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開劍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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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東皇現世的緣故,昏睡在長椅上的朱崇動了動眼皮子,似乎要清醒過來,梁塵一個彈指,腰間踏雪“輕飄飄”地飛了過去,又把這位舊後梁太子給當場敲暈過去,無疑是給氣到嘴唇鐵青的老夫子又一次火上澆油。
踏雪去而複返,掠至女琵琶師眼前時,葉隕不滿地哼了一聲,雪白短劍在空中顫抖不已,進退維穀。冷眼旁觀這一事態的老夫子洞若觀火,對這名不過二十出頭的北境小王爺增添了幾分戒心,局勢明明塵埃落定,此時竟還不知死活地試探葉隕的傷勢深淺,梁塵腆著張厚臉笑了笑,葉隕也不是個任人隨意欺辱的主,左手一根纖蔥玉指作勾弦狀,將雪白飛劍拉扯到身旁,右手輕輕握住劍柄,並沒有雙手奉還的打算,她是貨真價實的三清境高手,眼力自然不差,飛劍通身乃是天山玄鐵打造而成,就劍鞘的精妙紋理而言,就像是一本蘊含世間萬物卻又不以文字修築的無上秘笈。一品三境,不說如今境界是否晉升或者毗鄰天人,有三人是繞不過的大山,都在某一個境界獨占鼇頭,大成金剛境的白衣僧人羅法華,手持道祭而且早已躋身上三清的趙篁,至於以琴證萬象的東方青衣,因走的路子極為相似,對她而言更是當下無法逾越的存在。雨巷一戰,得見此劍,直到現在才見真章。葉隕琢磨著這個靖北王之子有舍本逐末的嫌疑,放著飛劍本身蘊含的劍道真意不去參悟,隻顧著滴血養胎,難道不是撿了芝麻丟西瓜?除了琵琶,她對任何東西都沒有什麽暴殄天物悲天憫人的情懷,自然也沒有這份善心出言點破門道。
梁塵丟了踏雪,也不擔心熟諳琵琶技藝的葉隕會占為己有,更沒有理睬老夫子的怒目相向,徑直走到院中,蹲在不遠處,聚精會神望著儲有東皇劍的紫檀劍匣。劍匣篆刻有古樸沉鬱的大道銘文,其中還夾雜一些符籙圖案,天底下排名靠前的造劍名匠,大多精通奇門遁甲,姓魯的劍匠既然能給後梁劍皇鑄劍捧劍,自然是其中佼佼者。劍鞘和劍匣,大抵可以稱之為包裹身體裏外兩層的衣衫,這隻堪比堅硬鎧甲的劍匣還要更甚,像一隻牢籠,拘禁龐大殺伐氣焰。太平盛世的讀書人,多有崇古貶今的陋習,認為隻要上了年紀的,無論什麽東西都更加珍貴,殊不知先人存乎的真正用意,乃是希冀後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絕非止步不前,好在江湖上還有許白,開創出了足以福澤百年的新氣象,此時一柄東皇出世,也當得那句春秋名篇中所寫的“古人作事令人驚,今人豈不如古人。折枝要是不為爾,長劍在手無蛟鯨。”
鐵匠見梁塵探過身子要觸碰紫檀劍匣,輕聲提醒道“小心。”
梁塵伸手摸在冰冷劍匣上,如被千萬縷銀絲劃過,縮手後望去,滲出密密麻麻的新鮮血絲,這柄尚未出匣的東皇,殺氣之盛,當稱得上生平僅見。
魁梧鐵匠笑了笑,“我隻管給你們梁家鑄一柄好劍,你如何取出,事後怎麽駕馭,都不幹我的事了。”
梁塵目不轉睛,輕聲道“乾,你去帶葉姐姐找家好客棧住下。”
壯碩少年咧嘴笑道“好哩。”
葉隕才鬆開握劍右手,踏雪頃刻間便飛回梁塵腰間,安安靜靜躺著不動,乖巧地像個小媳婦。本就是當世劍道名列前茅的鐵匠看到這一幕,暗歎一句後生可畏,難怪能跟大成三清境界的葉隕在小巷廝殺那麽長光陰,靖北王膝下的三個兒女,倒是全都與他心性相近。鐵匠繼而想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太子朱崇,朱崇當然不是真名,朱崇二字與後梁開國皇帝朱重同音,過去上百年,後梁都被滅了國,除了名字的始作俑者,王學士這樣的老學究,恐怕已經沒有人記得了,等以後老夫子駕鶴西去,想必就更不會有人在意了。鐵匠走到烘爐旁,望向熟睡的年輕人,他一個隻會悶頭打鐵鑄劍的糙漢子跟老夫子不同,沒那麽多國仇家恨的唏噓感概,隻覺得這名遺落在市井坊間的小太子能安穩活著就好,複國與否,順應天命,那位許白尚未出世之前劍道一途名聲最響亮的劍皇曾說過劍勢如河流瀑布,順勢而下,自然也就劍氣更充沛,隻會鑄劍繼而捧劍的他覺得做人做事大概也是同樣道理,如那般逆流直上劍開天門,百年江湖,終歸隻有那一襲白衣,那一柄清霜劍,不能以常理論之。
梁塵小腿蹲著有些發麻,幹脆站起來繞著豎立的劍匣慢行。
少年死士把弓留在小院,然後領著女子走出院門,她拿棉布行囊裹住了碎裂琵琶,小心翼翼挽在纖細的手臂上,步子緩慢小巧,恬靜淡泊,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位以殺力著稱於世的女魔頭。少年走在路上時不時斜眼偷瞄,愈發覺得有趣,他本就是留不住紛擾的活潑性子,嘿嘿打趣道“葉姐姐,我不小心把你心愛的琵琶打爛了,你不會半路把我宰了泄憤吧。”
女琵琶師柔柔搖頭,嗓音空靈,“不會的。”
代號乾的少年見這姐姐不殺人的時候還是挺善解人意的,話匣子就關不住了,好奇道“葉姐姐,你不是孤影樓的主人嗎?而且排名北狄殺手第一,第一欸。殺起人來,可不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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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孤影樓並非我一手創立,隻不過拾人牙慧,圖個方便,掛了個名頭在上邊,不知怎得就被傳成如今這樣兒了,不過我要是說話,底下的幾名大殺手應該還是會給上幾分薄麵。至於上榜第一,也許是因為我這些年殺的金身境武夫太多。”
少年笑嘻嘻道“葉姐姐,女人那麽厲害,當心以後嫁不出去。就說說我,以後找媳婦肯定找隻會針線活的女子,既能縫補衣裳,又會疼人,多好啊,不過我沒銀子,長得也不算俊,以後估計是討不到媳婦了。”
琵琶女輕聲說了句,“你都上了梁家的船,還怕找不到媳婦嗎?”
雙臂如深山猿猴臂膀一般粗壯的少年乾低頭望向大雨衝刷過後的小巷青苔石阪,小聲說了句,“多活一天都是賺的人,咋敢去找媳婦啊。”
少年將女子送到客棧門前,悄悄隱入黑夜,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這座城鎮。
第二天隨著一聲雞鳴,天蒙蒙亮起,睡飽了的朱崇掀開不知道是誰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揉了揉腰,有些犯迷糊,怎個睜眼就在床上了?昨晚雨夜巷子中不是碰到了一位在等人的好看小娘子嗎?依稀記得小巷拐角還有個撐傘的高大身影,這類瞧著就不似尋常百姓的大人物,擱在平時在城中閑逛碰到,能讓朱崇酸溜溜念叨上半天,走出這間髒亂不堪但在老夫子手中第二天永遠可以變得整潔無暇的屋子,老夫子經常念叨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起先朱崇就當耳旁風不去在意,後來實在被念叨煩了,就蹦出一句“哪來的天下去掃,要不你給我一個?我保證每天把這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老頭聽了以後破天荒沒有說任何話,而且打那以後,再也不在這件事情上碎碎念,讓朱崇心裏頭有些過意不去。起了個大早的老夫子在往院子搬那幾盆蘭花,朱崇早已習慣,徑直去了前屋,魯叔破天荒地沒在火爐旁邊叮叮咚咚地打鐵,正要出門,冷不丁瞥見院裏站了個半生不熟的身影,走近幾步,喝道“你誰啊?”
整整一宿,梁塵都在小心翼翼吸附劍匣流淌出來的劍氣繼而抽絲剝繭,四周參差不齊的泥土不知不覺已被踩平,他轉過身瞥了眼這名舊後梁的皇室遺孤,沒有說話。
朱崇臉龐扭曲眉頭緊皺,幡然醒悟,一手捧腹,一手指向這名年輕人譏笑道“老子想起來了,你是昨個在橋頭老槐樹下邊被騙了錢的那個傻子,都多大人了,被騙點銀子還掉眼淚,丟不丟人啊?”
梁塵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不接他話茬,直接轉過身。
搬完蘭花來到前屋的老夫子無奈道“來者是客,不得無禮。”
以朱崇的遲鈍五感,自然感知不到劍匣周身散發出的凜凜劍意,劍氣素有靈犀,不會主動傷及朱崇這類凡夫俗子,朱崇見他不說話,也不再落井下石,走出門檻,就打算跟城裏一起長大的那幫狐朋狗友逍遙打鬧去了,對於眼前這名財大氣粗的闊綽公子哥兒,雖說有些腦子不好的嫌疑,相信不用花多少心思就能坑上幾次,但也不是他想結交的,說到底還是不怎麽自在,相處起來容易自慚形穢,這是自小生活的環境使然,估計是改不掉了。朱崇就當眼不見為淨了,繞過那年輕人和那個蹊蹺的匣子,無意間瞥見牆角菜圃裏的茄子蘿卜,碎爛得跟狗啃過似的,頓時怒火中燒,他自然不曉得這是被昨夜的雨巷廝殺所波及,嫻熟爬上牆頭,站直身子對著隔壁院子破口大罵道“周肥膘,你趕緊給朱爺爺滾出來,上回偷我家菜圃裏的茄子蘿卜也就算了,這次你是發羊癲瘋了還是咋的?撓它們做啥?手癢癢就去撓你那憨貨媳婦兒去!”
相隔一牆的毗鄰院子傳來怒吼,一個肥肉亂顫的胖子提著半拉褲子跑出來,手裏還抄著爬犁,罵道“你丫的豬皮,咋的是皮鬆了想讓爺給你緊緊?大清早喊你娘的喪啊?有種下來,看老子不剁了你!”
朱崇做了一個自認為風流倜儻的勾手動作,蹲在牆頭上,笑眯眯道“讓老子下去?你咋不爬上來,哦對了,你這肥豬爬不來牆,也就能壓得你那媳婦喘不過來氣,別等到哪天一個不小心她嗝屁了,到時候你就真得讓我過去給你喊喪了。”
胖子是罵也罵不過,牆也爬不上,惱怒之下,幹脆直接將手中爬犁甩了出去,興許是昨晚累著了,丟了準頭,落向巷中,朱崇正要嘲笑幾句,轉頭看見這爬犁好死不死偏偏要落到一名路過女子頭上,嚇得他什麽都顧不上了,趕忙縱身一躍,可黃土夯實的院牆經過大雨衝刷以後變得鬆軟,一個踉蹌就要摔下去栽個狗吃屎,下意識護住頭部,緊閉雙眼。等到再次睜開眼,猛然發覺自己被抱在了懷裏,朱崇有些摸不到頭腦,周胖子打開門,見到這一幕,也是懵了,朱崇這小子祖墳今個兒難不成冒青煙了,竟然給一個娘們抱在懷裏了?周肥膘撇了撇嘴,趕忙跑去撿起爬犁,小戶人家,真弄不好萬一傷到了人,哪有閑錢去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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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軟女子放下朱崇,後者站定以後赧顏笑了笑,“多謝多謝。”
大清早的,經過一場夜雨,空氣清新宜人,光線也顯得格外明亮,朱崇真切瞧清楚了她的樣貌,還是俊,而且秀秀氣氣的,像是富裕人家走出來的姑娘,亭亭玉立,尤其一副旺夫的圓臉蛋,他咋看咋喜歡。
朱崇破天荒有些語塞,撓撓頭,輕聲問道“姑娘,你昨夜等的人,是院子裏那名佩劍的公子?”
她柔柔點頭。
朱崇習慣性敲了腦袋,果然,老夫子說了那麽多大道理,還是有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時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真沒錯,都是腦袋瓜子不正常的,如此一來,朱崇眼神就多了些憐惜,領著她就進了院子。
接下來朱崇才知道老夫子這幾日不去私塾教書了,魯叔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圓臉女子隻是坐在後院,安靜得很,不怎麽主動開口說話,都是老夫問一句她才答一句,至於那個不知名姓的公子哥,朱崇就看出了他腦袋不太好,其餘啥門道都沒看出來,也就不去理睬,就坐在後院靜靜欣賞恬靜小娘子略顯拘謹的姿容,至於老夫子以前說過的什麽非禮勿視這些大道理,根本不去當真。後來老夫子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瘩翻出一吊錢,讓常年抱怨自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朱崇神采奕奕,做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豐盛午飯,葉姓小娘子吃相文雅,嚼飯粒時,微鼓小腮,朱崇喜歡的緊,老夫子在桌底下不知踩了好幾腳,他都不為所動。
朱崇知道那個腦袋不好的公子哥端著飯碗就又去前院對著匣子提溜個眼珠子發呆了。
老夫子沒事便去那邊看一會兒,然後歎著氣走回來,朱崇不是沒有疑惑,不過老夫子嘴巴嚴實,始終沒有透露半點內幕,讓以為有個闊綽遠親的朱崇大失所望,不過好在有葉姑娘坐在旁邊,心裏好受了不少。
接下來半旬光陰,葉姑娘都是迎著朝陽來伴隨夜幕走,風吹雨打,雷打不動。
終於知道是姓梁的年輕公子哥估計真的走火入魔了,朱崇就納悶了,你說要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整天不厭其煩地看,看了半旬,他娘的也該看膩了吧?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朱崇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後院,和身旁的葉姑娘聊些家常話。
老夫子負手從前院緩緩走回來,搖頭自言自語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六丁下視,太乙夜燃,,勤苦從來可動天。昆侖山天機閣古往今來匯聚天下曆代英才,本以為這句話會在這名年輕人身上斷去,沒想到啊,不光有這般顯赫家世,竟還有如此堅韌毅力。我王翎宰一生閱人無數,沒成想在這栽了跟頭,真小覷了他。”
朱崇聽得含糊不清,撓了撓腦袋問道“老頭,念叨啥呢?”
老夫子默默坐下,沉默許久以後,緩緩吐出一句話,“咱們要搬家,去西邊。”
朱崇翻了個白眼,“老頭,咋越老越糊塗了?咱們有那個閑散銀子嗎?再說了,西邊有啥好的,在這兒就挺舒坦,不搬,要搬你自己搬!”
老夫子有些怒其不哀爭其不幸,不自覺提高了聲調,“混賬!我說搬就搬!為何人家出身富貴尚能大老遠跑過來吃苦,你小子偏偏就吃不得?!”
平時任老夫子打罵,也不過多言語,可今天有女子在場,朱崇瞬間急了眼,“放著好好的安生日子不去過,非得跟個喪家犬一樣顛沛流離,憑啥?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老夫子勃然大怒,指著年輕人顫聲道“好好好!好一個喪家犬,說得對,你就是喪家犬!”
老夫子嘴唇顫抖,竟然眼眶濕潤,吼了句,“我後梁六百萬戶,門戶之大,冠絕中原!可如今誰不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喪家野犬?!”
聽得一頭霧水的朱崇不敢應聲,隻覺得有些摸不到頭腦,看到老夫子罕見地失態,又不知做錯了什麽,有些神色黯然。
始終安靜的女琵琶師開口輕聲說道“老夫子,朱公子雖然言語過激了些,但也沒說錯,為人處世,知足即是常態,求得乃是不苦二字。像我這樣的人,在江湖上漂泊了那麽多年,求得無非也就是一個莫要身不由己。”
老夫子深諳世故人心,又何嚐不曉得這個道理?隻是搖頭哽咽道“可是……可是他不一樣啊,他是朱崇啊!”
朱崇並非挨了一頓罵覺得委屈,隻是看到老夫子老淚縱橫,十分心酸,眼眶也變得通紅,哽咽道“我是朱崇沒錯啊!可我就隻是在這個家長大的朱崇啊!”
哪怕像喪家之犬流落至此也從來都是正襟危坐訓誡朱崇的老夫子,這一刻好似被人抽幹了這些年苦苦支撐自己的精氣神,彎了脊梁,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盡是頹態。
這可把朱崇嚇壞了,趕忙胡亂抹了把臉,神色慌張,跑到老夫子身旁跪地說道“老頭,你別嚇我啊,以後你說啥就是啥,搬,咱這就搬!”
老夫子閉緊雙目,重重歎了口氣,然後起身離去,隻留下呆滯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朱崇。
年輕人有苦說不出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讓老夫子如此失望,顧不得有女子在身邊,低頭抽泣。
葉隕猶豫了一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頭,好似常年浸染在黑暗中的人得見曙光,緊緊攥住她的手,哽咽道“你告訴我,我到底哪兒錯了,我去跟老夫子道歉。我不想讓他掉眼淚,我也想出人頭地啊……可我到底該怎麽做啊!”
女子溫柔笑了笑,讓他的腦袋靠在腰間,輕輕撫摸,隻是柔聲說了句,“你沒有錯。”
前院。
這半旬不分晝夜無時無刻都在回想南楚皇城的一襲白衣劍開天門。
梁塵輕輕探出一指,紫檀劍匣散發出無數劍氣遊絲一改往日肆虐常態,溫順纏繞在他的那根手指上,近而縈繞全身。
他平靜道“給我開!”
劍匣大開。
劍氣衝鬥牛,直入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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