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著他的衣領將他拖回了山上。
    瞭望峰上的冷凝霜看到這一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將冷冽交給守屍人，拜托道，“麻煩你們將他捆起來守好，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千萬要提防小心，免得中了他的詭計。等他醒來之後，我還有事情要問他呢。”
    守屍人立刻答應了下來。
    先前那一番交戰雖然不算慘烈，但卻讓守屍人對我刮目相看，因此對於我的話也異常的重視。
    這倒讓我始料未及。
    方驚鴻低聲道，“弱肉強食，這世道本就如此。誰不喜歡強者呢？”
    強者？
    可究竟怎樣才算強者呢？
    為了做成強者，便可以泯滅人性，放棄作為人的尊嚴和本心嗎？
    就比如方勇，為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甚至不惜去借助魔魂，最終走火入魔，殘害家人，就算他最後真的成為了強者，也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結果又能如何呢？
    甚至連一個分享喜悅的人也沒有。
    何其的悲涼？
    又好比眼前的冷冽，一心想打破陳規舊習，成為冷家的家主。可他的辦法並不是光明正大地去挑戰權威，並證明自己的實力，而是使用陰謀詭計去陷害別人，進而達成自己的目的。
    哪怕他有一天真的成了家主，冷家中人，又有誰會尊敬他，聽候他的吩咐呢？
    天下人都想做強者，可真正的強者又是什麽樣的？
    隻怕誰也說不出來吧。
    和守屍人交代完畢，我隨同二窩囊等人一起進了密室休息。嶽勝男打來了溫水，讓二窩囊將臉上的血漬洗去。
    冷凝霜也趁機替我包紮了手上的傷口。
    二窩囊道，“男人婆，你剛剛跑到哪裏去了？看到我威風八麵的樣子了沒有？”
    嶽勝男道，“我先前再次感受到了紅蓮……”
    聽她提到紅蓮，我頓時認真起來，“如何？可有異樣？”
    嶽勝男沉思了片刻，斟酌道，“我覺得它很痛苦，而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此話怎講？”我聽得一頭霧水。
    嶽勝男道，“我也說不上來……可我就是能夠感知得到，就如同一根繃緊了的弦，馬上就要斷裂了。”
    我向冷凝霜和方驚鴻問道，“這是為何？”
    冷凝霜道，“當初九黎族重鑄魔魂時，以紅蓮的殺戮之意為引，感召魔魂歸位，這才對重鑄成功。可紅蓮並沒有強大到控製整個魔魂，隨著重鑄魔魂的數量增加，紅蓮的力量也越來越弱，再這麽下去，它終究會支撐不住的。所以勝男才能感受到它的痛苦，我猜紅蓮多半是想回到勝男的體內，不再做這感召之引。”
    我立刻道，“我的體內曾經封印過魔魂，自小便體會過與魔魂共處的痛苦。難道紅蓮已經離體，說什麽也不能讓它回來再侵害勝男。”
    嶽勝男道，“為了大局，小小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麽？我隻是個普通人，沒有術法護身，也做不了什麽英明偉大的決策。但隻要對咱們有利，不管什麽事我都願意做。”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
    嶽勝男還要再說，冷凝霜先一步打斷了她，“若是能將紅蓮引出，並順勢將其封印就好了。”
    事情要是能有這麽簡單，大家就不用如此苦惱了。
    我向冷凝霜問道，“四大家族支援的人怎麽樣了？今日一戰隻是試探，九黎族不會就此沉寂，後麵多半還會再來的。我們能抵抗得了一波兩波，可終究有虛弱累極的時候，四大家族若是再不來，咱們可支撐不了多久。”
    正說著，守屍人來通知道，“那個受傷的年輕人醒了，他嚷嚷著要見你。”
    正好我也有問題要問他。
    我起身道，“好，我去會會他。”
    冷凝霜道，“我跟你一起去。”
    當我和冷凝霜一起出現在冷冽麵前時，他通紅的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來，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我們身上割幾個口子，大聲嚷嚷道，“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放開我，我要親手宰了你們！”
    我不屑地掃了他一眼，看著他五花大綁的在地上扭來扭去，冷冷地道，“手下敗將，也隻能逞逞嘴上功夫了。”
    “呸！”冷冽尖聲道，“誰敗了？我沒敗，方寸！你敢不敢放開我，讓我和你大戰三百回合，我非要打到你跪地求饒不可。”
    冷凝霜在一旁道，“冷冽，你是不是忘了冷家的規矩？人鏡合一，如今你的子母剔骨鏡已經被擊碎，你一身術法已空，如同廢人一般，拿什麽口出狂言？”
    冷冽滿眼都是血絲，“放屁！我的寶鏡還在，威力無窮！什麽四大家族，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我要殺光你們所有人，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狠狠地踩在腳下！”
    我看他狀若瘋狂，似乎已經忘乎所以，連自己是誰怕是都不知道了。
    冷凝霜歎了口氣，“他心魔已深，此刻不管你說什麽，多半都是沒用的了。”
    既然問不出，我隻好道，“讓他一人冷靜冷靜，咱們先出去吧。”
    冷凝霜點了點頭。
    就在我們要離開之際，冷冽忽然叫住我，“方寸，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你讓她走，我不想看到她。”
    不等我開口，冷凝霜便低聲道，“那你就聽聽他要說什麽吧。”說完便一個人先退了出去。
    我轉過身，看著地上的冷冽，“什麽話，你說吧。”
    冷冽的表情變得生無可戀，眼神空洞無光，“我想不通……你的修為怎麽會如此地突飛猛進呢？你到底做了什麽？你沒有家族，沒有長輩，浮萍野草一般長到今天，為什麽卻能要什麽有什麽？而我不管多努力，卻始終得不到呢？”
    這個問題我還真回答不了。
    或許是因為初衷不同？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最開始的目的都不是為了自己，也沒想過結果。隻是想做便做了，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連我自己也從未預料得到。
    或許我隻是選擇了一個開始，而後麵所有精彩離奇的經曆，都是命運的饋贈。在經曆了一個個險中求勝的挑戰之後，我也隨之成長，變成了今日的自己。
    這大概是冷冽永遠也體會不了的。
    他的目的太過明確，得失心太重，做事反而束手束腳，不如我這般輕鬆自在。
    我低聲道，“你要對我說的就隻有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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