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剛一靠近她，就見林千秋渾身顫抖，這是一種生物本能，與她現在什麽狀態無關，她的眼睛裏流出大顆大顆的眼淚，可即使是這樣，這雙眼睛依舊沒有神采，連人影都映不出來。
    “這種情況真的可以問出什麽話嗎，他們估計是用了搜魂之類的術法吧？”蕭清皺眉，雖然她不會搜魂之類的，但千機閣總有人會吧……
    但，蕭清看向不知在想什麽的林千裏，問：“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按理說我應該要選擇對她使用搜魂，或者把她之前施加在我身上的刑法通通還給他。”
    林千裏伸手去觸摸林千秋的臉龐，蕭清注意到林千秋並不抗拒林千裏的觸碰，甚至在她的手指剛伸過去的那一刻還將自己的臉主動貼了過去。
    “這是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把她交給我，我會力所能及的將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問出來，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
    “嗯……我最近也沒有什麽事情，那就拜托你了。”
    蕭清離開這座牢籠，在關門的那一瞬間看見看見林千裏麵對著林千秋坐下。
    她倒不懷疑林千裏會故意欺瞞她，而且這裏也勉強能稱得上是她的地盤，倘若林千裏真的敢這樣做，那她絕對走不出千機閣半步。
    蕭清決定去修煉。
    不過在抬腳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您是要玄極天宗的卷宗嗎？請問是整個宗門的還是單獨部分的?”
    “麻煩拿來玄極天宗第一任宗主的那部分就行。”
    看著這人離去的背影，蕭清很想知道，她當時看見的，和千機閣給外人呈現的，到底是不是同樣的事情。
    若是一樣的，那現在的修仙界絕對不會這樣安寧，陰謀論應該會充斥在各個角落，畢竟“天道陰謀的受害者”這種話想一想都感覺會被天降劫雷劈的灰飛煙滅。
    哪個修士不是天道底下討飯吃呢。
    很快的，方才那人捧著一疊裝訂好的卷宗過來，蕭清順道拐進了一間空閑的屋子，關上門直接倚著牆翻看起來。
    在翻了幾頁後，蕭清不知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提心吊膽。
    和她之前在密室中看見的完全不一樣。
    就好像野史和正史的區別。
    而現在她看的這本，才是大眾所認知的，關於寅時行的故事。
    不過有一點是兩部卷宗都承認的，那就是寅時行運道真的很好。
    沒人能否認這一點。
    所以他的結局也那樣的令人敬佩惋惜。
    蕭清似乎能憑想像看見當年那場讓寅時行付出生命的戰鬥。
    雖然這再次讓她的大腦疼痛起來。
    “謝謝你，麻煩放回去吧。”
    把東西還給千機閣的修士後，蕭清起身前往莫玉樓的房間。
    莫玉樓待在最頂層，這裏隻有他一個人，偶爾也會有其他人帶著要事前來匯報，請他批示。
    “您想看玄極天宗第一任宗主寅宗主的資料?”
    莫玉樓將茶杯放在蕭清麵前，麵帶疑惑：“我以為您拿到鑰匙會去看呢。”
    說歸說，莫玉樓倒也親力親為的去拿卷宗了。
    蕭清看著茶杯中旋轉的茶葉，清亮的茶湯散發出清香苦澀的味道。
    蕭清以前不常茶，作為社畜與她為伍的都是咖啡之類的東西。
    雖然有些跑題，但蕭清確實經常無意識想起前世的事情。
    她不認為這是個好習慣，因為這時時刻刻提醒她：你並不完全是整個世界的人。
    但莫名的，每次她想徹底忘記上一世，將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這個世界中的時候，總有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告訴她，讓她時刻銘記著自己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正當蕭清想的出神時，莫玉樓回來了，他帶過來的比剛才那位千機閣修士給她的更加厚重，看著更加精致一些。
    莫玉樓有自己的特殊通道。
    他擁有的權限是整個千機閣分閣最高的，所以能看見的東西也比其他千機閣修士要多。
    不過也就這些差距了。
    因為這裏麵記載的和剛才那本大差不差，頂多多了些更細致的描寫。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寅時行跌落山崖後意外獲得了絕世功法之類的。
    “怎麽，這不是你想看見的?那不如你跟著我一起去一趟吧。”
    莫玉樓看著蕭清微微蒼白的臉色，說到。
    “倒也不用如此麻煩，我已經知道我想要的信息了，謝謝。”不過蕭清還是多問了一句，“千機閣的人看見的資料不一樣嗎？”
    “是的，普通弟子與引者、管事、長老們，以及總閣主是不一樣。”
    總閣主……
    蕭清突然想到那些批注。
    心裏有了一個不確定的想法——她之前看見的，不會是那位“瑕”準許她進入查看的吧？
    答案是那麽的明了。
    千機閣在質疑，或者說想反抗“天道”。
    至於她為什麽會被牽扯進去……
    “蕭瀾啊，我的好哥哥，你可真是，你到底在哪啊！”
    從頂層下來，蕭清在走廊裏遇見了在某一房門外的李圓。
    她坐在小凳子上，雙手托腮，好像正在發呆。
    “李圓？”
    “啊！恩人！”李圓對她的稱呼已經改了，雖然蕭清說可以讓她直接喊名字，但李圓還是固執的喊她恩人。
    “我在等他們結束。”
    “是千機閣的那群人嗎？”
    “是的，我一開始其實是在裏麵看著的，但我的身體承受不了他們散發出來的氣勢，所以我現在在外麵等。”
    李圓比之前精神狀態好了很多，甚至臉都變圓潤了。
    “他們一般什麽時候出來？”
    “這個不確定，但基本上都不會超過亥時。”
    告別李圓，蕭清回到屬於她的那一間房中，將心頭陰霾掃去，開始修煉起來。
    她隱隱約約觸碰到了突破的界限。
    但這種感覺很是飄忽，讓她把控不住。
    等事情結束後回宗門再準備突破的事吧。
    蕭清吐納間，意識徹底沉浸下去。
    等到她體內循環數個周天，再次睜眼後，她想著去問問林千裏事情進展的怎麽樣了。
    剛出門就看見林千裏倚著樓梯欄杆，一副等了她很久的樣子。
    林千裏的修為有些恢複了，現在的她的修為境界應該在築基後期左右。
    “結束了？她還好嗎。”
    “你看看就知道了，別玩了，快過來。”
    隨著林千裏的聲音傳來，一道纖瘦的身影風一樣的跑了過來，一頭撞在林千裏懷裏。
    蕭清定睛一看，這行為神態仿若孩童的，不正是林千秋嗎？
    對方似乎有點怕她，一大個人縮在林千裏懷裏，怯怯的看著她。
    不等蕭清發問，林千裏就拋給她一枚晶瑩剔透的珠子樣的東西。
    蕭清捏了捏，略軟，輕飄飄的，拿在手中毫無重量可言，但這其中散發的氣息卻好像是裝了很多東西的樣子。
    “這是……？”
    “她的記憶，意識結晶。”林千裏拍了拍林千秋的頭，“都取出來了，用法和留影石一樣，但隻能使用一次，你可以用留影石再記錄一遍。”
    “那她現在是?”
    “差不多和兩三歲的凡人小孩差不多吧。”林千裏笑著說，“她把根骨和靈根都給了我，然後讓我取出她的記憶，她說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是她一時不察被人鑽了空子，使得玉奼宮覆滅，讓我不必猶豫不忍下手。”
    “這東西還能移植嗎？”怎麽移植，要像做手術那樣?
    “當然可以，隻是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自願把自己的靈根根骨送給別人，大部分都邪修或者魔修才會做的事情。”
    “這裏麵有她從一開始遇見那個秋月白，到最後她發瘋的全部記錄，你記得看。”
    “那你呢，你看了嗎？你以後準備怎麽辦？”
    “她已經全都和我說了，說到底，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也脫不了幹係……”林千裏說，“我有罪，等到她壽命終了，我會和她一起死去，給玉奼宮賠罪。”
    “……”蕭清很想說比起賠罪，你打起精神重建玉奼宮說不定更能慰藉九泉下玉奼宮的先輩門人。
    但建立宗門何其艱難，更別說是重建一個風評差到幾點的，已經被打上邪魔門派的宗門。
    這並不是幾句簡單的口號和鼓勵就能做到的。
    林千裏現在的狀態也不足以支撐她到為玉奼宮平反的時候。
    但，蕭清還是想說點，做點什麽。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是留在這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如果自己提出請求的話，千機閣完全不會拒絕，不過畢竟不能就這樣白嫖人家，可以按住客棧的價格每月支付靈石給千機閣，全當是租下這裏的房間長久居住著。
    不過有個缺點就是得時時刻刻錮著林千秋，不讓她亂跑，免得惹出什麽禍來。
    “我不打算在玄淩大陸上待著了，我想去小世界裏，和她……和師姐當一對平凡的姐妹。”
    “我，會替她贖罪的。”
    林千裏朝蕭清歪頭一笑：“我會自封修為靈力，盡全力救助凡人，直到我與她一同步入死亡。”
    “這不像你能說出的話。”蕭清覺得麵前的林千裏比起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好像換了個人。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時候還好，好，一旦知道就不知該怎麽辦了……”
    林千裏深深吐出一口氣：“不過，說不定以後我就有重建玉奼宮的勇氣了呢！”
    林千秋現在是凡人之軀，再加上把靈根根骨換給林千裏後身體還要更差一些，所以林千裏隻和蕭清聊了一會兒就帶著林千秋回房間睡覺去了。
    等到晚上，蕭清坐在窗邊，看著屋外的皎潔月光。
    第二日，林千裏來找她告別。
    蕭清問她以她現在打算修為該如何前往其他小世界，更何況她還帶著林千秋。
    林千裏隻說她自有辦法。
    “哦對了，這個你拿著。”
    林千裏指尖一點，一本深藍書冊出現在旁邊桌上。
    “這是我在外遊曆時在一處秘境中偶然所得，也多虧了它，我才能在不吃那些丹藥的情況下蒙蔽過去。”
    林千裏介紹說，這是一部比較奇特的功法。
    不難修行，隻是作用比較雞肋，但她當時覺得有趣就修習了。
    它可以讓修習者在體內形成一個類似於空間的地方，什麽東西都可以通過嘴巴進去然後放進這個體內空間裏。
    和其他戴在身上的空間不同，這個空間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就好像這原本就是身體自己長出來的一個器官一樣。
    最大的好處她已經體驗過了。
    她吃下了那顆丹藥，丹藥落在空間裏，雖然沒起作用，但還是讓她的身體散發出魔修鬼修的氣息。
    之後還可以從空間中取出，送進去啥樣拿出來還是啥樣。
    “若是你以後……呸，總之，以後遇見這種情況，最起碼不用以身試險。”
    林千裏怕蕭清拒絕一般，說完這功法的作用後就匆匆離開了。
    “謝謝！”
    “不謝！”林千裏背對著她揮揮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再會時希望你我都能得償所願。”
    蕭清站在窗邊，看見披著鬥篷的林千秋坐在她們不知從哪弄來的馬上，林千裏牽著韁繩，她們兩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蕭清的視線中。
    修士的視力能讓她看到很遠的地方，但蕭清卻沒有再看下去。
    蕭清走回桌前，看著林千裏留下的這部功法，上麵並沒有寫功法名稱，隻留了一個小小的花朵印記。
    應該是創造者留下的能代表身份的吧？
    蕭清收好功法，摸了摸胸前的項鏈，林千秋的記憶結晶被放在最裏麵的地方。
    夙念感受到她的氣息，十分活躍。
    她這幾日好像有些冷落了夙念。
    蕭清將它取出，斜佩在腰際。
    手搭在夙念劍柄上時，蕭清突然有種安定的感覺。
    她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天，也該返回宗門了。
    臨走前和莫玉樓李圓他們說一聲吧。
    莫玉樓送了她一對耳環，可以加強修士五感，讓蕭清在數十裏之外也能察覺周圍有無修士對她懷有惡意與殺心。
    李圓又哭又笑，還給蕭清展示了她們一家立給蕭清的長生牌，保佑蕭清仙途順遂，青雲直上。
    無形之中，蕭清隱隱感到有願力加身，她的修為又往上升了一些。
    好像神修就是這樣提升修為的。
    蕭清離開千機閣，前往自己一開始落腳的地方。
    到了那，她拿出自己的弟子令牌後就能引動玄極天宗的傳送大陣，將她送回玄極天宗。
    隻是她還沒走出多遠，傳音石就傳來消息。
    此番傳訊的不是別人，正是千機閣的總閣主——瑕。
    “您好像得到了一些東西，裏麵有你我都感興趣的事情，作為盟友，我們不應該共同分享一下嗎。”
    “有了這個，說不定我就能更好的幫您確定，您哥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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