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鬼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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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觀察”,大約持續了半分鍾,腳步聲逐漸遠離。
    我緩緩直立起身體,沒有發出任何響動,瞥著窗外。
    背影是個女人,腰身圓得水桶一般,她躡手躡腳,貓著腰又走到了西屋窗戶前,幾乎腦袋貼著窗戶,是在看唐全。
    我眉頭微皺,不過沒有打草驚蛇。
    病鬼是這女人的男人,這女人來勸我們走,是有點兒不對勁,但沒有特別大的問題。
    我本來是不想多管,窮鬼從家裏出去就行,屆時院簷貼符,病鬼就不可能進來了。
    我有時間慢慢捋清楚,看看院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誘鬼。
    可這婦女進院子,是想幹什麽?
    婦女觀察了唐全半分鍾左右,這才轉過身。
    她大臉盤子格外緊張,雀斑顏色更深,躡手躡腳地朝著堂屋方向走去。
    我稍稍調整角度,便能瞧見堂屋的情況。
    微微的綠意縈繞著屋子,陰氣極重。
    紙人靜靜地杵著,血眼珠稍顯活泛,身體卻沒動。
    這就是怨氣縈繞在紙人身上,鬼還沒上去。
    它夠警惕的。
    婦女瞧見紙人時,猛拍胸口,像是被嚇到一樣。
    幾秒鍾後,她堪堪鎮定下來,小聲喊:“人都睡下了,老龔,你在嗎?”
    冷不丁的,紙人脖子一扭,紙腦袋悄無聲息地成了個皺巴巴的老人頭,幽幽地看著婦女。
    婦女一個激靈,死死捂住嘴巴,腿都打顫。
    老半晌,她才鼓足勇氣,問:“錢在哪兒?”
    “不是今天,時間沒到。”老人頭幹巴巴地說。
    他們的對話聲其實特別小,我在墳地練了太久,才聽覺過人。
    因為,如果不能提前聽到棺材裏是否有異動,我很容易被開棺殺。若是聽不見夜裏遠處來人,也有可能被墳的主家亂棍打死。所以,這細弱蚊吟的對話,對我來說依舊清晰。
    “院裏住了兩個人,俺男人不放心。請你搬家。”婦女沒有停頓,更為謹慎地說:“該拿的不拿走,你放心嗎?”
    老人頭眼珠提溜轉動得更凶,堂屋裏陰氣更重,光線更幽綠。
    他啟唇,幹巴巴地說:“金子在老桃樹根兒,我藏在門檻腳下。”
    婦女大喜過望,小心翼翼地進了堂屋,蹲在地上摸索著。
    很快,她就掀開了一塊地磚,竟捧出來了一個紅白相間的夜壺。
    我瞳仁微縮。
    果然,這就是老龔的寄身之物。
    婦女謹慎地將地磚鋪好,端著夜壺,小心且匆匆朝著桃樹走去。
    紙人晃晃悠悠,跟著婦女出了堂屋。
    夜壺上有黑色的絲線若隱若現,夾帶著一絲血光,和紙人聯係在一起。
    我明白過來,為什麽我放了紙人給老龔上身,它都沒有自己走了。
    這夜壺是殺它的凶器,才會有血光!
    那黑色絲線又代表這是它執念所在的寄身之物。
    普通的寄身之物,鬼能驅使,譬如唐芊芊到哪兒,都能帶著黃桷蘭。
    凶器,鬼帶不動!
    可為什麽,堂屋會有個坑,埋了殺人凶器?
    唐全爸媽殺了老龔?
    這期間,婦女到了老桃樹下邊兒。
    她像是早有準備,拿出來個頭和巴掌差不多的鐵鏟,快速掘地。
    我心頭卻越來越沉。
    如果唐全爸媽殺了老龔,那必然不能放老龔走。
    即便是走了,他都還得回來,找唐全的麻煩!
    思緒瞬間,我立即下床。
    一步走至門前,猛地一下拉開門!
    吱呀聲響,在安靜的院子裏極為刺耳。
    婦女正挖得起勁呢,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回頭,瞧見我時,大臉盤上黃豆大的眼睛瞪得溜圓兒。
    紙人腦袋上的老龔,咕嚕一下掉下來,腦袋竟然貼在了婦女的肩膀上!
    我和婦女對視,隻是嚇到她,她做賊心虛!
    老龔頭貼上去的那一瞬,直接讓她魂飛天外!
    “啊!”驚恐刺耳的尖叫破了音,婦女白眼一翻,就往後倒去。
    她還沒倒下,就怪異地支棱起來,拔腿,朝著院門奔逃!
    老龔那皺巴巴的腦袋,眼珠子提溜亂轉,更顯得驚惶。
    我手中早就握著銅梆子,一手提著更鑼!
    小臂猛地發力,梆子擊中鑼麵,鑼聲響徹!
    冷冽的喝聲夾雜其中:“四更已至,荒雞牛食!”
    “砰!”,婦女直挺挺摔倒在地上,老龔的頭從她肩膀上咕嚕掉了下來,朝著院門口滾去。
    就滾出去兩米,便戛然而止,一動不動。
    它驚惶地眼珠亂轉,腦袋咕嚕的滾回到婦女跟前,怪異的吸附上了紅白相間的夜壺。
    莫說夜壺被婦女緊壓著,就算沒有,它也跑不掉。
    風變得極大!紙人簌簌作響,晃動不止!
    我將更鑼和梆子掛在腰間,隨手從床尾抽出來了一根纏滿白綾的細棍,跨出東屋,三兩步走到婦女身前。
    哭喪棒猛地揚起,朝著老龔的頭頂抽下!
    “莫打!莫打!”老龔扯著喉嚨,尖銳喊道:“鬼來找你了!擋門,快擋門!”
    我瞳仁微縮。
    這窮鬼腦袋,在胡說八道什麽!?
    可下一秒,一股子冷意猛地從四麵八方襲來。
    院門本就開著,風呼哧呼哧地從外往裏灌,吹得門扇吱吱作響。
    我鬼使神差地往外看了一眼,便瞧見村路上起了一層逐漸濃厚的白霧,一個穿著極為清涼的女人,蓮步輕移,朝著院門走來。
    皮膚白膩,長腿勻稱,腰肢纖細得盈盈一握,而心口極為飽滿。
    鮮紅的肚兜遮住了最關鍵的位置,這誘惑足夠讓任何人呼吸粗重。
    可她光禿禿的脖子,卻更觸目驚心。
    又來了!
    我將哭喪棒朝著腰間一別,再拔出來梆子更鑼,猛地一敲!
    ”四更已至,荒雞牛食!”
    刺耳的鑼聲隻是讓無頭女稍稍一頓足,繼續朝著院門走近。
    更鑼表麵快速生出細密銅鏽,腐蝕得更厲害。
    我額頭上起了細密汗珠,四更鑼不但沒用,反噬居然比上次還大!
    老龔幹癟的眼睛開始淌下渾濁液體。
    兩片樹皮一般的枯唇發出哀哭。
    人見惡鬼,丟魂,鬼見惡鬼,鬼哭。
    這鬼哭聲夾雜著風聲,愈發的刺耳!
    我心煩意亂,正想著怎麽解決時,老龔忽然嘶聲尖叫:“穿鞋!穿鞋!快穿鞋!”
    瞬間,我瞳仁緊縮。
    穿鞋?
    老龔知道我身上有繡花鞋?
    這真是個窮鬼?他簡直詭異至極!
    繡花鞋是老秦頭給我的保命之物,怎麽可能亂穿?
    眼見無頭女就快進來了,我疾步走至院門前,雙臂一拽,猛地關上院門。
    咬破舌尖,噗的一口血霧噴出!
    斑駁血珠灑落門上,木紋中透著血腥和炙燙。
    吐出陽煞血後,我登時就有些發暈。
    通過院門縫隙,隱隱能瞧見那無頭女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明明沒眼睛,可我覺得,她依舊在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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