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李誌仁，母親梁玉也好，大嫂劉蘭芝也好，她們從未對他給予過什麽厚望。
    什麽光宗耀祖，什麽振興家業。
    在她們的眼裏都是虛妄。
    那些耗費了一輩子去追求的事物，在戰爭的硝煙裏，顯得是如此的可笑與可悲。
    人最可貴的，隻有生命。
    母親梁玉隻希望，這個她深愛的大孫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娶一個賢良淑德的女人，再生幾個大胖小子。
    這樣，即使有一天她離開了這個世界，也能帶著李誌仁一家的思念，去見見那位為李家骨肉付出了生命的姐姐。
    “啪！”
    思緒如電光閃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馬鞭高高揚起，母親梁玉咬著牙狠狠的打在了李誌仁的背上。
    “這一下，為你大奶奶！”
    “你認不認！”
    “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奶奶梁玉的心痛，李誌仁的內心也蔓延起了一股莫名的痛意。
    後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在這一刻起，變的微不足道。
    “大奶奶豁出性命保下了我爹，是我把老人家的心血......”
    他語氣哽咽，很難再繼續說下去。
    “啪！”
    母親梁玉揚起馬鞭又是一下。
    “這一下，為了你娘！”
    “你認不認！”
    “認！”
    “我娘十月懷胎，為了我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是我不孝，是我混蛋！”
    李誌仁扯著嗓子大喊。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痛快一些，大嫂劉蘭芝也紅了眼睛。
    “啪！”
    “這一下，為了你爹！”
    “你認不認！”
    話雖這麽說，可母親梁玉看向大哥李寶祿的眼神卻是惡狠狠的。
    似乎很是埋怨他把李誌仁當兵的事情隱瞞了這麽久。
    那揮起來的馬鞭也好像是打在了大哥李寶祿的身上。
    “認！”
    “這三年來，我爹為了我擔驚受怕，為了我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
    “我......”
    說到這，李誌仁的眼淚鼻涕已然流滿了臉頰，父親李寶祿的心思他再了解不過。
    這個忠厚老實的漢子明白，兒子長大了，想要找到自己的生活與道路。
    軋鋼廠的工作越來越乏味。
    頭腦裏匱乏的學識使得他與高中畢業的兒子話題越來越少。
    他想盡了辦法，可到頭來，他依舊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他害怕父親母親擔心，他害怕妻子傷心，他害怕兒子上戰場送了性命，他更害怕兒子會埋怨他一輩子。
    大哥李寶祿就這樣，在日日夜夜的憂愁與揪心之中過了三年，疼了三年。
    為了家裏人，他甚至要一直裝著自己很高興，高興自己的兒子被“領導看重”。
    “......”
    母親梁玉又將鞭子揚了起來，可看著大孫子那粗糙的麵容和飽經風霜的軍裝，最終還是沒有再繼續打下去。
    她覺得自己累了，輕輕歎了口氣，轉身便向著屋裏走去，大嫂劉蘭芝上前去扶也被她擺手拒絕。
    “蘭芝，接著打！”
    “啊？還打？”
    哭到一半的李誌仁一臉懵逼的抬起頭來，身心上的痛楚使得他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可大嫂劉蘭芝哪裏舍得繼續打下去，但奈何心裏的氣還沒消。
    “小老......算了......”
    抬眼掃視了一圈，心疼兒子的她最終還是略過了躍躍欲試的小老七。
    大嫂劉蘭芝將手裏的鞭子丟給了一旁的老五李寶貴。
    “去，往死裏打！”
    說罷，大嫂劉蘭芝便氣哼哼的和母親梁玉一起走進了屋子。
    她心裏明白，這些年同樣是在外當兵，沒在家裏受到過她的逼問，老五李寶貴自然不會把李誌仁往死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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