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六舅那邊又出事故了！”葉三川跺了一腳，就朝一號棚跑去。
    “又？”季繁星微妙地品了品這個字，眼神深邃，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一號棚似正在拍一場大戲，棚內比起上午的樣子，多了不少拍攝道具，人也多了不少，此時棚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幾個麵孔略微年輕的工作人員驚慌失措地往外跑，那幾人就是在外呼喊的人。
    而大部分的工作人員則三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什麽。
    “你們還站在那裏做什麽？把那幾個新人叫回來啊！多大點事吵吵嚷嚷地想什麽話！
    他們是誰招進組的？！明天就給我辭退！”
    導演馮新六頂著雞窩頭，揮舞著喇叭，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距離門口近的幾個人才出去將新進組的同事喊了回來。
    葉三川直接擠到前麵馮新六身旁，
    “六舅！你這邊還好吧？！”
    馮新六並不是葉三川的親舅舅，他是葉三川二舅的三姨的四姑的五侄的鄰居的兒子,為了方便稱呼，簡稱為：六舅。
    “呸！好什麽好，若不是為了將攝影棚借給你耽誤了我的拍攝進度，我這邊至於出事故嗎？！”
    “哎哎，對不起六舅是我的錯。”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葉三川依舊陪著笑。
    若不是馮新六將他帶進騰海，全了她的導演夢，此時的葉三川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抱著相機哭呢。
    若依葉三川對這位遠得不能再遠的舅舅一直很恭敬。
    季繁星則順著人群的地方走去，隻見地上躺著一個穿著不合身紗裙的瘦小男人。
    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雙眼緊閉，眉頭緊鎖，顯然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老張！”季繁星一眼就認出來，躺地上的男人正是剛才為她穿戴威亞裝備的武行老張。
    看見上午還與她有說有笑的人，現在卻奄奄一息，季繁星有些揪心。
    仔細觀察，她發現老張身上還綁著未來及拆下的威亞裝備，但這個裝備與她上午佩戴的卻不同。
    季繁星上午的威亞戲份拍攝時用的時間並不長，相對，準備時間卻用了很久。
    主要就是為了穿戴好威亞裝備，並且進行一係列檢查。
    但老張的設備就很簡陋了，而安全設備幾乎等於沒有，之所以這樣是為了節省時間。
    “導演，要不要先叫救護車？”一個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問道。
    “叫什麽救護車！耽誤了拍攝進度你負責嗎？！”
    馮新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先把他抬到旁邊去，別擋著我拍戲！”
    幾個工作人員麵麵相覷，但迫於馮新六的威勢，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準備把受傷的老張抬走。
    “等等。”季繁星見狀，連忙出聲阻止，她快步走到老張身邊，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他的傷勢。
    表皮沒有開放性傷口，但見老張的麵色，恐怕有了內傷。
    季繁星表情凝重,“高空摔落可能導致多種類型的內出血，其中最常見的是腦出血，
    以防他進一步受到損傷，我們應該盡量減少他的頭部移動。
    至少做些措施再……”
    “什麽腦出血？！你少危言聳聽，我看他挺好的，哪來的血？！”
    馮新六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上下對季繁星大量一番後，勾起了一抹淫笑，“嘿，組裏什麽時候進來這麽水靈的姑娘，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啊？”
    “嘿嘿，六舅，她是我們組的特邀主演，季繁星！”
    葉三川一個箭步衝到馮新六跟前，擋住他的視線。
    “季繁星？好耳熟的名字？
    算了，既然是你們組的特邀演員，我給你點麵子，地上的人就交給你們處理。”
    馮新六三言兩語，就將爛攤子丟給葉三川。
    “啊？！六舅舅，這……這……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啊……”
    “放心，武行跟我們簽了合同，隻要不死就行了。”馮新六不耐煩地將葉三川推開，“還不快把人弄走？！耽誤事的家夥！”
    葉三川欲哭無淚，上次那個斷腿的還在醫院呢，這次又來個生死不明的，“六舅！你好歹把住院費報銷一下……”
    “你找他們要去，當初白紙黑字簽了合同的，‘特技行為安全由乙方全權負責’，我們可是甲方，掏什麽錢！”
    不愧是你，騰海影視，霸王條款一套一套的。
    “葉導，馮導演都這麽說了，你趕緊叫一輛救護車。”季繁星將兩人的話放在心中，手卻沒有停歇地為老張做著各種應急措施。
    很快，救護車就來了。
    一到醫院，立刻進行ＣＴ檢查，果然，影像顯示腦內已經開始出血！
    “醫生，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張啊！”
    接到電話，幾乎與季繁星等人同時到達醫院的李春芳。
    渾雙眼充滿了血絲，粗糙的手指緊緊地抓著醫生的白大褂，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病人現在腦內出血，情況緊急，需要立刻進行手術”醫生欲言又止，“術後需要cu觀察一段時間，家屬這邊確定沒問題，就在手術告知書上簽個字。”
    “…cu…”李春芳茫然地念出這詞，這可是個燒錢的地方……
    “醫生，差不多得多少錢？”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至少需要準備十幾萬吧……”醫生話說一半。
    李春芳就癱坐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哎呀，病人家屬，你這是幹嘛啊！
    你老公的醫藥費已經有人墊付了，你趕緊簽字呀，他可等不了！”
    “啊？好好好！”
    ……
    頂流一集片酬可以高達208萬，一位武打替身卻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無法保障。
    那些光鮮亮麗的背後，是多少像張師傅這樣的人在默默付出？
    他們拿著微薄的收入，卻要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風險。
    季繁星不敢想，如果今天她沒有及時發現張師傅的傷勢，後果會是怎樣。
    也許，一條人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而那些既得利益者，根本不會在意。
    就像馮新六，滿心隻是他的電影進度。
    騰海影視……
    季繁星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為莫小東擦拭的紙巾，紙巾上的液體已經幹涸，上麵的難以言喻的藥味卻更加濃重。
    曾經與藥學打過多年交道的她可不記得什麽營養品的味道會是這樣。
    “寧澤，陪我去個地方吧。”季繁星朝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寧澤說道。
    “好。”
    她要找一個分析化學的實驗室，好好查查騰海給莫小東喝的到底是什麽。
    若真與她想的一樣，那麽她就要重新思考要如何對待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