為，你們龍族的軍紀真的有那麽鬆散。如果沒有人指使，我可不相信一個法師中隊長竟然有那麽大膽子敢逾越權限，越過就在旁邊的將軍，擅自發號施令。”夜歌說：“而且他剛剛要發號施令的時候，你也沒攔著，對吧？”
    “......”
    金龍將軍不知不覺，背後冒出了冷汗。
    沒想到居然被他看出來了......
    但金龍不愧為龍族的老將，即使這樣，依舊是麵不改色，至少表麵保持得非常沉穩。
    “究竟是他受到了某人的指使呢......”夜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你這個將軍平時就是沒什麽權威呢？”
    “......”
    金龍將軍沉靜地道：“夜歌大人，您誤會了，方才金龍隻是在思考應該如何應對蟲族之策，所以才沒有注意到，未能及時製止那個愚蠢的家夥......金龍在此誠意地向您致歉，以後絕不會再出類似的事情。”
    “那就最好如此。”夜歌：“對了，有飯沒有？對於大老遠趕來支援的盟友，你們肯定是管飯的吧？”
    他之前已經在床上睡了一天，醒了之後又立刻趕來支援，已經一整天都沒吃飯了。
    “......”金龍將軍被他這跳脫的語言給整得有些不會了：“......當然。”
    夜歌笑了笑，轉身離去。高深雪、夏汐瑤、蔣小明、離疏影等人見狀立即緊隨其後。
    而城牆上龍族士兵們注視夜歌的眼神，已與初來時截然不同，每一個人望著夜歌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深深的畏懼和忌憚。
    他們自發讓出一條通道，目送夜歌率領眾人從容走過。
    金龍將軍神色複雜，目光深沉地追隨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真是一個......令人看不透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