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的聲音仍舊帶著些許敵意，但與先前相比已經溫和許多。
    香梅見丈夫情緒轉變，微笑著道，“隻要一直走下去，不論多遠的路總能到達的。”
    她熱情地燉了一鍋肉招呼我們。
    阿瓦看了我們一眼，並沒有多說。
    大家隨意地坐下來，香梅又拿出她親手製作的野韭菜花醬，用它配著羊肉吃，簡直美味得不行。
    一鍋肉很快就被我們吃得幹幹淨淨。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們這幾天一直在趕路，餓了就隨便對付一口，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香梅笑著道，“這證明我的廚藝很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阿瓦則沉默地啃著羊排，眼神時不時地在我們身上晃過。
    香梅又熱情地為我們準備奶茶。
    隻是不等開口品嚐，天色便瞬間陰沉了下來。我頓時一驚，急忙抬頭觀察。隻見天空烏雲密布，草原上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了過來。
    香梅‘哎喲’一聲，“好像要下雨了。”
    可這雨來得也太快了。
    香梅的話音剛落，雨珠便砸落下來。
    阿瓦立刻起身，想也沒想地騎著馬奔向遠處吃草的羊群。
    二窩囊不解地道，“都下雨了，他幹什麽去？”
    香梅解釋道，“必須要趕在下雨之前將羊收回來，要不然羊兒被雷聲一嚇，會四散跑開，到時候就不好找了。”
    對於牧民來說，牛羊就是他們全部的財富。
    我見阿瓦一個人衝向羊群，而受驚的羊群已經不服管束，開始向四麵八方跑去。
    靠他一個人的力量顯然不行。
    我見馬圈裏還拴著幾匹馬，二話不說地跑了過去。解開韁繩，我順勢躍上馬背，騎馬向阿瓦追去。
    雨越下越大，我好容易趕到阿瓦的身邊，他卻生氣地吼道，“你來幹什麽？”
    我高聲道，“來幫你的忙，我往前麵追，你盡可能把沒有走散的羊趕回去。”
    阿瓦對我流露出懷疑的神色。
    但眼下已沒有時間解釋，我催促著馬向前衝去。好在滂沱大雨中，走散的羊也沒有跑得太遠，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相互取暖。我騎著馬趕過去，連聲吆喝驅趕，將它們聚成了小小的一堆。
    就在這時，方驚鴻也騎馬追了上來。他手中提著長長的木杆，用來驅趕羊群。
    我對他道，“把這些送回去，我再往前走。”
    方驚鴻道，“雨太大了，別走太遠。草原上溫差極大，若是失溫的話也會要人性命。”
    我點點頭，“放心好了，我不會逞強冒險。”
    方驚鴻趕著羊群向回走去。
    我繼續前行，沒多久就又發現了阿瓦家走散的羊，其中還有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大概是被雷聲嚇住了，一隻咩咩叫個不停。
    我衝上前，一把將它抱在了懷裏。
    小羊羔不住地打著寒顫。
    我不敢再貿然向前，驅趕著幾隻成年母羊往回走。半路上遇到了追過來的阿瓦，他見我渾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懷中還抱著一隻小羊，忍不住道，“趕緊回去，這雨還要下一陣呢。”
    我大聲道，“有沒有數一數？還少幾隻羊？”
    阿瓦道，“算上你找回來的這幾隻，一隻都不少了。”
    那就好。
    我稍稍鬆了口氣。
    和阿瓦將羊群全部圈到羊圈裏，我也自頭到腳從裏濕到外了。香梅站在氈包前擔心地叫道，“快進來換掉濕衣服，再烤烤火。”
    我和阿瓦跑去了氈包。
    香梅找了阿瓦的衣服給我換，“這是新年時我給他做的，還沒上過身呢。”
    本以為阿瓦肯定不會答應，沒想到他卻什麽都沒說，反而道，“這場雨太大了，肯定會下到晚上，他們今天大概走不了，晚飯你也多準備一些吧。”
    香梅十分的好客，聞聲立刻道，“好。”
    說完，她披著皮革製成的大鬥篷跑了出去，把氈包留給我和阿瓦換衣服。
    換下濕透的衣服，我們倆不約而同地聚到了炭火盆前取暖。
    阿瓦道，“你為什麽要去天山？”
    我輕聲道，“聽說過香格裏拉嗎？”
    阿瓦顯得十分意外，“你要去找香格裏拉？那隻是個傳說，根本就沒有活人到過香格裏拉。”
    我微笑著道，“是啊，所以我才會對你說，半路上我們或許會改變主意，因為大概是想通了。”
    阿瓦笑著道，“去天山的話，肯定會經過冬季牧場，說不定還會遇到先前那夥壞人。到時候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千萬別被他們給騙了。”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小心的。”
    阿瓦盯著炭火道，“他們要去找一個多年前死在冬季牧場的人。我對他們說，過了這麽久，屍骨早就不在了，可他們不肯聽，還是要堅持去。”
    我問道，“他們可有對你提過為何要找死人？”
    阿瓦道，“好像是隊伍裏一對老夫妻的兒子當年與同伴一起來旅遊冒險，結果誤入冬季牧場，不小心走入了禁區。那裏非常的荒涼，而且氣候不好，就算是七月盛夏也會下暴風雪。牧民裏流傳著一個傳說，據說冬季牧場的深處有一位性格孤僻的仙女。仙女不喜歡被人打擾，所有走入禁區的人都會迷失自己，然後就再也走不出來了，哪怕是非常有經驗的老牧民也不會往哪裏去。可偏偏那夥人走了進去，結果可想而知，同行的十一個人全部失去了消息。那對老夫妻時常夢到自己的兒子，懇求父母接回他的屍骨，為了完成兒子的心願，他們花了很多錢找到探險隊，想要前往冬季牧場進去找到兒子的屍體。不過依我看，他們多半是被人給騙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解地問道。
    阿瓦道，“那所謂的探險隊，甚至連方向都分辨不出來，就是渾水摸魚的騙子。我本來還想提醒那對老夫妻的，沒想到他們不告而別，還偷走了我的羊。”
    說到這裏，阿瓦又氣憤起來。
    換上幹爽的衣服，香梅叫我們去大氈包裏喝奶茶。
    阿瓦便不再多說。
    這場大雨果然按阿瓦的話來了，一直到了夜裏還沒有停下。
    吃過晚飯後，大家在大氈包裏休息。作為好客的主人，阿瓦和香梅主動提出去小氈包裏過夜。不論我們如何推辭，他們都不肯答應。香梅道，“你們是尊貴的客人，這不是我們草原兒女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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