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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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蕭清發現自己停留在昨日攀登抵達的地方,此時高山早已不見,在她麵前的則是一條落著皚皚白雪的山路。
蕭清低頭,腳下綠草如茵,暖洋洋的,自她身前身後,風雪與綠草分割開來,互不侵擾。
她身體狀態也恢複如初,就連指甲都變回原來的樣子,絲毫不見之前斷裂後血流如注的慘狀。
而且她現在渾身上下也像是有使不完的勁一般,就好像隻要她想,她就能在這條山路上毫不費勁的跑一個來回。
身體還是和昨天一樣,是手長腳長的成人體態,蕭清看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她抱著一絲異樣的心態去翻看自己手肘內側,果然,幾顆豔紅小痣映入眼簾。
竟她上一世的身體。
“也沒什麽不好的。”蕭清喃喃自語,“要是用五歲的身體爬山走山路那才叫沒人性呢。”
裹了裹身上破爛衣衫,蕭清抱著再苦還能苦過昨天去的心態,踏上了這條霜雪之路,本以為隻是山路覆雪寒冷濕滑,至多不過摔上幾跤跌個鼻青臉腫,結果蕭清剛進去就被呼嘯寒風扇了幾個大嘴巴子。
“你媽……嘔,呸!”
蕭清張嘴欲罵,被夾著飛雪的冷風灌了一嘴,吃了一肚子涼氣,這比強力膠還要管用,最起碼現在蕭清的嘴巴緊閉,任誰來都掰不開。
走出幾步,蕭清沒忍住回頭往後看,卻發現後麵與前路無異,不見之前的綠草如茵——她似乎也沒走多久吧,這就看不見了?
退無可退的蕭清頂著風雪再次前進,今日與昨日不同,她那會兒登山連自己是誰都差點忘記,這回不但記得,而且還有閑心數自己的步子。
“一千零一十二步。”
“一千零一十三步。”
也許是因為有靈氣護體,她雖然覺得寒冷,但並沒有到忍受不住的地步,或許是覺得她此行太過輕鬆,周圍風雪更盛,兜頭打了她個趔趄,原本飄飄灑灑的雪花也化為一個又一個小冰雹,被風卷著劈裏啪啦的打下,蕭清無處躲閃,隻得悶頭往前跑。
但這樣畢竟不是辦法,她的頭又不是石頭疙瘩做的,能經得起風吹雨打,更何況水滴還能石穿呢,這冰雹穿她的腦袋豈不更加容易!
要是有把傘就好了。
蕭清這樣想著,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對啊!有把傘不就好了嗎!
蕭清停住腳步,凝神聚氣,一點點的從體內調動靈氣,隻是她再怎樣努力,那靈氣也隻是淺淺從她經脈中流過,單為她抵禦寒冷,卻怎麽也不如她的願凝結成護體的傘。
許是見她停下不走,冷風呼嘯之中竟傳來錚錚金鐵碰撞之聲,那寒風利刃般向她襲來,隻是潛心專注自身的蕭清並沒有感覺到。
她的神智完全沉浸在了一方狹小天地內,秘境又疊幻境,她被困其中,雖是自身體內,仍像被困牢籠,她麵對自己的靈氣,就像那麵對金山銀山,卻因沒有趁手工具,隻能看著麵前財富目眥欲裂的流浪漢。
那自在循環的金色涓流環繞在周圍,一圈一圈周而複始。
蕭清伸手想要觸摸,但周圍的靈氣卻跳動著避開她的手,隻是也不遠離,就這樣圍繞著她,見此情況,蕭清憤恨交加,頭疼欲裂,而她的雙目也在這種情況下變得赤紅,有數不清的,虛幻飄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蕭清聽不清楚那些聲音在說什麽,隻是這些聲音的存在讓她更加煩悶激惱。
在這樣的壓力刺激下蕭清尖叫哀嚎,有淚從她眼中滑下,落在腳邊,散逸成一縷黑煙隱匿四周。
一瞬間,靈氣激蕩,它們化作一根根尖利細劍朝蕭清刺來,蕭清看著麵前這一幕隻覺得可笑——哪有靈氣背刺主人的情況?
它們莫非是想要殺了她不成?
隻是這奇怪的一幕倒是讓她清醒了不少,靈力刺在身上的疼痛讓她暫時擺脫了那些聲音的困擾,不再被各種情緒左右,也更能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她的體內就像一所空蕩的房子,被她吸收轉化的靈氣在房間內不停循環,改善著她的體質,也積累著她的力量,隻是現在這房子內多出了不少不速之客,它們有黑色,也有灰色,或凝實或虛無,依附在房子的牆壁上,一點點啃食著,而她的靈氣不但要保證循環,還要對付這些敵人,自然不夠讓她抽調出去形成庇護。
能為她遮擋寒冷已是極限。
而困住她的,亦是這些東西。
蕭清越看,越覺得靈台清明,這些扭曲的東西她認出來了,正是和蕭瀾與莫鳶身上的符文一樣,是“它”的手段。
蕭瀾說得不錯,“它”果然是早有準備,不然也不會提前往她體內安置這些東西。
隻是不知道“它”到底做了多少,又是否知道她們的目的與所作所為。
不過“它”未免也太過自信,竟然在她的體內這樣傷害於她。
是,“它”的實力確實深不可測,但大不了就是她和這些東西同歸於盡,讓“它”再撈不到自己身體的一點好處。
蕭清從喉中發出一絲冷笑,她伸手,握住扭曲的牢籠,那些符文如毒蛇般在她手中肆意扭動,粘膩惡心的感覺從手心直刺心底,而它們也像真正的毒蛇一般露出毒牙,狠狠咬在了她的手上,妄圖將她咬殺。
殷紅的鮮血自手心滲出,並沒有滴落在地上,而是緩緩纏繞在這符文之上,所過之處皆被腐蝕,就像那日的樹藤,隻是這些東西比樹藤更不耐受,不過幾秒便被蝕去大半,化為黑煙散去,化作灰燼落下。
周圍的靈氣運作的更加快速,幾乎形成金色漩渦,它們圍繞在蕭清身邊,像是依賴,又像是安撫,蕭清伸手抓住它們,這一次,它們不再是柔軟的涓流,而是鋒利的劍,蕭清手持劍柄,朝斜上方斬出驚天一劍——
“碰!”
劍刃碰撞的清鳴聲宛如炸雷在耳畔響起,蕭清睜開眼睛,看向陰沉天空。
她手中依舊握著那柄劍。
她的上方還是沒有出現護體的傘。
不過,那又如何。
蕭清起身,身上的破布爛衫血跡斑斑,她看向天空,她能感受得到,上麵亦有雙眼睛在看著她。
她分辨不出那雙眼裏的情緒。
是在看一個未來的對手,還是看自不量力的螻蟻?
蕭清握緊劍柄,半晌,風雷大作。
冰雹,白雪還是腳下的這條山路皆消失不見,它們被收回碾碎,融入上方凜冽劍意之中,被針對的蕭清站定腳步,心中沒有半分畏懼。
“來吧。”
“來吧!”
蕭清嘶啞著嗓音,迎上這天罰般的一劍。
刹那間,天地一片空白。
碎裂,破裂,用這兩個詞來形容人有些不太準確,但很適合說明蕭清現在的狀態。
她的身體一寸一寸的裂開,全身的骨頭一根一根的碾碎,體內的靈氣拚了命的遊走在她幾乎成一塊一塊的身體之中,想要修補好自己主人的身體。
後悔嗎?
蕭清渾渾噩噩的看向天空,她想起很多事情,前世的,現世的,走馬燈般在她眼前晃過,最後停留在她這一世剛出生那會兒,那時她第一次睜開眼睛,便映入三個湊在一起的腦袋。
秀娘溫柔的笑眼,蕭益眼尾的濕淚,蕭瀾笑著喊她:“妹妹。”
啊……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再死一回,而且是屍骨無存的死法,也不知道爹娘還能不能再生一次……
“你還挺有閑心。”
吊兒郎當的男聲自耳邊響起。
蕭清猛的睜大眼睛,一骨碌就坐起身來:“噫!我沒死!”
“死什麽死,年紀輕輕的淨想些沒用的事。”
方才的劇痛仿佛是一場噩夢,如今的她不但完好無損,甚至靈氣都翻了幾倍,若說之前她的靈氣隻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現在卻成了波濤洶湧的江河,那宛如跗骨之蛆的符文皆被絞殺吞噬幹淨。
她突破了!
蕭清探查過自己的情況,自然是喜不自勝,不過來她也沒忘記這道聲音,隻是環視一周也沒發現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存在。
如果之前那劍是這聲音的主人斬下來的,那他的修為肯定比自己高得沒影,恐怕不是什麽大乘期修士就是已經飛升成功的仙人。
若剛剛那不是他,但見他能在這種地方發出那種吊兒郎當的聲音,而且聽著又那麽年輕,實力肯定也不容小覷,總而言之,惹不起。
蕭清覺得自己識時務極了。
“前輩好,前輩怎麽會在這裏,要不要出來坐坐,你看這裏有……呃,有我。”
“坐坐就不必了,我就是看看誰居然能來到這個秘境,沒想到居然是個剛引氣入體,甚至連我派修士都不是的小丫頭。”
那聲音語氣遺憾,蕭清也沒硬湊上去接這話頭,她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我派”二字上麵。
哦!
是天玄劍宗的前輩!
高手!
蕭清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前輩!你派弟子被人欺負啦!!”
“前輩!那個壞蛋把你派弟子做成了傀儡!還讓你派最有天賦的弟子當他的奴隸!”
先把狀告了再說,管他什麽。
似乎是覺得蕭清現在的表現和剛剛的太判若兩人,那聲音都沉默半晌,最後疑惑發問:“天玄劍宗,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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