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男人低頭。
    看著手裏緊握的手槍。
    很奇怪……
    他明明不會使用這東西，也不知道具體哪個零件有什麽功能。
    可是。
    就是在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手部肌肉卻比大腦先一步動作，嫻熟又不講理的打開保險、抬手、射擊。
    就這樣。
    在大腦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三發子彈已經精準射進敵人頭顱，不偏不倚，完成致命爆頭。
    “我居然，會使用手槍？”
    男人感覺很不可思議，這就是所謂的肌肉記憶嗎？就算是大腦失憶，但條件反射和肌肉習慣仍舊保留。
    “噅噅！！！”“噅！！”
    兩條馬匹受到驚嚇，瘋狂甩脫韁繩，向CC那邊奔跑而去。
    它們應該是想逃跑。
    但看亂蹄的軌跡，根本沒管CC死活，要從其身上踐踏過去！
    嘭嘭！！
    男人抱著試一試、驗證一下規律的態度，又是眼睛看著馬頭，沒有任何瞄準動作，僅憑手部直覺瞬間發射兩槍。
    噗通、噗通。
    兩個馬頭接連炸開，連最後一聲嘶吼都沒來得及發出，便癱倒在地上……炸出的白色眼球在地上滾動數周。
    這麽一出後，僅剩的最後一匹馬瞬間立正，挺的筆直，一聲不吭，宣誓識時務者為俊馬。
    大胡子男人放輕鬆，長出一口氣。
    看來。
    猜想沒錯。
    他失憶前果然會使用手槍，而且還是神槍手級別，眼睛和大腦隻需要標記目標就好，肌肉記憶會替他解決一切。
    那兩匹馬就算不朝CC跑，也同樣得殺了它們。
    畢竟馬這種動物是認家認主的，真讓它們跑掉，八成會跑回那些棕皮壯漢的部落營地。
    那些部落的同夥們看到馬自己跑回來、人卻沒有回來，自然能猜到凶多吉少，100%會認為是CC父親故意誘騙他們進入危險地帶……這麽一來，CC的父母必然凶多吉少，很大可能會被殺死。
    所以，安全起見，這些馬匹還是殺掉以絕後患比較好；至少在男人和CC前去部落複仇之前，不能讓部落的人覺察異樣。
    唯一比較可惜的是……
    本身隻需要殺一匹馬就夠了，男人和CC可以一人一匹乘騎，但誰讓這兩匹馬沒眼力勁兒呢？
    ……
    兩個馬頭爆炸，也讓小女孩CC立刻清醒。
    她站起身。
    擦擦嘴角。
    小跑到大胡子男人麵前：
    “VV！你會使用手槍啊！而且……槍法還這麽準！”
    “我也不知道。”
    男人搖搖頭：
    “我腦子肯定是不會使用的，畢竟我完全失憶什麽都不記得。但看這個情況，好像身體和肌肉還記得，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嗯嗯！”
    CC激動點點頭：
    “太好了！你真是太棒了VV！”
    激動過後，CC才想起，這一場危險至極的鬧劇完全是因她而起，很愧疚低下頭：
    “VV，對不起……都是我想法太幼稚、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如果不是你意外槍法很好，今天我們就死在這裏了，全是我連累的你。”
    “別這麽說。”
    大胡子男人看CC情緒低落，揉揉她頭頂的亂發：
    “要不是你給我兔肉和水果，可能我現在已經餓死或者毒死了；我們本身就是一起冒險的夥伴，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道謝。”
    “而且你本身年紀就小，還是一個小女孩，應該我這個大人保護你才對；現在倒反天罡，需要你來拿主意……應該感到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
    “你年紀小，想法簡單幼稚是合情合理的，等你長大後，一定也會變成很厲害的人。”
    CC被摸著頭，感覺一陣溫暖。
    她抬起眼睛，微笑看著男人：
    “你說的話，和我爸爸講過的話一樣。”
    “哪一句？”
    “很多啦，我爸爸也是這樣，對我很寬容，很包容。”
    說到父親，CC眼神滿是思念：
    “其實很多時候明明是我做得不對，你們完全可以罵我、吵我的，我也知道是我自己犯的錯。”
    “可我父親就和你剛才一樣，無論我犯什麽錯，總是寬容我，說我年紀小，長大之後就會變得成熟了。”
    “你確實很懂事。”
    大胡子男人如實說道：
    “吵罵都是針對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你這麽懂事聽話，有什麽教育的必要？”
    說罷，他看著CC嘴角的血漬：
    “你受傷了嗎？”
    “沒什麽大礙。”
    CC又用袖子擦擦嘴：
    “沒你想的那麽嚴重，隻是他踢我的時候我咬住嘴唇了，不是內出血什麽的。”
    “那就好。”
    男人轉過身，看著地上人馬交織的屍體：
    “這下反倒是省事了，我們搜刮一下他們身上的物資，然後還有最後一匹馬可以使用，明天我們就騎著它去山裏吧。”
    兩人迅速進入工作狀態，開始搜刮物資。
    這群壞人生活條件相當不錯，背包裏有肉有酒有麵包，死掉的馬匹兩側還放有獸皮水袋。
    一整天追逐沒吃飯的兩人都餓了，圍在火堆兩邊飽餐一頓，吃了個爽。
    之後，大胡子男人再去翻動屍體，把手槍、子彈、槍套全都拿下來，數了數數量。
    “20多枚子彈，兩把手槍，感覺子彈數量有些不太夠。”
    他將手槍彈夾壓滿、放回腰間，然後把剩下子彈和另一把槍放進背包裏，看著CC：
    “20枚子彈的話，火力還是太少了，不足以我們對付整個壞人部落。所以，山間那個隱蔽研究所還是要去一趟，至少要有幾十枚、上百枚子彈，我們才敢去給你父母報仇。”
    CC沉默一會兒。
    抬起頭：
    “你能不能教我打手槍？”
    “你要學嗎？”
    男人看著身材瘦弱的小女孩：
    “你看我打槍可能很簡單，但其實……我感覺這不是你能掌握的技巧，光是後座力對你而言都是一關考驗。”
    “沒關係。”
    CC眼神堅定：
    “我如果我也能學會你的槍法，一定也能幫上很多忙。”
    “更何況，本身就是我拉著你一起救我父母的，這是我的父母，我總不能在後麵看著你一個人戰鬥吧？”
    “反正一共有兩把槍，我學會射擊後，就可以和你並肩作戰了！”
    男人笑了笑：
    “行啊。”
    他應了下來：
    “隻要你想學，我當然可以教，不過……具體原理我也不懂那麽多，畢竟我也是憑感覺射擊的，感覺方麵倒是可以教你一些。”
    “但是目前子彈一共隻有20枚，實在太珍貴了，還是不要浪費為好；再加上現在是黑夜，槍聲可能會引來野獸、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包括這裏的血腥味這麽大，我們晚上肯定不能在這裏露營，要不然那些凶狠猛獸聞著味就過來了……所以，我們還是牽著馬離遠一些吧，換個地方休息。”
    隨後。
    兩人將物資準備一番，掛在那隻“識時務俊馬”身上，然後牽著它南行至一處溪流邊，重新生火，重新露宿。
    一切打理完成後，CC和大胡子男人準備入睡。
    現在這裏距離隱蔽研究所已經不遠了，有這匹馬乘騎，明天白天就能抵達。
    “感謝大自然和壞人部落的饋贈。”
    男人枕著鬆軟的布包，閉上眼睛，入睡……
    這一夜，是他冬眠蘇醒之後第二夜，可能是腰間插有手槍的原因，睡得要比昨天香不少。
    他特地留意了一下，看熟睡之後會不會做夢。
    結果，很失望。
    早上醒來後，即便努力回憶，還是一丁點印象沒有，整晚都處於無夢狀態。
    “真奇怪。”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VV，快來吃飯啦！”
    另一邊，CC已經用搜刮來的鐵壺燒好水、烤好肉、熱好麵包，等著男人來吃飯。
    “好，我先洗漱一下。”
    大胡子男人走到溪水旁，久違洗把臉。
    但是……
    臉上這捧大胡子好礙事啊，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清洗。
    這坨大胡子從鬢角處開始長，直接把下半張臉覆蓋，像是麵具一樣。
    “算了，隨便洗洗吧。”
    看來洗胡子是沒有什麽肌肉記憶的，他隻好胡亂洗了洗，然後甩了兩圈，用衣服擦幹。
    彈了彈。
    還挺蓬鬆。
    “VV！別玩胡子了！肉都快烤焦了！”
    CC的催促聲從身後傳來。
    男人轉身，前去火堆旁吃早餐。
    吃完早餐，把各種道具收拾好，兩人準備上馬。
    男人踩上馬鐙，上了幾次沒上去。
    “好吧。”
    他接受了這個事實，確認自己沒有騎馬相關的肌肉記憶：
    “我好像不會騎馬。”
    CC眯起眼睛，回想起之前對方還說不會用手槍，現在不太相信：
    “你真不會嗎？”
    “這個確實不會。”男人無奈笑笑。
    “那我來騎吧。”
    CC拉住馬鞍，一個敏捷翻身跳，直接躍至馬背上，穩穩當當坐住。
    然後往前挪了挪，拍拍後麵空間：
    “你坐在我後麵，抱住我的腰吧，小心別掉下去。”
    ……
    駿馬在叢林裏奔馳，距離大山越來越近。
    前麵這座山造型很奇怪，沒有任何過渡突然拔地而起，筆直又鋒利，像是刀片一樣。
    並且，近乎垂直的山體有明顯分層，像是疊加的彩虹一般，一層一層不同顏色沉積，象征著一紀一紀的時光逝去。
    “這座山好奇怪。”
    男人看著逐漸靠近的“刀鋒山”說道：
    “感覺出現在這裏很突兀。”
    “本來這裏是沒有山的。”
    CC拉著馬繩，右腳踹了兩腳馬肚子，給男人解釋：
    “是2504年超級大災害時，地麵突然斷裂隆起，就形成了一座山。”
    “原來如此。”
    男人明白了。
    難怪山裏會隱藏有一座研究所……正常而言，很少有研究所會建立在山裏；原來這裏本身是平原，是因為地震或者其它強烈地質運動硬生生擠壓出一座山，才將研究所擠到山裏。
    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要不是被大山隱藏這麽好，這座研究所怎麽還能留100年留給他們倆搜刮呢？肯定早就被別人發現了。
    “這山可不好爬啊。”
    男人看著陡峭的山峰感慨道：
    “你看著垂直的山體上，樹木都很少，鳥站的地方都沒有，你爸爸是怎麽爬進去的？”
    “在山的那一邊。”
    CC說道：
    “本來山的那一邊也是這麽陡峭，所以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翻進去探索；但是幾個月前一場山體塌方，讓對麵坍塌出一個可以爬進去的通道。”
    “通道很窄也很隱蔽，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我父親從小就很喜歡探險，這座環形山一直是他心頭念想，早就想進去看看。”
    “所以，山體塌方後他就經常去那裏探索，偶然一次發現了那個通道，可以直達研究所大門口。”
    “隻是研究所裏麵陰森森的，還有一些【奇怪的聲音】，我父親感覺裏麵可能有危險、或者奇怪的動物，所以就沒有繼續深入。”
    奇怪的聲音？
    男人捕捉到這個關鍵詞：
    “奇怪的聲音？具體是什麽樣的？”
    “不知道。”
    CC後腦勺上的蓬鬆馬尾辮甩了甩：
    “我父親也說不清楚，他隻說感覺裏麵好像有人在哭……哭的陰森森的。”
    “哭？”
    男人越聽越迷糊：
    “一個四麵刀鋒峭壁環繞的封閉環形山，一百多年過去，裏麵還能有人存活？”
    他想了想，嚴謹一些：
    “好吧，理論而言，如果當初2504年大災害時，研究所被封進大山裏，然後剛好又有一男一女存活，倒也未必不能把後代延續下來。”
    “不過……這種理論也太極限了，很難想象那個封閉空間內會有一代又一代近親繁衍存續下來。”
    “應該不可能是人。”
    CC回過頭：
    “我爸爸說，那個哭聲聽起來很遙遠，應該在研究所深處；正常而言，如果有人類存活，應該會在研究所外有一些生活痕跡吧？”
    “不管是人工木製品也好、種植農作物也好、或者開辟一些小菜園也好；總不可能幾代人幾輩子全窩在研究所裏不出來、世世代代在裏麵生活……那是不現實的。”
    “可問題就是，我父親在山穀裏麵空間也轉了轉，確實沒有任何人類生活的痕跡；然後又跑回研究所門口傾聽，還是有哭聲，並且很有節奏。”
    “他就覺得很恐怖，好像有鬼一般，所以就放棄了探險，回家後告訴我和媽媽，之後就再也沒去過。”
    ……
    聽著CC講述，大胡子男人捋捋胡子，也感覺有點發怵。
    深山老林、與世隔絕、廢棄研究所、詭異的哭聲。
    這……
    這種奇怪的元素組合起來，除了嚇人還是嚇人。
    不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作為目前布魯克林這塊區域唯一沒被搜刮的“淨土”，如果真想獲得戰鬥力，這處研究所就是最後機會。
    “賭一把吧。”
    男人摸著腰間手槍，也不知道手槍對神魔鬼怪管不管用。
    忽然。
    他腦內回想起一個鬼點子：
    “對，我們可以這樣。”
    咽了口吐沫，男人繼續說道：
    “到時候我們準備個小石頭，或者水果，真遇到未知生物，先對著它扔過去，隻要石頭或者水果反彈回來，就證明它是【實體】；而隻要是實體生物，我們有手槍，就不用害怕它。”
    CC眨眨眼睛，驚奇道：
    “VV，你好聰明啊！你是怎麽想出來這種鬼點子的？”
    “嗬嗬，這個知識點好像也不是我想出來的，應該是某個人告訴我的。”
    男人撓撓頭頂長發，死活想不起來。
    這個奇怪的知識點……
    到底是誰告訴他的呢？
    ……
    費了兩個小時時間，兩人騎馬來到山的另一側，找到塌方點。
    男人將韁繩放長一些，將馬匹綁在野草豐富的地方，讓它不至於餓死。
    隨後，他跟在CC後麵，成功找到C爸說的塌方通道，往大山裏走去。
    通道很隱蔽，也很狹窄。
    但能明顯聽到風聲、感受到空氣的流動。
    這就代表通道確實是內外相通的、確實不是死胡同。
    入洞前CC製作了一個簡易火把，但通道實在太長，還有些崎嶇，所以走了不到一半路，火把就滅了。
    無奈。
    兩人隻能抹黑前進。
    好在通道裏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沒有特別狹窄的地方，一路平平安安無事發生。
    終於……
    一縷光線透過來，柳暗花明又一村，兩人加快腳步衝出洞穴，來到這處世外桃源！
    男人深吸一口氣。
    空氣和外邊森林一樣清新，但多了一種濕潤感，估計是山穀的原因，裏麵潮氣很重。
    “VV，在那裏！”
    CC指著下方亂石堆裏一處建築遺址。
    大致還能看出，那是一個建築入口，外漏的鋼筋早已鏽跡斑斑，但建築入口大致完好，奇跡般沒有坍塌。
    “我們下去看看。”
    男人拿出手槍，檢查子彈，上膛，帶著CC一路滑下去。
    兩人遠遠看著廢墟入口……
    裏麵深邃、黑暗、又空虛，完全不知道藏著什麽。
    男人注意到旁邊泥土堆上，被雨水衝刷的地方，好似有一塊銀光鋥亮的告示牌。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抓了一把落葉當抹布，將上麵泥濘擦幹淨，幾個英文字母顯露出來：
    “S……P……A……SpaceT？”
    他扭頭看向CC：
    “這個詞語是什麽意思？”
    CC同樣茫然：
    “不知道，完全沒聽說過，估計是超級大災害之前的東西吧。聽說大災害之前的布魯克林是私有領地，屬於一位超級富豪……但這也隻是傳說，誰知道真假。”
    男人站起身。
    最後看了一眼告示牌上的英文字母，然後雙手握槍，緩緩靠近廢墟大門。
    “VV。”
    CC有些擔心，拉住男人衣角。
    “噓……”
    男人比了個噓聲的手勢，讓CC安靜。
    然後。
    挪動小碎步，悄悄走進廢墟大門裏，將耳朵伸向前，認真傾聽——
    “嗚……嗚嗚嗚……”
    一陣似有似無的哭聲，從深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