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梁九難和玉琅琊瞳孔一縮，“噌”地站了起來。
    “老夫人！”梁九難深吸口氣：“你的遭遇，我們表示非常遺憾！”
    “這些牌位，我們降魔司也可以帶回安魂樓，讓擅長超度之術的同僚，為這些嬰鬼祈福，直至他們戾氣消失，得以輪回！”
    “但是，死而複生，乃是違背陰陽逆亂之事，你不可能成功的！”
    裴老夫人也不惱怒，而是幽幽說道：
    “萬事萬物，從來沒有絕對的成功與否。”
    “全看……能否付出代價！”
    玉琅琊凝聲道：
    “那你的代價呢？”
    “哪怕你犧牲自己的命，也斷然無法讓這些嬰鬼複活過來！”
    “就算你日日燒香，日日叩拜，這香火之力，也隻能化解嬰鬼身上的戾氣而已！”
    裴老夫人笑了。
    這一抹笑容，帶著讓兩人心中一寒的冷冽。
    “所以，就需要那些該死之人，付出自己的命了！”
    “是他們，導致那些孩子死後連埋葬之處也沒有！”
    “是他們，在看到孩子出生的刹那，就棄如敝履！”
    “是他們，將可憐的孩子當成貨品，弄殘而牟利！”
    說著，裴老夫人拿起流珠，她的身上更是散溢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氣息。
    那氣息不似人，不似鬼，也不似妖物，卻帶著讓人顫栗的感覺！
    她微微弓著身子，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頃刻間，整個裴家大宅，竟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還有從腳下不斷湧動的可怕力量，隨著地磚上出現一道又一道的莫名符咒，梁九難和玉琅琊臉色大變，當即衝破房頂，一閃身站在了一旁的大樹之上！
    定睛一看，偌大的裴家大宅，紛紛坍塌。
    而在廢墟之中，則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發光之處！
    那光點凝聚在一塊塊磚石之上，化作莫名符咒！
    “九難，果然是巫術！”玉琅琊眉宇凝重：“必須立刻告知司主！”
    兩人當即發出信號，可還未升至空中，便被一道無形氣罩擋住！
    是結界！
    梁九難和玉琅琊眉宇一沉。
    下方，裴老夫人緩緩抬起頭，聲音傳至上空：“不用著急，還沒結束呢。”
    話音落，整個揚州城竟齊齊陷入震動之中！
    一道！
    兩道！
    三道！
    當巨大的血色光柱從地麵升起，並直衝雲霄之際，梁九難掃了一眼，卻對那些位置並不陌生！
    有裴家碼頭！
    有裴家的商鋪！
    有在揚州城郊的楊家山莊！
    甚至……還有千枯觀！
    這些金色光柱將整個揚州城內外都籠罩在一片血色當中！
    而後，點點螢火，如雨般落下！
    揚州城的百姓們，並未經曆過什麽真正危險的怪力亂神之事，此時看到這血色螢火，還有些好奇。
    但很快，整個揚州城所有人的耳朵裏，便出現了一道蒼老而悲涼的聲音。
    “我裴良玉，今日布逆轉陰陽之術，所求者，不過讓該死之人去死，讓無辜嬰童複活！”
    “懇請……上蒼垂憐！”
    一聲垂憐，林秀坊等煙花場所，驟生異變！
    本還在陪著客人尋歡作樂的一個個貌美女子，忽然感覺腹痛難忍。
    不等她們反應，腹部便開始迅速隆起，如同十月懷胎！
    而在場的達官權貴們，很多也聽說過除夕夜的裴家慘案，當即麵露驚恐，一個個四散而逃！
    “等等，救……救救我！”
    “怎麽回事，我肚子好疼！”
    “救命啊，好像有東西要出來！”
    “啊啊啊啊！”
    聲聲哀嚎中，裴老夫人陰厲的話語響起：
    “自汙身體，或許有苦衷難言。但隨意落胎，將孩子當成累贅，那便該死！”
    刹那，聲聲慘叫。
    那些身中詛咒的煙花女子，紛紛肚皮破裂而亡！
    那滿地血霧之中，並未見到嬰鬼，但她們的身體，卻在血液之中迅速化作枯骨！
    而這一幕，也引得整個揚州城的煙花之地一片大亂！
    同時，揚州城內，又有一些男子，他們的身體開始莫名其妙的出現點點瘢痕！
    這些瘢痕就像是天花，密密麻麻，很快遍布全身。
    他們有的成家，有的尚未婚配，有的正在和家人用餐，有的已然睡下。
    這一刻，他們都痛苦的滿地打滾，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
    卻聞：
    “作為人父，不喜女兒，甚至將其販賣、拋棄者，應疾病纏身，身體枯槁而亡！”
    霎時間，這些男人便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又見一些遊離在城中的乞丐、人牙子，忽然覺得仿佛被人勒住喉嚨，喘不過氣來！
    耳邊，同樣是裴老夫人的咒殺之言：
    “拐賣嬰兒，枉顧人命，將其製作成賺錢工具的人，更應該千刀萬剮，痛苦而死！”
    話音落，這些人發出聲聲慘叫。
    在旁人驚恐的目光中，渾身血肉被切成千片，整個人竟是一瞬之下成了一具具骷髏！
    甚至，因為速度太快，那骷髏還在發出救命的話語。
    而這煉獄般的景象，被梁九難和玉琅琊盡收眼底，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的表情卻無比的平靜：
    “我後悔啊。”
    “當初我力弱時，我無法將自己的孩子們救下。”
    “我看著兒媳婦楊蓮，被喪心病狂地做成了甕中仙！”
    “我看著兒媳婦裴氏，重蹈覆轍，抱著女兒的屍體在屋中絕望痛哭！”
    “我看著二夫人楊芸，在痛苦中，還要被迫嫁給我那禽獸不如的繼子！”
    “我不想再忍了！”
    “我要給自己一個公道，給她們一個公道，也給……這揚州城中，所有因為各種原因淒慘而死的女嬰一個公道！”
    卻見裴老夫人雙手結印，口中念誦的經文時而梵文，時而又如同道教的經咒。
    緊接著，在那三道血色光柱當中，無數真言化作實質性的文字如雨飄浮而上，並飛快的匯聚到了裴老夫人身上。
    刹那，地麵之上，一座棺材打開，裴氏的屍體緩緩飄浮起來。
    同時，還未能帶回降魔司的楊芸、楊蓮的白骨，也是出現在裴老夫人的身後！
    “老夫人，你……”梁九難震驚無比。
    卻見裴老夫人雙手一合，手中的流珠更是一點點融入身體之中。
    她蒼老的身體開始變的年輕，瞬間和身後的三具屍骨融合，化作一團刺眼的光芒！
    “我從很多年前就開始布局了。”
    “我隱瞞了裴家碼頭的事情！”
    “我暗中以裴家的產業為陣眼，布置今日之法陣！”
    “我甚至將無數殘生娘娘玉牌放到了千枯觀，以此來積累香火！”
    “從今日開始，我就要成為這揚州城內所有孩子的守護神！”
    “我要讓死去的孩子們活過來，讓所有拋棄她們的人，替她們去死！”
    話音落，隨著光芒散盡的刹那，一陣威壓轟隆而落！
    血色紅雲之中，當裴老夫人再度現身時，竟是和那供奉的殘生娘娘一模一樣！而起身後，也出現了更加龐大的殘生娘娘法相！
    唯一的區別便是，裴老夫人雙目流著血淚，帶著憤怒悲鳴之聲響徹天地：
    “即日起，我便是殘生娘娘，我便是鬼子母神，我便是床頭婆婆。”
    “我要以該死之人的命，還那些死去之嬰，一個幸福圓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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