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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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子清去衙門把和離書蓋上印後,約薛清瀾在茶樓見麵。
    薛清瀾清瘦了許多,見到洛子清,眼含悲色,喚了一聲:“子清兄……”
    便哽咽不成聲。
    洛子清不慣安慰人,隻端坐著不動。
    此刻若是雪娘,他或許還能站起身來,拍一拍撫一撫。
    且雪娘向來都戀著他,不必二爺主動,自己就依偎上來了。
    麵對薛清瀾,他覺得尷尬,渾身僵硬著,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
    還是薛清瀾自己止住了嗚咽,用手帕拭了拭眼淚,才道:
    “不知今日子清兄喚我來,是有何事?”
    洛子清這才放鬆了些,問道:
    “聽聞趙家要求娶於你?是那個旁支的趙啟新?”
    薛清瀾點頭,她大哥薛文起前些日子與她提過。
    如今局勢緊迫,她若能趕在朝廷判決下來之前出嫁,或許能逃脫一劫,罪不及出嫁女。
    但她內心實在不願,趙家趁火打劫,讓旁支一個不成器的浪蕩子來求娶,擺明了是侮辱薛家,侮辱她。
    可除了趙啟新,誰敢在這個當口與薛家聯姻?
    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
    洛子清咳了幾聲。
    “你別著急答應,我與家裏商量好了,等過完年,花燈節之後,就請媒人上門下聘。”
    還有不到一個月便是除夕,過年朝廷封印,皇上不理朝政。
    這幾個月薛家還是安全的。
    最後如何處置,至少要到三月裏才有定局。
    薛清瀾驚愕地看著洛子清,脫口問道:“可是,羅雪娘?”
    洛子清擺擺手道:“你不必擔心她,我自會處理好,日後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嫡妻。”
    他懷裏揣著和離書,來之前本想著,若是薛清瀾不放心,便把和離書與她看。
    到了此時,卻不願意拿出來,甚至連和離之事都不願意說出口。
    他心裏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隱隱地不安與難過,好像一隻手在他心裏撓。
    薛清瀾猶豫片刻,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問道:
    “我朝官員與勳爵之家,按律法,不可娶平妻。你若娶我,羅雪娘她……”
    洛子清歎了口氣,清瀾向來是這個性格,總要考慮周全,不願傷害別人。
    “你放心,我已經與雪娘和離,等你我成親後,再納她入府為貴妾。也望你日後好好待她。”
    薛清瀾眼睛一亮,迅速地垂下眼簾,遮蓋內心的狂喜。
    其實這些年她對洛子清要說有多深的感情,並沒有。
    洛家出身太低,薛清瀾身為太傅嫡女,又有才名賢名。
    在京城貴女圈向來獨占鼇頭,洛子清隻是她眾多傾慕者之一。
    不過洛子清俊朗英武,又兼文韜武略,且是太子最信任的人,未來前程可期。
    她便一直暗示並縱容他的情意。
    誰想到侯爺另有一番打算,竟然承諾皇上不與高官聯姻。
    緊接著便讓子清娶了羅雪娘。
    薛清瀾自不會因此事而失了自己高門貴女的風度,對羅雪娘反而格外親切。
    如今時移世易,眼看自身墜於懸崖邊,洛子清便好比是天上的仙人一般。
    垂下一個衣角,她也要拚了命拽住,跟著他一起重新飛到天上去。
    薛清瀾再也不多言,隻低了螓首,蛾眉微促。
    她自覺此種情態最是動人,嬌羞又羸弱,還帶著一絲絲委屈惶恐。
    身為高門貴女,薛清瀾一言一行,都經過仔細推敲,嚴格訓練。
    這種嫵媚嬌弱情態,原本隻在婚後,與夫君內室親昵之時,方可表露一二。
    此刻,她深感洛二公子恩情,不由自主作出嬌怯情態來,帶著羞澀與感激說:
    “子清兄待清瀾,一片真心,此生定不相負。”
    洛子清很不習慣薛清瀾這幅模樣。
    雪娘從來不曾這樣從眼簾底下瞧人。
    總是大眼睛閃亮亮地直瞪著自己看,歡喜與不歡喜都在眼底,一目了然。
    卻另有一番嬌媚與天真。
    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把戲,勾欄女子才會做弄。
    清瀾怎麽會有如此扭捏情態?
    洛子清皺皺眉,陡然想起古琴一事。
    便開口問道:“去年春天,你曾問我求過一架古琴,可還記得?”
    薛清瀾自然記得,子清說起正事,她立刻端正神色,身子挺直了些,收起那柔弱姿態。
    疑惑地問道:“記得,此琴可是有什麽不妥?”
    “那倒沒有,隻是我日前才得知,古琴是雪娘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所以……”
    洛子清從袖籠裏拿出一千兩銀票,放到桌上。
    薛清瀾立刻說:
    “是清瀾冒昧了,原不知此琴對雪娘姑娘意義非凡,明日便使人將琴送回侯府,煩請代清瀾與雪娘姑娘致歉才好。”
    又說銀票就當做給雪娘的補償,洛子清卻堅辭不受。
    兩人互相推辭幾個來回,洛子清急道:
    “雪娘是我的人,有什麽委屈自然由我補償。”
    薛清瀾愣了,這話聽著好別扭,羅雪娘是他的人?
    洛子清沒有意識到自己此言不妥,聽著與薛清瀾分了彼此,倒是與雪娘幾多親切。
    他向來慣於真情流露,不屑於偽裝扯謊。
    對雪娘如此,對薛清瀾更是如此。
    卻不知道,很多時候,真話要藏著說。
    洛子清想著還要給雪娘看宅子,把銀票往薛清瀾手邊一推,便起身告辭。
    學府街的宅子不好找,得慢慢尋摸。
    清影院裏,雪娘喚來荀嬤嬤。
    冬日陽光清冽,透過糊窗的棉紗照在她臉上,留下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誰在她臉上劃了幾道印子,有些淒厲。
    荀嬤嬤立在門邊,雪娘不作聲,她便一直站著。
    雪娘看著窗外,枝頭寥落,冬寒逼人,她眼淚無聲地流。
    她好難過,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以後也不打算再嫁人了。
    肚裏這孩子,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機會,能有自己的孩兒,有真正親人。
    與洛子清和離,雪娘失望憤怒大於痛苦悲傷。
    一旦看清楚二爺的心,她立馬收起情意,變得決然。
    不愛自己的人,不值得為他流淚。
    但是要流掉這個孩子,簡直挖她的心一般疼痛,肝腸寸斷。
    良久,雪娘歎一口氣,抹去腮邊的眼淚說:
    “煩請嬤嬤去告訴大夫人,我想好了,盡快安排,賜我一碗落胎藥吧。”
    荀嬤嬤動了動身子,想說什麽又忍住了,行禮轉身出去。
    徐大夫人聽了稟報,鬆了一口氣。
    卻也心中悶悶地,好端端地,誰願意做這種事情?
    她肚子裏的肉,也是自己的親孫兒,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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